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气包儿柯勒
北风呼呼地吹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停，天空蓝得好像一大块冰，阳光暖暖地洒在雪地上。在古北山的小山坳，狼群正窝在雪地里美美地睡大觉。几只睡醒的幼狼闲不住，迎着阳光追逐打闹起来。
嬉闹的声音吵醒了睡梦中的小狼柯勒。刚一睁眼，白亮的阳光立刻刺进眼底，晃得它眯起冰蓝色的眼睛。鼻子上挂满了冰碴儿，痒痒的，柯勒伸出舌头去舔，结果却连打两个喷嚏。身边的黑色公狼苏拉好像正做着好梦，被喷嚏声吓得一哆嗦，猛然醒来。它无奈地睁开眼，一看是柯勒，便不满地哼唧一声，缩了缩身子又继续睡去。
柯勒从雪窝里站起来，使劲抖掉身上的雪末。阳光洒下来，它感到一阵温暖，躬起身子伸个懒腰，深吸一口冰冷清新的空气——真是不错的一天。
最近，太阳升起得一天比一天早，鸟儿们也都欢欢喜喜，看样子严冬中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不知不觉，柯勒即将平安度过生命中的第一个冬天。
这可真是个奇迹。
在雅利安，每个冬天都有许多幼狼被寒冷和饥饿夺去生命。只有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幼狼才可能顺利熬过这个残酷的季节。
柯勒是幸运的。失去父母的它完全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只能冒险离开出生的松林；它一路历尽艰辛来到草原，好不容易被古北山狼群收留。在狼群的保护下，它终于活了下来。
不过此刻，柯勒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它正饿得难受，努力回想着上一顿饭——那似乎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这个冬天，雪下得极大，驯鹿们集中躲在遥远的南部草原，狼群捕猎越来越困难。忠诚的冈萨们分成几组，轮流到很远的地方去捕猎，三四天才能回来。运气好的时候能猎到马鹿，运气差的时候只有雪兔或松鸡。这点儿肉远远不够一大群狼吃的。
大家都在挨饿，柯勒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它只能捡一些群狼吃剩下的肋骨、蹄子、耳朵之类的零碎充饥。没办法，谁让它是狼群中的“老幺”呢。
老幺，这是每个狼群里都会存在的角色——一个可怜的角色。
在等级森严的狼群中，自狼王以下，每一只狼都有自己的排名。排名越高，意味着能够获得更多的食物、威严和同伴的拥护，甚至连睡觉的位置都会更好一些。
为了提升自己的排名，每一只狼都会想尽办法证明自己的能力。而那些懦弱无能的家伙，只会遭到无休止的排挤、欺压。总有一只狼会成为狼群的最后一名，这就是“老幺”。
虽然狼王卡斯梅允许柯勒加入族群，但由于长期挨饿，柯勒身材瘦小、力量很弱，加上没有父母教导，不懂怎样与其他狼交流，它很害怕被伤害。因此，柯勒总是夹着尾巴躲在一边惶恐不安。越是这样，其他狼就越瞧不起它。
在崇尚能力的狼族眼里，柯勒就是无能的典型，它顺理成章地成了老幺。狼群进餐的时候，它只能最后一个吃，留给它的食物最少、最难吃；狼群休息的时候，它只能睡在最外层，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狼群集体行动的时候，它只能走在最后面，如果一不小心超过其他成员，就会招来一顿撕咬。
它们扑倒它，逼迫它翻起肚皮求饶，只要稍微反抗，撕咬就会变本加厉。不过，这并不会真的弄伤柯勒，这只是成员间用来确认自己地位的方式。作为老幺，柯勒必须随时随地对全体成员表示顺从，才能在群体里生存下去。
每一只狼都欺负它，就连和它一样年纪的小狼也这样欺负它。
远处，几只小狼正在玩耍，柯勒望得出神。它们是狼王的孩子，从不挨饿，即使狼群打不到猎物，狼王夫妇和冈萨们也会从雪地里挖出储备的肉来喂它们。这些小狼长得肥肥壮壮，看着比柯勒高大不少。
柯勒想和它们一起玩耍，可它不能过去，因为一靠近这些小狼，它们就会停止游戏，一起追过来咬它。
这样的日子，柯勒再也忍受不了了。
太阳越升越高，雪地被晒得亮亮堂堂。狼群被晒暖了身子，纷纷从雪窝里爬起来，和小狼们一起打闹起来。大家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谁也没注意老幺柯勒。
柯勒仍旧孤单地待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失落地朝山坳外面走去。
它在雪地里慢慢前行，不知道要去哪儿。狼群的欢乐跟它毫无关系，温暖的太阳也照不到它冰冷的心。
走哇，走哇，远离了一切喧嚣，柯勒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它注意到雪地上留下的各种足迹：雪兔、松鸡、狐狸、鹿……柯勒一一辨认，不仅是足迹，积雪中还残留着这些动物的味道。这个冬天，柯勒跟狼群学会了辨认各种猎物的痕迹以及如何追踪它们。
晴朗的草原上很热闹，许多动物都跑出来晒太阳。
在向阳的山坡上，一身白毛的雪兔用后腿蹬起积雪，把被掩埋的浆果翻出来吃掉。肥肥的雪鸡踱着步凑上前去，不劳而获地捡食雪兔漏下的残渣。
赤柳林边，一头身高体胖的驼鹿正缓缓地迈着长腿，懒洋洋地享受着难得的阳光。它低下头，用坚硬的蹄子刨开一层层积雪，寻找冻干的植物。
柯勒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这一切，想象着捕猎它们的情景，那些不开心渐渐抛到了脑后。
忽然，一行足迹引起了柯勒的注意。
那是一行深深的足迹——狼的足迹。
柯勒好奇地把脚爪踩进去比了比，足足比足坑小一半，而且每个足坑之间的距离都很长。看来这是一只体型很大的公狼留下的。在这片土地上，只有一只狼可以留下这样的足迹。柯勒低下头，鼻子刚贴近雪地，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是的，的确是狼王卡斯梅。
这行足迹一路向北，似乎是朝着山林的方向。狼王去山林做什么？好奇心驱使柯勒顺着足迹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