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霍斯特酒旅小馆
一列均衡驶行的红皮绿箱老式火车，燃烧的炊烟穿过森林，高山，澈湖。
火车上...有熙熙攘攘的人影，坐着的，站着的，应接不暇，还有热情服务、面带微笑的NPC。NPC们全部穿着统一的艶红色制服，这个颜色带有强烈的视冲效果，能一眼便让人认出他们。这也为NPC乘务员良好的服务烘托出专业和竭尽心力。
不是说，没了这种颜色他们不再专业，而是这种夺目的色亮会让人在视觉上、神经反射上，有一种他们真实存在的臆想。
就如，乘务员们不管服务的对象是谁。角色等级的高或低；GXN持有的多或少；从前做过的好或坏；均一视同仁，无一例外。
这足够让人们记住他们(NPC乘务员)。
他们以专业而优秀的服务，使这列火车充满活力与色彩——赛希火车，它的名字。这其中包含着希望，火车上的NPC们就是这趟希望桥梁的搭建者。
火车的起始站在赛括赤猱环岛上。赛括赤猱环岛是一座环克林托夫北面而生的岛屿，由三座大小不同的小型群岛相联而成，全岛径直不过三千米，还不到克林托夫的千分之一。在圣光之屿的地图板块上，克林托夫旁边那一个小指头模样的就是它，说是小指头，其实大多数时候被称为小尾巴。克林托夫的小尾巴。整个克林托夫是圣光之屿全海陆，总面积最大的雨林区域，约十万左右之大的绿林面积，使这片区域赋予了多种多样的生命。
有的时候，让人怀疑，这真的只是个游戏吗？——明明就是另一个完美的星球，比原本的还要美上许多，还要适合所有人居住。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为了达到今时今日阶级分明的状况，顶层阶级的人群费了多少心思、经历。才有了，阔别这上万年之后的，统治阶级制度。
好了，我们现在回归到正题上。
有树的地方，就有生命，有生命的地方，就是人类起源开始的地方。所以，才会有后来，有了现在的那么多的人为这个游戏而趋之若鹜...克林托夫是整个圣屿大陆绿林的代表，这片雨林，是她见过的最为壮观、美丽、鲜活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外，没有一处地方是像这里一样有富有生命的森林。旻列文没有，达尔肖更没有。如果可以，颜希望生活在这样一个有阳光、有树木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有绿的身影，每个地方都有光的照射，每个地方生活的人都能开怀大笑。这是她的心愿，一直没能实现的愿望。
这不就实现了。可是，是在虚拟的世界当中，而不是现实。
可...能够体验这视觉盛宴，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颜从心底里佩服制作这款《圣光之屿》游戏的詹姆斯先生，是这位令人可敬的人，打造了一座美轮美奂的伊甸园。
看着眼前每一个场景，她恍惚了。觉得这不像是一个虚拟程序能展现出来的东西。
NPC乘务员面对酗酒大骂、人品低劣、麻烦制造、无视他人等等一系列问题时，他们对待每一位乘客，第一句说得总是“如果能帮您什么请一定全咐嘱托于我。”最后永远是面带善意的微笑，那个笑容百分之九十能够化解当下每个人心中的烦恼。
但这并不代表每一个人都会被这微笑所打动，那百分之十就是少数的例外。
每当遇到如此不知悔改、引起车厢骚动的乘客，乘务员有权使用逐客令。这列火车，可并不单单像是外表般似的平凡，其内部暗藏玄机。
下达逐客令时，列车是不停的，颜没有见过被逐客令赶下去的场面。每十趟车程里，都不一定有几率会发生这样不可挽回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是第一次坐这趟火车。这个有趣的事还是凯恩讲给她的。凯恩就是凯特，是他在游戏中的昵称，在游戏里没人会叫真实姓名，听凯恩说，那是游戏规则。
家有家规，国有国规，游戏也有规则，既然是规定，那就得好好听，准没错。汤姆说这个道理的时候，颜还是个小孩，只有五岁，刚开始听不懂，但是听的多了、久了，就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了。
“规定都是人定的，是那些把一辈子都快过个遍的人，死之前明白的道理。人呀，怎么都是到最后才会明白事的？”这些话是继‘规矩’道理之后，汤姆夏季的某天夜里喝着一瓶威士忌说得，脸涨得通红的，整个人都变得晃悠悠的，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汤姆会喝酒。喝完酒之后，会讲很多她听不懂的话，那些话就是大道理。而那瓶威士忌是汤姆在达尔肖的地下垃圾场里找到的，是上级人的酒，装在好看的透明玻璃瓶子里的水，准是他们的。
“规矩得听。你还小不明白，以后大了，日子过着过着就明白了...唉，真不知道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不是垃圾成堆，人只知道生产垃圾，却没办法解决，这真是一个互相矛盾的事实啊...”这句话前面的，她听懂了，可后面的，她又听不懂了。汤姆说话总是像电报，一会儿切换到这个，一会儿切换到那个，使人眼花缭乱。很多时候，颜欢都听得稀里糊涂得。这段话是继上一个‘规矩’对话，又隔了一年后的。
你们说，汤姆说话是不是很像电报那样，换来换去，还是个经常卡机的电报？
最近，她时常会在每个相关事件之后，想起与汤姆有关的事情。或许是，知道以后再难以见到汤姆了，记忆在唤起她脑海中有关汤姆的回忆，心里面在告诉她说不能忘，一遍一遍地；又或是，想念汤姆了，自颜有记忆以来，陪伴在她左右的人都是他，她的成长过程中，每一帧画面里都有汤姆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是想他了。他是汤姆，也是她最亲近的人，这么多年以来，在她的心里汤姆早就是那个很重要很重要位子上的人了。在那个位子上，还留有个空位，是留给未曾谋面的父母的。
是不是因为看窗的缘故？颜这样想着。
窗外闪过过眼即逝的风景，会让人沉浸在一种忘我的境界当中。那个空间里，背景全都是白色的，每当回忆起什么时，画面就在这个空间站里放映出来了。颜叫这个地方为——独立放映室。这里，只放她的故事，只属于她的空间。
颜坐在第八节车厢的第十五列左边靠窗的位置上，座位是两面对侧的，中间隔着一张长桌分割了两面。她的旁边坐着凯恩，两人穿着休闲便利的衣服，上火车前两人已换掉原先的衣衫。
她原先的那身衣服最多是破了点，旧了些。可凯恩那身锃光发亮的铠甲，太过于引人注目。所以，为了方便行动，换身打扮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说到同行，是凯恩继‘罗格列之力’争夺战之后，决定下来的事。
罗格列鹰消失，颜便没有继续留在克林托夫悬崖上的理由。况且，那儿已经不再安全。进入游戏的短短数日，玩家与玩家之间的能力存在天差地别的差距。她决定，是时候走出去，是时候去面对一切。而这第一步，便是去往整个游戏最中心的地方——圣屿。
圣屿位于整个地图板块的最中心，连通每个区域，面积一万平方米。也是，每个玩家的出生地点。在圣屿有全游戏世界，最快的消息，最全的设备，最多人流的据点，一切的繁华、热闹、先进的东西都在圣屿岛上，那儿就像是游戏中的‘旻列文’。可能，比旻列文还要好。游戏和现实可不能在一个水平线上相提并论。
游戏系统的截止时间就在明晚十点，距离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明晚，所有玩家都会在同一时间、地点集合。而那个重大的消息，也会在那个时候公布。到时候消息一公布，所有人都会知道再也不能退出游戏的事实。
目前就连凯恩都不知道这个事实。这件事，就算她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的。其实，她并不想凯恩提早知道这件事，这未必是个好消息。起码自己知道之后并不认为那是什么好消息，反而有种生离死别的想法。
通过这些天发生的事看来，确实没有人知道之后再也退不出游戏的一回事。她越想越奇怪，既然这事早晚要通知，干嘛要提前告诉她？知道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游戏登录界面的人...不...NPC，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想，以后要是还有机会见到那个人，一定要问清楚这些事的缘由。
......
凯恩是圣洛斯的人，亲眼目睹自己所属领会会长的真面目之后，怎么可能还回去？回去送死吗？在他的心里，最痛恨的就是那种卑鄙阴险的人。加上认识她，她一个女孩独自在外是不安全的。可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在外面是，在游戏里还是。更关键的是，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一个连自己游戏昵称都不知道，还误打误撞进入游戏的人，他怎么可能放心这样的她在这个充满凶险和危机的战场当中呢?于是，凯恩便提议两人同行前往圣屿。
一对车座能坐四个人，一边两个。颜、凯恩坐在前一排，他们的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人类种族，另一个是兽人，均是男性。
看到兽人，颜有些害怕，记忆唤醒了登录首日，兽人追杀她的场景。所以，一路上氛围怪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凯恩本有很多话相对女孩说，可看到她的不对劲，便察觉是他们对面的人让她如此不自在。
别问他是怎么看出的，就如他是怎么第一眼看出她就是当初的那个她，全靠他敏锐的直觉！打从在旻列文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就把这个看着瘦瘦小小，却一个劲儿卖力干活的小女孩给记在心里了。就算是在游戏里，他也一样能认出她。
这种寂静的氛围直到，对面座位上的兽人下车之后，才慢慢缓和过来。
“等到了圣屿，我们就先去找个卡机，然后买个信息卡。这样你游戏里的名字，就能知道了。”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老是‘你你你’地叫你了，我感觉这两天好像说了一辈的你，哈哈...”
凯恩的见识确实比她多的多了。她对《圣光之屿》这个游戏的了解，可能还没汤姆多。对，汤姆。就连从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汤姆，都知道这个游戏的时候，她都还不知道呢...
颜和凯恩，聊了很多。大多是到了圣屿之后的计划，火车到达圣屿需要两个小时，所以有很多时间来给他们商量。
赛希火车途径巴加桑那，穿越整个七达里海域，直达圣屿。这趟车程，也称三角海陆。克林托夫、巴加桑那、圣屿主岛这三个地方连接起来，就是一个三角形的形状。
“两位是要去圣屿？”
正满腔热血说着话的凯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一同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对面的车位上，靠窗那头坐着一个戴金丝框眼镜的男子。
原先遮挡着头的书本，此刻被男人拿在手中。也难怪，他们没有注意到他。自打上车开始，对面车座上的男人，一直都没说话，还有一本厚厚的书盖在头上，把他遮得严严实实。他们以为，那个男人睡着了。
所以她想，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吵到了男子。
“不好意思，打扰到先生了，我们不是有意的...”虽然，他们已经尽量克制彼此说话的音量，但在这样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就算是蚊子发出的叫声，估计都能被听见，更何况人的声音。
她也知道，凯恩确实尽力压低声音。本该是满腔热血的话，到嘴边却只有张口的动作，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而刚才的满腔热血都是凯恩用热烈的肢体动作来比划出心情的写照。真是为难他了...颜不禁想着。
对面车位上的男子，轻声一笑。抬了抬眼镜，合上书，看着颜说：“一个小时之前我就醒了，所以你们并没有打扰到我。”
他没说错，他们两个人上车之后一直闭口不谈。直至一个小时前，他旁边的人起身下车之后，动静引得颇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转醒的。按照时间，是等兽人下车后又过了好几分钟，他们才渐渐开始谈论。所以，就时间上而言是完全分开的时间线。
“刚才，听你们讨论，是要去圣屿吗?”男子直问。听了起码也有半小时，如果不是清楚地确定，他也不会这样直接地问对方。
回话的人是颜，凯恩本想替她回答，但是对面车位上的男子与颜是面对面坐的。回答别人，应对视之人回答，才是礼貌。这个道理，凯恩还是懂得。
“是的，先生。请问先生是要去哪儿...?”
凯恩在心里，无声地喊道“好样儿的！”。一物换一物，一信换一信，才公平嘛！在这个游戏里，他遇到的鸡贼可多着呢。刚才偷偷跟她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派上用场了。
“我也去圣屿。”
“既然我们都去圣屿，那不如...”
还没等男子把话说完，凯恩就抢先一步，断了男子的话。
“同行的话，就免了！”
凯恩一手挡在男子面前，五根手指的倒影齐刷刷地映在金丝眼眶的镜片上。男子消瘦白皙的脸庞，在修长的掌印下，显得更为削瘦。随后，掌印下是男子的莞尔一笑。
他们的戒备之心，让男子觉得是该好好地向他们说明他的意思，可别让这两个孩子给误会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那儿还有床位空着，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给你们住。”
原来，他要说的是这啊！咋不早说，害他尴尬...凯恩收回手掌，擦了擦冒汗地额头，又抿了抿嘴。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订房，我们并不着急，等到了圣屿再订也不晚。”
“再说...麻烦一个刚认识的人，不是我凯恩的作风。”凯恩特别强调了‘不认识’这三个字，他觉得自己在说这句话时特酷。
也正是如此，好打消别人对他们的主意，他对这些个上来就是什么房啊、钱啊的人还不了解吗？肯定是想讹他们，他是绝对不会上当滴。
凯恩估摸这又是个黑心商，长得还算不错，但不能被外表给骗了。现在说得跟免费送一样，到时候涨个十倍的GXN来骗他们，想都别想，门儿都没有！
“不满你们说，现在圣屿大大小小能住的地方，可谓是几乎没有。”
“不信...你们可以查。”
看对面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凯恩开始动摇，为了确证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他立马调出了C.purlo界面，半透明屏幕上显示着当下最新的游戏信息。果然，游戏的头条消息便是“距离游戏首告不到二十四小时，圣屿岛区便已聚集上千万人，数字即将突破亿！”的字样，瞪得凯恩的眼睛都直了。【C.purlo界面：游戏中各类信息聚集的共享平台，可查阅当下时间最新的情报以及预定各种需要物资。是每一个玩家，人手必备的通览神器。注：不免费，需10GXN可开通】
当凯恩滑动界面，转到住所预定的地方，发着微光的半透明屏幕上面原本显示着各类酒馆和住旅的图文，此时却已全部变成暗淡的灰色。灰色代表这个物品已售空。凯恩的脸也随滑动的屏幕愈渐灰暗。
“两位不用担心，房价还是按照平时的GXN来，不会因为人潮而抬高价格。”戴金丝框眼镜的男子，看到凯恩失落的表情之后，真诚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样的话，确实很容易让人动心。单是按照原价，就足以让手头资金不多的两人为之动漾。更何况，圣屿的GXN价就如它的中心地段一样寸土寸金。以他们俩的盘缠都不够在圣屿吃顿好的，更别说现在这个时期的各种酒馆旅居了。
真这么简单就能有地方住了?为什么要帮他们?凯恩虽然对这样的好事很心动，但他还是没有彻底打消对眼前这个神秘男人的怀疑。
“能在一趟火车上相遇，便是蒙律的缘分。”
原来，他叫蒙律。
名叫蒙律的男子看起来很真诚，并不像是骗人的样子。凯恩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圣屿就已经聚集了那么多的人。还有...事情会有这么巧？他们要去圣屿，房间就没了，还正好碰上了一个有房间空余的人，他竟然慷慨相助？
还没等凯恩细想，蒙律又补上了一句最后压垮凯恩仅存的一点怀疑。
“旅馆就在圣屿中央广场附近，步行五分钟便能到广场。”
谁不知道，离中央广场越近的房间越好啊！合着明晚，可就是进入游戏后的首个公告，到时候中央广场上指不定人山人海的。住的地方离得近，那过去也方便。凯恩想着，还真什么好事儿都能落到他们头上?
最后，为了证实蒙律说得酒馆是否真的存在，而不是为了骗他们的虚假信息。凯恩手指快速地打开搜索栏上：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一下你的那家酒馆叫什么名字。这样，也就省了很多不必要的怀疑，不是吗？”
蒙律削瘦的脸庞，静悠悠地转向车窗外，发着光的镜片下是每一处风景的倒放，在这样美丽的风光下，他的脸上却有一股忧郁的神情。不过，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随着窗外风景一起消逝在呼呼的风霄中、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余霞成绮的霞光下。
“霍斯特...”
“霍斯特酒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