第838章 破鞘
伊魄来到了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完全没有战场的肃杀，装潢相当奢靡与精致，金碧辉煌，水晶的吊灯，两排女神的雕塑，漆黑的地毯，暗金色的物质是主色调，犹如一座漆黑的音乐厅，而且是天下最好的。
一百名侍卫均匀分布在这个房间内，犹如音乐大厅的演奏人员，从外到内，由疏到密，他们没有手持乐器，他们的案桌上是兵器，他们就是战士。
他们是经过特殊培养，为了保护那位主上，不惜付出生命的近身侍卫。
伊魄站在了漆黑绒地毯的起点，在正前方有个少女，她在绒地毯的尽头。
伊魄认识这个少女，她是穆斯雷、顾寞赢、北冥宁使唤的贴身奴婢，曾经在拍卖行中与他交过手。
时过境迁，伊氏世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穆氏氏族的变化不会小，但伊魄相信这个少女没有忘记自己。
在对方眼神的注视下，伊魄走了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百名圣魂境近身侍卫，敌人这次是下尽了血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完成这一个神秘的仪式。
短时间内，面对圣魂境强者，伊魄不可能杀尽一百名近身侍卫，只能等候机会。
“我们在天上的信仰……愿人都尊您的名为圣……愿您的国降临。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愿您的光辉洒落荒芜的凡世，播种光与爱的真谛。至尊意志如无上的神辉……神圣肃穆……永恒不灭。”这个少女吟诵一段话，伊魄耳熟能详的一段话，却完全没有神圣庄严之感，一句一字中充满了对所谓“光与爱”的讽刺。
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痛苦，一根刺卡在了喉咙中，说出一句话都会感到剧痛，呜咽的哭泣中是冰冷的泪水。
伊魄的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一个身影，这个身影的名字是武犹杞，在舂城死了，死在了她的手上，她的血液让伊魄感到一阵一阵冰冷，夜晚经常会冻醒。
那个女孩得了病，天生疾病，神圣生灵教派枢机主教才能挽救她的生命，但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家怎么可能认识高高在上的红衣主教，在绝望中等候死亡的降临，在痛苦中等候永恒的解脱，幼小的生命未曾开始便象征终结。
邪龙教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付出了走入歧途的代价重获生命，所谓的神圣光辉在她的心目中只怕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歧途？不，那才是生命的正途。
人为生命，身不由己。
伊魄有资格指责吗？没有。
“你是谁？”伊魄问道。
他很好奇这个女孩身上曾经的故事，这不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少女道：“赵澜。”
伊魄其实是想问她发生了什么，赵澜知道他是这个要求，可她不愿意说。
伊魄道：“我们谈谈。”
赵澜道：“没什么可谈的，你待在这不要动，我们相安无事。等候今夜过去，太阳第一缕光辉洒在这片大地上，我让你离开。”
伊魄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坐等着这一切发生。”
伊魄断然拒绝，赵澜心平气和，两个人没有图穷匕见，但气氛无疑降到了冰点。
“我已经感觉到了那个女孩的存在，神冰圣月的辐射脉冲很难隔绝，这么近的距离已经不是物质能屏蔽的。我要确保她活着，好好的活着，没有承受痛苦的活着，否则某个人会跟我自爆的。”伊魄是坦露心迹也是解释。
这是态度。
赵澜微微一笑，双手依然放在琴弦上，但是没有弹奏乐曲。
伊魄不动手，她不会主动出手，她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一百名侍卫一拥而上，要是逼得伊魄使用咏臻神君打破防线，只会引起更多的变数，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她不缺与伊魄纠缠的时间，一定要等到仪式完成才能继续操作。
赵澜道：“把手给我。”
少女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给伊魄带去了一丝危险的感觉。
伊魄当然不会傻不愣登的把手给她，摆明了是一个陷阱，一个诱他上钩的陷阱。
伊魄站起来，准备逃走，起码要把距离拉得远一些，看看这个姑娘要玩什么花招。
他离开了。距离赵澜三丈。
这个位置在这狭小的空间中蛮远了。
赵澜笑了笑，没有弹拨琴弦，而是把手放在了手腕、脚腕等部分，从她的身上解下了某种东西，那是锁住她的镣铐。
这个镣铐不是实质性的镣铐，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圣魂境强者才能粗略感受到镣铐的存在，非常神奇，裹挟某种神奥无比的气息。
赵澜举起手中的锁链，向着不远处的伊魄套了过去，伊魄的速度非常快，躲得非常灵敏，在这个空间中穿梭使人眼花缭乱，但这个锁链还是准确无误的套中了伊魄。
这个锁链缠住了他的腰部。
伊魄有点奇怪，这个锁链是什么玩意，这么诡异。
举起了落尘枪，用枪挑断这根无形无质的锁链，但是没有成功。
有什么用。
落尘枪是有实体的，伊魄远没有就落尘枪掌控到权限的程度，那是王者境乃至神基境的特权。
这个锁链其实是一段程序，一段超越了人类理解的程序。
程序就是规则，规则就得遵守，尤其是来自神的规则。
这一道锁链变成了光辉，光辉附在了伊魄的身上，神妙的法则凝结成了实体的光圈，套在了他的手腕、脚腕、脖颈、腰部，犹如囚禁犯人。
赵澜道：“这个办法对付现在的你还可以，多等一段时间就失灵了。”
伊魄感觉自己脑海一阵剧痛，精神之海中掀起一阵一阵滔天巨浪，就像是某个镇压在灵魂最深处的恶魔挣开了锁链，在他的脑海中胡作非为，翻江倒海。
“幻老，这是什么？我的头好痛。”伊魄不明白这是什么攻击，还特么是来自身体内部的。
幻老道：“这是天赋爆裂，天赋反噬。你忘记了，至尊圣道要神冕仪式才能掌控。”
伊魄道：“可我不是已经得到了神冕吗？圣道至尊为什么还会反噬，不符合逻辑。”
幻老道：“你没有进入神圣领域。”
神冕仪式要在神圣领域之上才能获取，伊魄在落尘陵之巅强行凝结神冕，这其实是个破绽，一般来说没有什么问题，有心之人想要利用都非常困难。
但这一次不同往日，有赵澜对这个毛病瑕疵善加利用，而且这个人有能力利用这个破绽，那就会酿成大祸。
赵澜说在过一段时间就失灵了。
伊魄进入了神圣领域，唯一漏洞就会填补，缺陷消失，这个方式也就失去了效果。
赵澜来到伊魄的面前：“我捆住你，你就不能动了。”
伊魄现在确实动弹不了，一个一个清凉的光圈禁锢住了他的行动，尽管不是完全不能动，但是他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迟缓，就像是普通人的四肢上加装了铁链镣铐，镣铐的另外一端接在收紧的橡皮筋上。
幻老道：“丫头，你感觉如何。比起少主，你承受的痛苦只怕是更大。”
这一套锁链是用来禁锢她的，缓解天赋反噬的痛苦，但现在失去了这个装置，这丫头的痛苦会一涌而上，十八般酷刑一起伺候，估计是那个绝望的滋味。
赵澜道：“凌迟与蚁刑的结合体。”
在这个时候，赵澜克制着痛苦，但情不自禁流露出扭曲的表情。
这个天赋反噬，主要凌迟处死与蚂蚁啃啮两种酷刑的结合体，配上电刑、老虎凳之类的。
她的身体皮肤每一寸都传来了剧痛，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在她的肉，而她的五脏六腑又麻又痒又痛，就像是千百只蚂蚁在她的身体中咬来咬去，而破灭的能量流将她的身躯一次一次击穿，那感觉比坐电椅还要可怖······而最后坐老虎凳的比喻，那是她的全身关节在庞大压力下产生了剧烈的扭曲，比坐老虎凳还要痛苦一百倍。
这么多酷刑加在一起，那绝对是生不如死！
可她的瞳眸是平静的。
小时候就承受过类似的痛苦，不差这一会儿，只是当年没有这么剧烈而已。
但当年是无时无刻不承受痛苦，而现在只要等一个晚上的时间。
赵澜相信自己的意志能撑得住。
“丫头，你太让吾失望了，用这么白痴的手段来对付他，苦头白吃的。”幻老说道。
赵澜看了一眼这只猫，很奇怪这只猫居然会说话：“可他动不了了，根本发挥不出战斗力。”
“动不了？圣道至尊的禁锢没有夺走少主的性命，一个小小的缺陷能杀掉他？圣道至臻的痛苦承受下来了，这点痛不算什么。”
······
······
一道一道清凉光圈禁锢住他的身体，伊魄的精神之海中出现了一阵一阵浪涛。
“不好，要将这东西毁掉。”
这个锁链其实是一个自我纠错的程序，找到了缺口，告诉圣道至尊这个先天神赋有缺陷。让伊魄有关至尊圣道的部分开始了自我纠错，这个自我纠错的过程就是现在。
只要没有纠错完成，伊魄就不能使用圣道至尊。
可光圈怎么毁灭，这是一段程序，没有实质性的东西。
如何毁灭一个程序。
消灭一个意志，只能用另外一个意志，要打败一个程序，只有用另外一个程序。
可什么东西能打破这玩意。
打破至尊圣道。
只有极少数的绝招才能做到这一点，整个大世界屈指可数，不可能超过三个。
但伊魄附近就有这么一个招数。
圣道破鞘。
······
······
赤鎏妖狐与三个女孩打得热火朝天，伊霞静与伊王剑两个人坐在一旁静静地观看。
伊霞静的身体周围全都是剑痕，这些剑痕如空间隔绝一般锁住了她对外的信息通道，所以某个人的控制系统失去了作用，伊霞静暂时恢复了神志。
“伊魄，造化钟神秀。”
伊霞静问道：“主人，他怎么了？”
她的身上是密密麻麻的白丝，白丝将她捆绑得跟个蛹茧一般，完全禁锢住了她的行动，但没有堵上嘴。
不能用意念传递信息，但能用语言来传递。
伊王剑道：“受到了一段程序的禁锢。圣道至尊既是无与伦比的神威，也是神圣领域的规则。既然有威力，当然就有相对应的制衡措施。圣道至尊开始了自我纠错，以圣道至尊反馈圣道至尊，自我封印了这股力量。”
神律是这么一个东西，只要有威力，一定有制衡的手段。
只要有权力，一定有相对应的义务要服从，越是强大的权威，受到的制约就越大。
这是铁则。
所有神圣领域之上或者渴求神圣领域荣光的修行者的共识，不可撼动的至高规则。
伊霞静道：“少主，我对他有信心。”
伊王剑道：“只要他学会圣道破鞘，打破这个禁锢，易如反掌，举手之劳。”
是的。
伊魄不会。
关键在于伊魄不会圣道破鞘。
伊霞静道：“不可能，圣道破鞘，我记得这一个剑招。在我收集的情报中，少主不止一次使用过圣道破鞘。”
在舂城外，在皎月流，在那座山上，伊魄使用过圣道破鞘，那一招就是圣道破鞘。
伊王剑反问道：“他用出来的吗？”
伊霞静黛眉微皱，看了一眼这个与伊魄有九成相似的男人，顿时明白了九成。
“要领悟神圣领域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领悟神圣的真谛，创造崭新的领域。不受神圣的禁锢，接受自己的约束。”
破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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