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性别差异从何而来

从理论上来解释为什么男性大脑和女性大脑之间存在那么多的差异，是大脑研究中颇为耐人寻味的地方。如今，因为有了磁共振成像和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技术，我们已经确凿无疑地看到并且证明，男性与女性的大脑的确存在不同，包括组织结构、血流量及神经传递等。但是，为什么呢？虽然科学技术已经把这种区别摆在了我们面前，让我们看到了事实，可原因究竟在哪里呢？

原因可以从两方面进行探讨：一个涉及人类与大自然的历史，另一个涉及胎儿期及青春期时的激素分泌状况。

男女大脑不同的进化简史

进化生物学家认为，人类的大脑之所以依性别的不同而不同，是因为在进化过程中，男女必须按照性别各自承担不同的责任。不过，从进化的角度来看，大约400万年前，确实因某种至今未知的因素，开启了人类的发端，而人类大脑的逐渐进化，则从大约200万年前开始。随着大脑的进化，其重要组成部分如杏仁核、左右脑、脑干、边缘系统等，均从某种程度上按男女性别的不同而有了不同的进化结果。

这种按性别的不同而进行的不同进化，对人类这一物种能存活下来至关重要。直到距今大约1万年以前，也就是地球上的诸多地域开始进入农耕阶段之前，人类一直以打猎和采集为生。男性承担着打猎、守护家园及打仗的责任，其中打猎需要宽敞的空间，而打仗则需要好勇斗狠的劲头；女性承担着采集根茎等植物类食物的责任，以及养育幼儿的大部分责任，这需要感官灵敏及语言交流。男性的职责使得他们要修建大型建筑、组建庞大团队；而女性的职责则需要她们承担更多的内务：以两人或三人组成的小型团队管理好家园内的一切。女性在这种亲密的小组间以语言方式相互交流，而男性在他们的大型队伍中则以行为来带动大家。

在数百万年的时光中，人类的大脑进化出了顺应这种生存环境的结构。女性必须比男性更善于语言交流，男性则必须对空间更加熟悉、更擅长肢体攻击。女性需要想办法达成小组中的共识，男性则需要以比拼实力的方式来确定在队伍中的地位。女性需要善用听觉、视觉等各种感官，记住各种各样的事情，以便细致周详地照顾好孩子，为他们提供大脑发育所需的各种微妙养分；男性则始终需要恪守一个目标，即为孩子们提供成长的环境，并保护好这个环境。

因此，不论是大脑结构还是大脑激素，也就是大脑行为的催化剂，最终都变得因性别的不同而不同，到今天也仍然如此。这种不同甚至从胎儿期就开始了，比如，男性胎儿往往更加活跃，他们在子宫里就频繁地踢妈妈的肚子。

越是在需要男女有更大差异才能得以生存的环境中，其社会化进程就越会进一步强化这种差异。因此，在某些小型部落中，由于对生存环境中的生活资源竞争并不激烈，所有成员都一起劳作，与外族的战争也很少，这样的社会文化自然使得他们的男女差异不至于那么突出。相反，在更大的族群或人口众多的社会环境中，对生活资源的竞争非常激烈，家庭及互助小组之间越来越相互独立，与周边民族之间的矛盾冲突不但剧烈而且持续不断，那么，这样的社会文化就会使得男女之间的差异愈加突出。

很有意思的是，100万年以前的人类，男女激素的水平并不像今天这般差异明显。我们之所以能了解到这一点，是因为睾酮和人类体格，也就是肌肉与骨骼的构建直接相关，而古化石告诉我们，那时男性与女性的骨骼大小更为接近，并不像现在这般相差甚远。

有些进化生物学家认为，激素因性别而异的决定因素在于人口的增加。人口密度越大，人们对睾酮的需求也就越大。比如在当今社会，男性必须增加自己的睾酮，因为他们不得不为了获取资源而不断竞争，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女性则有相对宽泛的选择余地，在养育儿女的过程中，她既可以选择跟随一个群体，比如大的家族体系，也可以选择跟随一个“靠山”，如很有竞争力的男性，而不必直接面对越来越激烈的竞争，因此，她们不需要增加自己的睾酮来提升自身的竞争力。当然，女性也可以通过加剧竞争来增加自己的睾酮，实际上，那些睾酮偏高的女性已经在这么做了。她们还可以通过注射睾酮或服用雄性激素类固醇来达到这一目的。最近几年，还真有女性尝试使用睾酮，她们也的确变得更为独立，在社会生活中更具野心，也更敢于打拼。

既然不论男性还是女性，大脑中的睾酮含量在如今都比过去有所增长，那么看来人口密度论也是有道理的。越是人口众多，大脑及大脑中的激素也就越需要为更多的竞争做好准备。这些竞争不但包括人与人之间的竞争，还包括民族与民族之间、人类与其他物种之间的竞争。而这种准备，既包括与睾酮相关的好斗和攻击性，也包括与雌激素及孕酮相关的群体抱团及团体共识。因此，让那些坚持认为男性和女性已经“阴阳同化”了的社会理论家认清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如今，越来越多的男性天生就有更多的睾酮，比如说，我们有了越来越高的篮球运动员，越来越大块头的体育明星，越来越擅长空间思维的工程师和建筑师；也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天生就有更多的雌激素与孕酮，比如说，我们有了越来越善于言辞表达的女性，还有那些在加深与伴侣的亲密关系及改善家庭关系中大展才华的女性。基于脑科学的研究及进化论的观点，我们必须同时认同男女之间的两种倾向：同化及异化。要解决学生在学校中的各种问题，那不仅要帮助男女生“阴阳同化”，也要帮助他们“阴阳相异”才行。

激素在胎儿期及青春期所起的作用

造成男女大脑不同的历史性原因，往前也许能追溯到靠打猎及采集为生的社会结构，往后能追踪到当今社会中的高人口密度。不过，还有一个造成大脑差异的物质上的原因，那就是男性激素与女性激素对大脑发育的影响。

在刚受孕时，所有胎儿都没有任何差别。在孕期第一阶段的头3个月里，母亲的卵巢会送出一波一波的睾酮，如果遇到胚胎中的Y染色体，便会与之相互作用，胎儿因此就变成了男性。其中一波睾酮会促使外生殖器下移，变成阴茎和睾丸，之后的数波睾酮则会在胎儿大脑中布好男性的大脑回路，使其具备男性大脑功能。由此，性激素使胎儿的大脑从根本上变成了男性的结构。

到了青春期，一波又一波的睾酮、雌激素、孕酮、催产素及其他激素形成了类似于胎儿期的第二次激素改造运动，使得孩子的大脑朝着各自性别的不同方向更进一步发育。举例来说，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青春期中睾酮的一波波冲击会使得杏仁核增大。杏仁核位于边缘系统中，负责产生愤怒与恐惧的情绪。这一变化解释了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为何都变得比以前更加好斗和激进，而且在男孩身上尤其突出，这也使得他们误入歧途的危险变得相当高。还有，青春期时激增的雌激素会导致海马骤然变大，而大脑的这一部位是专门负责记忆的，一个增大了的海马意味着增强了的记忆力。女孩大脑中的海马这时会变得比男孩更大，这就从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何女性在某些方面的记忆力比男性好，比如她们更容易记住数不清的社会关系中，不同人的姓名与容貌。

青春期时，雌激素和睾酮就像拨动脑神经开关的触手，接通了在胎儿期因母亲的激素分泌而预设好的大脑回路。这些开关一旦被打开，便改变了青少年的性冲动，同时也改变了他们的诸多行为和心态，比如让他们变得易怒、好斗、情绪波动大等。

研究学者们还进一步发现，胎儿期一些异常的激素变化也会影响到大脑的发育，只不过要等孩子成长到一定年龄之后才会显现出来。比如说，睾酮会塑造大脑中一个负责处理空间信息的中心，而一些针对女孩先天性肾上腺增生症（CAH）的研究发现，这种在胎儿期形成的、使肾上腺产生过量类似于睾酮的雄激素的症状，会永久性地改变大脑的功能。南伊利诺伊大学医学院的心理学家谢里·贝伦鲍姆（Sheri Berenbaum）发现，在青春期时呈现出先天性肾上腺增生症的女孩，不但比家中姐妹更好斗激进，而且空间思维能力也更好，比如，她们可以在脑海里转动一个物体，或是在脑海里把凌乱的拼件拼成完整图形。这些女孩也比家中姐妹更向往将来成为“工程师和飞行员”。

男性和女性的大脑到底为什么会不同呢？我们现在能给出的最佳答案是这样的：数百万年的人类进化史在小男孩与小女孩的大脑神经系统里留下了基因传承，随着孩子的大脑及激素的发育，这一历史会逐渐被再现。尽管会有一些例外，但总的来说，小女孩与小男孩的大脑内部“布线”很不相同，这种差异会深深地影响男孩和女孩的行为方式、生活方式以及学习方式。

本章借助“X光透视”帮助大家了解了人类的大脑、激素及发育过程，并借此了解了男孩大脑和女孩大脑有哪些不同。接下来我们将更进一步观察这些天生的不同会如何导致孩子们学习过程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