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看花书

周作人

小时候爱看花书，但是现在不忘记的只有一部《毛诗品物图考》。说起花书来，那时并没有连环图画这一类的书，要看只好找小说弹词绣像来“看菩萨”，通俗用书中有《对相杂字》，与《看图识字》的编法相像，就只是品类太杂，图也太小。高等的有《尔雅图》与《山海经图》，《本草》里图也不少，但那是大部书，不容易碰到。《诗经》里的草木虫鸟很多，给他画出图来的只有乾隆时徐鼎的《毛诗名物图说》，1771年出版，1808年日本有翻刻，此外又接连出了两部书，即1778年渊在宽的《陆氏诗疏图解》，1784年冈元凤的《毛诗品物图考》。这三种书现在都不很好找了，但是碰巧在60年前的时候，上海有一家书局把这图考拿来石印，虽然缩小，却还印得不错，白纸两册，只要200文钱便可买到。渊冈二人都是世代医官，于本草学有根柢，他们的书比徐鼎更为切实，但渊徐二人的图都是小块，不及图考整幅大图，画的很是精良，书局特别选中，原是不为无见的。其中如谁谓雀无牙、流离之子、五月鸣蜩诸图，至今看了还觉得好，草木一部分尤为逼真，如芣苡、匏、蒲柳、竹、笋等，此外好些植物看图也就认识，可是在乡下时没有记得俗名，见了书上的古名也还是合不起来。卷七的鼍差不多已解作鳄鱼了，图形也比徐渊二书为佳，可是叫他蟠了身子，装在大口玻璃瓶，上面包了一块布，未免有点滑稽，鳄鱼即使能够屈身，这瓶也非有六七尺高不可了。鳢本是乌鱼，图中画作鳜鱼，要说缺点，也就是这一两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