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谢灵运

谢灵运（385—433），字灵运，小名客儿，世称谢客。南北朝时期杰出的诗人、文学家、旅行家、佛学家。谢灵运少即好学，博览群书，工诗善文。其诗与颜延之齐名，并称“颜谢”，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的山水诗派。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登池上楼

南北朝·谢灵运

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

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沈。

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

狥禄反穷海，卧痾对空林。

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

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嵚。

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

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

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

注释

潜虬（qiú）：潜龙。

飞鸿：能高飞的雁、鸿鹄等大鸟。

薄霄：迫近云霄。

栖川：栖息水中。

怍（zuò）：惭愧。

退耕：退隐躬耕。

狥（xún）禄：追求俸禄。

卧痾（ē）：卧病。

衾（qīn）：被子。

褰（qiān）开：拉开。

倾耳：侧耳。

岖嵚（qūqīn）：山岭高耸险峻的样子。

新阳：指春。

索居：离群独居。

简析

这首诗描写的是诗人久病初起登楼临眺时的感悟。全诗可分为三个层次。前八句为第一层，主要写官场失意后的不满与当时矛盾的处境。魏晋南北朝时期权力斗争激烈，仕途风波险恶，因此士族文人既有进取之志，又有归隐之意，而诗人所面临的，却是两者俱无所得的困境。中间八句为第二层，写登楼所见满目春色。诗人在病榻上度过了一个冬天，现已是初春时节了。他凭窗而坐，倾耳细听远处波涛拍岸之声，举目远望群山起伏之影。而近处所见的景致则是“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这两句诗也历来为人所称道。最后六句为第三层。作者写到隐居生活令人难以接受的一面，离群索居的生活，使人更容易感到岁月漫长，枯索无味，难以安心。整首诗描写了自然景物的可爱，抒发了自己官场失意的颓丧心情和进退失据的无奈情绪，最终表示了归隐的心愿。

背景

此诗当作于宋少帝景平元年（423）初春。谢灵运在宋武帝永初三年（422）被逐出京都，这一年的七八月至次年（景平元年）七八月间担任偏僻的永嘉郡（今浙江温州）太守。这是谢灵运首次在政治上受到沉重打击。来永嘉后的第一个冬天，他长久卧病，至次年初春始愈，于是登楼观景，托物起兴，写下《登池上楼》这一名篇。

名家点评

〔南朝〕钟嵘：《谢氏家录》云：“康乐（谢灵运袭爵康乐公）每对惠连（谢惠连，灵运之从弟），辄得佳语。后在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寤寐间，忽见惠连，即成‘池塘生春草’。故尝云：‘此语有神助，非我语也。’”（《诗品》卷中）

〔宋〕叶梦得：“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世人多不解此语为工，盖欲以奇求之尔。此语之工，正在无所用意，猝然与景相遇，备以成章，不假绳削，故非常情之所能到。诗家妙处，当须以此为根本，而思苦言艰者，往往不悟。（《石林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