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被拒的公主
第六节被拒的公主
说起昆仑神宫那位公主，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五百年前天帝的梅林中一株上古梅树开花，传说这株梅树是女娲娘娘亲手所种，只是自从天帝受命掌管天下之后，这株古梅便只长叶未见其花，这一年竟发了满树的花苞，天帝大喜，深觉这是自己为女娲娘娘留于世间之魂接受的标志，广邀众神前往赏梅。
昆仑宫主昆仑圣君带着女儿昆仑公主一同来过天宫，各路神仙们一听，把自家最出色的子女和最得意门徒全都带来九重天宫，明为赏梅，实则各仙山圣地的年轻仙君弟子仙女们借此机会同游，众神君圣主们也借此观一观小辈品性相貌，各部族间联一联姻，寻一寻盟，赏梅大会算是变相的成了相亲大会。
离陌神君本欲躲了这赏梅大会，谁料东皇太苍青华帝君与九宫真人偏点了他名相陪，若他不去，两位神仙便也不去，无奈之下也只有硬着头皮前往，任他低调的躲在两位神仙身后，却还是因着一身风流气质被一眼瞧见，一见傾心说的便是昆仑公主对离陌神君了。
自那次昆仑公主见了离陌神君之后，一眼万年，陷入情网不可自拔了。隔三岔五，便寻了由头来天宫闲晃，以期能与离陌神君有些情感上的发展。这公主也极聪明，没直接去离陌神君眼前晃，全是在各天妃处晃悠，今儿送一朵雪莲，明儿拿一团冷香雾，后儿天帝案上摆了作画的冰蚕丝绢，众天妃对这个娇柔温婉聪慧知礼的昆仑公主喜爱的不得了。而那些天妃又是自己个儿没有儿女之人，好处落不到自家头上，便也乐得做个人情，哪有不明白昆仑公主那点小心思的道理，倒也乐得替这小女子多说上几句好话。
天帝的枕边时不时吹上两句风，昆仑公主再到天宫来时，陪天妃们散步，便总能在各处巧遇离陌神君。天妃们总有忽然记起的天帝之吩咐，不得不暂时离开一下去把天帝吩咐的事情处理了，出于礼节，离陌神君有义务替天妃们陪伴一下子昆仑公主，尽一下地主之仪。这边俊男美女相伴而行，那边宫娥童子们艳羡的目光与话语便跟了出来，几次之后，便有些天造地设金童玉女之类的词飞遍三十六层天。
昆仑公主利用裙带关系接近离陌神君，来天宫十回总有七回能得离陌神君相伴，若放在其她人身上，早该发生点什么，偏这昆仑公主却又是个极端尊守身份冷静自持的主，发乎情止乎礼做到了极至，笑寒元君都常常叹息“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这般惹人怜爱的女子！”
我与天枢星君闻此言挑眉对视，齐齐伸出手在笑寒头顶摸了摸，“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便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偏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嘲讽意味。很想知晓笑寒元君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要么就是对自己太有自信，要么就是对离陌神君太过信任。”我的牙又开始发酸了。
五百年过去，事实证明了笑寒元君对自己的自信与对离陌神君的信任果然是有道理的。
金殿之上，昆仑宫主昆仑圣君的提亲被离陌神君亲口回绝了。我承认自己从前妄做小人，与司命星君一起在背后妄议过离陌神君，是不是准备坐享齐人之福，明知昆仑公主来天宫是为了什么，却从未有过避嫌之举，随后又否定自己的妄测，昆仑公主一界娇女，心思天下皆知，可错就错在她有一个天下皆知的心思，却并未有任何越拒的行为言语，离陌神君如何去做拒绝言辞呢。若是离陌神君先行冒失的说出些无礼的话来，叫这位公主如何自处。总是我与司命星君讨论了很多，最后的结论便是保持不知是对的。
好在昆仑圣君打破了微妙之局，直接上天来定亲，倒给了离陌神君
开口的理由。不知他这是对自己的女儿太自信，还是对自己是昆仑圣君的地位太自信。
说起这昆仑圣君，是大有来头的一位神仙，也是与凡界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位神仙。女娲娘娘用泥巴做小人的时候，昆仑圣君还是跟在她身边专司和泥巴的一个小仙童。
神魔大战起，万年不休，地火席卷四方，终于致支撑天地的天柱不周山倾倒，压住了位于不周山下的地脉的脉眼，脉眼连通天下三界八方，是化清排浊之眼，脉眼被压，天下浊气无处排解，清气不得上行，不出几年，天地便要重新粘合，万物重归原始。
彼时女娲与盘古一个在补天，一个在镇压不臣，谁也没注意女娲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和泥小童什么时候去到的不周山，以一己之力清开不周碎石，避免了地脉枯竭之厄，保住了四海八荒地源不亡，这拯救天下之功不亚于盘古开天之。遂被封为昆仑圣君，掌天下山川，是为凡界之王。昆仑圣君的身份地位着实不低，他的嫡公主婚配给天帝一个庶出的五皇子，半点也没有辱没天帝的身份，称的上是门当户对了。
只是，估计昆仑的人平日里号令的惯了，并未料想天下还有回绝二字存在。昆仑公主高估了自己在魅力，昆仑圣君低估了离陌神君的脾气，天帝坐在龙座之上，面沉似水，一双眼隐隐含了怒气，九重天宫大殿上静默无声，料是没想过离陌神君真的敢在群臣面前亲口拒了昆仑圣君，并点犹豫都没有。
离陌神君侧身而立，双手抱拳向昆仑圣君深施一礼“圣君，小神幸得公主青睐，内心惶惑不安，小神从小在母家外婆身边长大，母家外婆离世之时，小神在灵前起誓为她老人家守孝，东海水竭之时方敢言婚配之事，如今誓言昭昭，还清晰的回荡在外婆灵前，昆仑公主明珠玉立，光清婉致，天下良人洄朔求之，公主定可找到心仪的良配。小神怎可耽误公主的人生，圣君光塑千古，深明大义，定可原谅小神一片赤诚之心。”此言一出，群臣一片哗然，继而忽然静默，全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希望自己能即刻隐了身去，莫要立在这九重天殿里。坐在上首的天帝脸色已经变的铁青，任谁也没料到离陌神君当众拒绝，竟还是用了一个听起来荒诞无比的理由，守孝没错，但拿自身婚姻守到东海水竭方止的誓言，一个神仙似是呛了一口口水，隐忍半响终是未得忍住，呛咳出声，虽已举袖掩口，然在这静悄悄的大殿里，这一声咳便如惊雷现世，引起一片回荡之音。
离陌神君的外婆是谁？东海原大长公主，她离世了，离陌神君的母亲才称为现任的东海长公主。东海能繁盛如斯，全赖这位大长公主经营，东海大长公主何时离世？天帝与四海水君竟然一同把这消息压下密而不宣，众所周知，这位东海大长公主最喜欢的就是离陌神君，自他出生后便一直养在东海，未及成年，忽一日便被昭告天下，以小小年纪继任四海水君，执了水泽之权，却原来是因此而起。
殿上议事的众神震惊过后全都进入一种恐惧状态中，天家密事岂是能乱听的，今日里来上朝的众神心中的后悔如黄河之水翻涌不休，低眉敛目双手腹前交握，一幅我已入定不知你等再说什么的状态。更有那聪明的已经轻轻的打起了鼾声。
只是离陌神君这句话，一下子便把把全天下想来提亲结缘者的路全都堵死了啊，虽则他只是个庶出且不受天帝待见的五皇子，然东海的外祖家足以把所有的地位补齐回来，天下水泽相连，诺大的东海怎么可能有水竭之日，不过这话一传出来，大家又开始感叹，苦了笑寒元君，三生石上一线纠缠，生生是误了一生。
昆仑圣君料到离陌神君可能会拒绝，但没想到他是用了这样一个拙劣的借口，这种说辞骗骗那些小儿倒也罢了，拿到堂上当着双方父辈又天下神仙的，倒像是有意要打昆仑的脸面。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受了此等侮辱，怕是现在大殿顶都要掀翻了。
昆仑圣君只是未动，一双环目盯着离陌神君看了半响，脸色如常的转过身面向天帝，摊开两只大手，手心向上，冲着天帝耸了下肩，那意思你儿子，你给我个说法吧。
这当口，天帝在金座上也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离座，走下天阶来到昆仑圣君面前，只几步距离，敢抬眼的可以看到，天帝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呵呵干笑两声，开口说道“圣君莫怪，圣君一代人王，平日里难得来我这九重天宫，突然降临，始我这大殿篷壁生辉。圣君喜爱愚儿，本帝铭感五内，只是愚儿顽冥，自小与他外祖感情甚笃，东海大长公主过逝对他打击甚大，大悲之下，灵前的确发过此种誓言，当时他还小，却不料言一出口，天上响过一声炸雷，正打在他腕上，这誓言为天道记录了。却是真真的违背不得。”
此言一出，众人心下皆惊，原只当是离陌神君找的借口羞辱昆仑，却不料天帝都开口证实了此言非虚。昆仑圣君今天上天来只是寻常的朝圣，谁料到他这鲁莽之人也不事调查清楚，或是私下里与天帝议亲，想是他以为这大厅广众的，无人会驳他颜面吧，谁知人家真的有一道誓言约束，这下子昆仑公主怎么办，天下皆知她有心上人了，提亲被拒，别家上门提亲是不是要先掂量一下，自家的公子能不能比离陌神君要强。
众人偷偷抬眼，目光齐刷刷的扫向离陌神君手腕，离陌神君此时双手交握，正向昆仑圣君行礼，袍袖稍稍滑下一点，只见他左腕上果然有一条小蛇形状的伤疤，这疤从前也见过，却不想竟是由此因原得来，不禁在心里犯了嘀咕。得，从此以后天下女仙可断了对离陌神君的念想了。只是即有这样一条束缚为何各种相亲场合，天帝还要唤来离陌神君，惹得许多仙女们倾心，背地里想联姻的不知几何。仙家牵绊人的手段，有时候龌龊的很。昆仑圣君微眯了双眼，盯着离陌神君手上疤痕半响，冷哼一声，忽向天帝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天帝目送昆仑圣君离去，并未出言挽留，隐在袖内的右手轻轻握了一下，食指与拇指摩挲了两下，一抬眼，目光如利刃射向下边的离陌神君，话语冷的像冰“到司礼监，自去领二十天雷。”言摆转身一甩袍袖，也走了。离陌神君躬身应是，对着天帝背影拱手施礼，待看不到天帝身影，直起身形，长呼了口气，对着战战兢兢的司礼监主管神仙微笑点了下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意思，走吧，带我去受罚去，却把司礼监主神笑的一个哆嗦。忙随在离陌神君身后点头躬身抬手做请，一路在众神怜悯的目光下出了大殿，心道“我的老天呀，你说我招谁惹谁了，你们上头神仙掐架，怎么最后倒是用我来收场。我的天爷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