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研究目的和意义

中国神话这一主题很早以来就受到国外的关注，从传教士最早对中国民间神话、传说、故事等的收集，到后来的专家学者从各个角度开展的中国神话研究，学界公认国外对中国神话的研究起步比我国早。正是在国外神话学理论和学科发展的刺激下，中国神话学作为一门学科才开始逐步建立起来。外国学者研究中国神话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成果（只包括专著和专论）有数百种之多，他们的学术成就、理论建树和方法及对世界神话学和中国神话学贡献等，都需要专门的研究和述评。^[1]

迄今为止，笔者在国内尚未见到真正意义上以国外学者对中国神话的研究为题的系统研究，无论是专著、学位论文还是学术论文。这种研究极其匮乏的情况不仅表现在以英语世界的资料为对象进行的研究，整个从事国外中国神话研究的情况也是如此，真正从原始资料进行发掘的少得可怜，比较而言，相对较多涉及的只有对日本学者的中国神话研究方面的介绍^[2]。其实我国老一辈学者对于20世纪初法国著名学者马伯乐、沙畹、葛兰言，德国学者艾伯华以及其他西方学者对中国神话的见解有过相当的了解，得到一定启示，但对于近几十年来法国、英国、美国、德国、波兰、捷克、匈牙利等国新一代中国学家对中国神话的研究却很少。^[3]中国神话研究中的这种封闭状态也引起了外国中国学家的注意。苏联学者杨申娜在《中国古神话的形成和发展》（莫斯科，1984年）一书中曾指出中国神话研究的缺点之一是中国学者对民族传统采取一种故步自封的态度。他们通常只研究中国的著述，而对其他国家学者研究中国神话的成果却漠不关心。^[4]

中国神话学要在世界神话学上拥有相应的地位，发挥应有的作用，首先必须建立起自己的观念体系和方法体系，从而建立起自己的理论体系。而在特定文化下建立起一门学科体系就需要将之放在比较视域下进行，这样才能凸显其特色。这就必须加强与世界神话学的对话。要想与世界对话，就要了解世界神话学的历史和现状，研究其理论、观念、方法及成果；同时让世界了解中国神话，与各国中国神话学者一道，共同建设中国神话学和重构中国神话体系。改革开放以来，在翻译、介绍国外神话理论、引进其研究方法方面，我国取得了积极的成效。但我们在对外国学者的中国神话研究上，很多情况下处于相当蒙昧的状态。马昌仪曾这样介绍：

我们的神话学界同仁对世界上第一部中国神话研究专著——俄国学者格奥尔吉耶夫斯基的《中国人的神话观与神话》（1892）以及由他开先河的研究中国神话的俄苏学派，所知甚少。日本有一支历史悠久、训练有素、数量可观、从未间断地从事中国神话探讨的研究队伍，有数以百计的专门研究中国神话的著述，但是除了早年的盐古温、松村武雄、小川琢治、藤田丰八，以及近年的伊藤清司等学者的少数论文外，我们对于这一领域中卓有成效的白鸟库吉、白鸟清、津田左右吉，出石诚彦、森三树三郎、森安太郎、御手洗胜、白川静等学者的大量专著，除了国内对日本民俗学深有造诣的几位学者外，一般研究者和读者知之不多。^[5]

中国神话研究在国外已经逐渐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无论从相关学者发表的研究成果的数量，还是这些研究成果的价值和意义上，国外中国神话研究都是一笔相当丰富和宝贵的资源。对此国内相当一部分研究中国神话的学者尚不曾了解，对国外学者独特的研究角度和方法也就没法很好地掌握，也就很难谈上对之进行系统的分析、研究和对话。

近代世界文化史的重要标志之一，是不能无视中国文化的存在，世界正以一种新的眼光对中国文化的各个领域重新加以考察和研究，在西方文化史家看来，“中国所能提供的古代原始资料比任何其他东方国家，也确实比大多数西方国家都要丰富”^[6]。因此，中国学，尤其是研究中国古文化的各种学科的发展是有它深厚的社会基础和学术基础的。国外中国神话学研究理所当然地成为中国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中国神话学来说，外国的中国神话研究，可被看作一种外来文化的参照，是中国神话学的一个特殊组成部分。过去我们仅仅把国外研究中国神话的成果看作各自存在、互无联系的一种参照，只看重它的借鉴意义，而往往忽视了把它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一个独立的实体的研究。^[7]这种情况应该得到扭转和改观。

英语世界中国神话研究同样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虽然对中国神话研究起步较早、成果较丰的并不是英语国家，而以法、俄、日、德为代表，但以英文发表的专著、论文从整体上看占据了相当可观的资源。英语作为相当于“世界语”作用的平台，为不同学术背景和观点的各国学者提供活动和展演的场所，其他国家的重要学者也会有自己撰写或翻译过去的英文成果。因此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有对英语世界中国神话系统研究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同时对中国神话在国外的翻译和介绍方面，国内相关研究也极其稀少。例如，对中国古代神话保存最多最丰富的神话典籍《山海经》的英译情况及其在国外的研究，除了国内为数不多的寥寥几篇学术论文外，没有更多的关注和研究。这种情况和《山海经》在国内研究的盛况形成鲜明对比，不符合《山海经》本身具备的多重价值与其日益增长的国际影响。

英语世界汉学家及华裔学者在中国神话的研究上一般会采用和国内研究不同的新的视角和方法，往往能借助比较神话学的视野开启富有启发性的思路，一方面，给我们提供很好的借鉴，为我们的研究引介新的视野和方法，对中国神话研究的理论深度和广度的促进有所启发。另一方面，使我们更好地反观自身，丰富充实中国神话研究，同时了解其他国外学者研究背后鲜明的文化思想。因此我们很有必要了解、学习、借鉴国外研究成果及思路，利用自身优势，在前人的基础上，深入发掘研究中国神话。同时，神话作为文学的源头之一和重要组成部分，对我们了解不同文明尤其是我们自己古老文明的特质，对于考察和研究神话在文学史中的演变和作用具有重要意义，构成了比较文学跨学科多门类研究展开的一个重要领域。为探索不同文明和文化的异质性提供了丰厚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