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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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夫子课堂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可在我与玉儿身边仍有一些可恶的牛虻围着嗡嗡直叫。渐渐的我只有练琴时才会偶尔的去一回。斑驳陈旧的大房里满满的都是噪音,甚至都埋没了邹老夫子的那婉转美妙的《高山流水》之音。我厌烦的皱了下眉,憎恶的看了下四周那一双双恶迷迷的眼睛。

“不要吵了,你们这些不识实物暴殄天物的东西,就不能听老夫子奏完一曲吗?”小玉火爆的脾气终于爆发开来,高声的喊到。

老夫子当即一愣,屋子顿时鸦雀无声。可高山流水的琴声依然响起,阴阳顿措之间绵软起伏另在坐的所有人都面向窗外看去。

那声音确是从屋外传来,也许是太过于沉迷,虽然屋内已经禁声,那琴声仍是弹个不停。

“谁在外面弹琴?”坐在窗边的张仪终于沉不住气打开了窗子:“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弹琴?”

琴声戛然而止,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对不住了,小可苏秦的噪音污秽诸位学子的贵耳。”

听到了声音屋内所有的人都拥到了窗前,甚至有的人已经冲到了窗外:“什么小可大可的,那来的要饭化子就你也配来太学这种高雅的地方?”

张仪第一个冲到了苏秦的面前,提高了嗓门:“哈哈!还是个佩剑的武士,可怎么是把木头剑,还他妈倒背在身上,做样子都不会真他妈的是个废物。”

他话音刚落顿时引来了一阵阵的哈哈大笑声,所有的人也都围了上去指指点点的令人不堪入耳。我和小玉也站到了窗前,映入眼帘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一张俊脸之下一衣整洁而破烂不堪的衣服,最奇怪的是他身背的那把木剑,真是倒着插在了背后。

“阿姊,你看这个人好奇怪啊!一把木剑装装样子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要倒着背着?”小玉象是自言自语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可他的琴艺已经达到了邹大夫的水平。据说世上有两大弹琴高手,一个是王溢,另一个就是太学院的邹大夫了。我诧异的看着这个他,若说他贫穷,看那一身装备毋庸置疑。若说他缺心眼可那一手好琴到是令人信服,他为什么要倒背着一把木剑哪?

“散开吗,散开吗!苏秦你怎么又来了?”邹夫子的问话语气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

“夫子、小可今日已经完成了作坊的功课,特来向先生求教。”苏秦一楫到地恭恭敬敬的回到。

“即是求教为什么不进屋学习,偏偏坐在窗外,你是不是穷的连个学资都交不起。不交学资而偷艺便是盗,你就是个盗人学问的贼明白吗?”魏公子双双手掐腰高声的质问着。

“还用问吗!你看他衣衫褴褛的样子还学资哪?恐怕是三餐一饱都是个问题哪!”秦公子印斜眼看着苏秦不屑一顾的说到。

“那岂不就是盗,盗者当诛诸位还等什么,何不见识一下这位木剑大侠的真章。”张仪不失时宜的挑唆着。

“住手,统统都给我住手,盗亦有道盗学问者不为过岂。人家一贫苦子弟尚知读书识礼,而你等虽富贵却不思进取真真才是浪费时光的登徒子。”邹大夫第一次这么愤怒,他忘却了眼前这些公子哥的身份与地位,直言不讳的训斥到。

“邹大夫我念你是德高望重的先生才敬你几分,我堂堂的大魏国就连当朝天子都不放在眼里,别他妈的不知好歹?”公子双双眼一瞪冲着邹大夫高声喊着,随后冲着所有人一挥手:“还等什么揍这个盗窃贼。”

他的一声令下顿时有人冲了过去,伸手就抢苏秦背后的那把剑,其余人等也一拥而上将苏秦摁倒在地。起初苏秦还试图反抗,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人一顿的爆揍。

老夫子虽然着急也苦于无计,嘴里一个劲的唠叨着:“堂堂大周学子在太学之中聚众群殴,真真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散开、散开,你们这是干什么?”架已打完才有两个宫庭侍卫懒懒散散的走了过来,虚张声势的呵斥到:“不专心读书,闹乎什么?”

“侍卫大人,这有一个盗贼,按大周律法该当何罪?”张仪率先恶人先告状。

两个侍卫这才看到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苏秦,身下还死死的压着己经被砸烂的筝,那把木剑也断了三截散落在一旁:“你就是那个盗窃学问的贼?”

他们当然不敢向这些诸侯的公子哥们问罪,将矛头直指已经落败的苏秦:“看你破衣烂衫的样子不好好在家耕田种地,这也是你该来的地方?”

“侍卫,是老朽谁许他在这听课学琴的。”邹大夫终于走到了苏秦面前,伸手扶起了他:“此子虽穷但求学若渴,老夫念他心诚便准许他在外学习。实实不是偷书之流,再则大周律法也没有治人偷学学问之条例。都是这群不学无术之登徒子寻衅滋事而信口开河。”

“邹大夫此言诧异,太学乃我大周之圣地,岂能让些不知底细的下里巴人随意进出。再则这太学之后便是王宫,若是惊了圣驾那还了得。”侍卫虎着脸呵断了老夫子的话,转头对着灰头土脸一脸懵逼的苏秦呵斥道:“还不快快滚出去,若是再见你在此鬼鬼祟祟定将你收监治罪。”

我看了一眼苏秦,他似乎很愤怒却又无耐的呆立在那里,怀里紧紧抱着那把已经不能再用的破琴,似乎象没有听到侍卫说什么一样。

张仪看着苏秦的样子心象软了下来,他看着飞扬跋扈的魏公子双,又看了眼阴测测秦公子印:“苏秦:大人已经赦你无罪还不快走。”

“走、沒那么容易吧!按大周律不能治他罪,可按我们魏法偷学艺者与偷盗同罪。”魏公子双突然拦在了苏秦的面前。

“公子何必跟这么个乡巴佬一般见识哪!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这以为您…”张仪说着凑到了他的面前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公子双转头看着我,然后一挥手悻悻的回到了屋里。

公子印一把拉住了张仪:“都是你惹的事儿,怎么现在又充当了好人,说:你跟他说了什么?”

“公子。”张仪将公子印拉到了一旁。

我实在没有了学琴的兴趣,带着小玉向王宫走了回去。

“反了,真真是反了,我这大周太学竟然被几个屑小之流闹的乱七八糟,回去定然禀告父王开除了那几个混蛋。”小玉边走边愤愤不平的唠叨着。

“不许说,千万不能说。”父王只从孟津回来后便一蹶不振,大周已经是明存实亡、朝不保夕。天下称王的诸侯渐渐多了起来,别说是闹了太学,就是再大的事儿也是干给他老人家添堵而已。那个苏秦也是,明明是个农人,为什么要来太学求学。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了一下。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俩一踏进宫门便见母后站在水池旁。

“回母后,邹先生偶染风寒,所以我们便回了。”我生怕小玉快人快语说漏了嘴,等她话音一落我连忙撒了个谎。

“邹夫子病了,”母后一听象似很急,连忙转身对着身边侍女说:“快去叫太医看看,老人家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了。”

“已经看过了,不碍事。母后我为您弹奏一曲如何?”我见母后心急,连忙转移了话题。

“好啊!我到看看你最近进展如何。”

十几天来都没有再去太学了,一想到那一双双恶狼般的眼睛便心有于悸,另人做呕。一想到那倒背木剑的苏秦心中又很想去看看他来了没有。

“阿姊出去转转。”小玉终于耐不住了寂寞,凑到身边说到。

“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在家待着吧!”

“我听张仪说苏秦在为太学做书吏,而且还知道他住在那里。”小玉神秘兮兮的说。

“关我何事。”话虽这么说,可心却一动。

“得了吧阿姊,自从那日回来便见你心神不定的,说实话是不是对苏秦有那么一点意思?”小玉鬼灵精怪的歪着脑袋说:“别装了,我这可是为了你才去找张仪打听的。”

“那个鬼头,坏主意多的很,要不是他多事儿,苏公子怎么能挨了一顿打。”一听张仪两个字,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恨恨的说到。

“阿姊,你这就错了,现在张仪也为那天的事儿内疚。必竟他俩一无冤二无仇的,听张仪家苏秦住在一家破庙里,平日里靠写写画画的混日子。自从那次事后他也不敢再去太学求学了,只是趁替人抄书时学习四书五经。”

“唉!可叹一片求识之心。”

“那你还不快去看看?”

“到那里去看?”我终于被她说活了心。

“走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小玉见我松了口顿时来了精神,拉着我就往外走。

“行了,你忘了规矩。”

洛阳的大街已经没有了万国来朝的热闹,买卖铺户也是十室九空。街上的行人多是列国战乱逃难到此的难民,他们蔫头耷拉脑的坐在了街旁,呆滞的目光中充满了对生存的一丝丝渴望。有些孩子头上插着草棍,十几个周币就能买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这样的景象已是缕见不鲜,咸阳的百姓更司空见惯,麻木的象进了菜巿场一样。我的心仿佛在流血,就象是刚刚长好的伤疤又被人无情的撕开了一样的痛。

突然我看见一群逃难的半大小子象疯了一样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轰抢着什么?甚至已经有人流出了鲜血。倾刻间被抢的青年由人群中钻了出来,双手空空的回头看着那群孩子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阿姊你看那不是苏秦吗?”小玉一下子认了出来,高声的对我说。

是他,一定是他,虽然背后已经没有了倒背着的木剑。可手中却多了一根棍子,象剑一样的棍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小叫花子们去抢哪?我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那张俊俏的脸子突然显得那样的凝重。然后又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阿姊他好象什么东西被抢了。”

我默默的点了下头,这时才发现有几个小叫花的手中有些脏兮兮掰的半拉咔叽的馒头。他的食物被人抢了,他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哪?会不会因为食物的被抢而饿着肚子哪!他要去那里,回家吗?我和小玉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眼看到了城门口,路边有座轩辕庙,苏秦竟直走了进去。

“看来他真的住在了这里。”

这庙堂已经破败不堪了,两扇门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院墙更是残垣断臂。由路上向里看一座大殿虽然没有们塌,屋顶却是千疮百孔,更别提什么门窗了。

他确实住在了这里,里面已经传出了郎郎的读书声:菁菁则我、在彼成阿、即见君子、乐且有仪、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听到这里我的身体突然象疯了一样冲了进去,伸手一指仍在背书的苏秦高声喝到:“读读读,你就天天这么读是能填饱肚子,还是能匡扶周室。”

他见到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之人一下子惊呆了过去,手中的几片竹简也稀哩哗啦的掉在了地上:“两位公子这是…?”

他愣了一下连忙伸手拣起了掉在地方的竹简,诧异的看着我们二人。

我的心情平静了一下,他不认识我们,更不会想到我们曾经见到过他的样子。那样子跟今天差不多,性质却大不相同。

“苏秦是吧?”小玉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脸又对他说:“您别误会,还记得太学一事吗?当天我们也在场。见公子弹的一手好琴才慕名而来有一事相求,还望不要推辞。“

“多谢二位公子的抬爱,不知你有何事?”

“这样的,敝人府上有两位劣徒,对于五经四书厌烦至及,唯对古筝忠爱有佳。本想也送太学跟老夫子学艺,怎耐如今之太学已没有了当前之佳风。故而老爷夫人想请一位先生回家敎习,当然是有报酬的,还请公子不要推脱。”

小玉撒起谎来眼晴都不眨一下,可她真敢将苏秦请到宫中吗?更何况他现在的样子,地地道道的一个乞丐,这要让父王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那天二位也在太学吗?我怎么不记得。”苏秦说着又平静的坐在了一堆干草铺就的床位之上,信手拿过来那根已经被削的如同宝剑模样的棍子,由怀中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有一下没一下的削着,心中似乎回忆着那天的事情。

“我们没有出屋,更何况那么多人公子还都认得?”我怀疑的口吻问到。

“现在太学之中有二十一名学子,我当然都记得。”说这话时的味道已经有了些恨意:“更知道都来自那里姓甚名谁。”

“是张仪告诉你的?”小玉连忙问到。

“不是。”

“那公子可曾想好了去府上教琴一事?”

“敝人才疏学浅恐难以胜任。”

我与小玉都是一愣,小玉接着说道:“这是为何?我听那日公子之琴艺以与邹老夫子不相上下,怎么还谦让了起来。”

小玉也许是站累了,在苏秦的对面坐了下,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盯着苏秦的脸。

“不瞒公子,我已经答应了为邹老夫子抄写论语。正所谓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故而不敢答应二位。”

“嗨!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哪!不就是抄写竹简,两不耽误。公子可以住在敝府,削竹成简之事可叫下人们完成,何况敎琴每日只是一两个时辰,你只管完成邹大夫的任务即可。”小玉说到这里,看了眼他手中已经有了雏形的木剑:“苏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您不吝赐教。”

“有话请讲,赐教二字实不敢当。”苏秦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那日见公子身背一木剑,还剑柄冲下倒背着这是何意?如果公子只是喜欢敝府到是有几把不成器的宝剑,赠予你一把如何?”

苏秦微微一笑,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问到:“公子高姓大名,贵宝地座落何处?”

“敝人姓姬,家府在何处到时自然有人来接你。”小玉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秦,由袖口之中摸出了一块金币放到了他的面前,婉转的说到:“不瞒公子说,您现在的这个样子还真进不得府去,这点盘费买套衣服收拾一下,明日我差人到这里接你如何?”

“这…”苏秦质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可面前的那块金币:“无功不授禄,怎么…。”

“别推辞了,就这么定了。你可拿好了,我见公子刚刚当街遭抢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的话一出口顿时觉得冒昧了一些,不自觉得低下了头。

“噢!今日刚领的薪资,本想买几馒头充饥。可见一孩子饿的可怜便送上两个,谁曾想却…”说到这里他羞红的脸又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