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埃及“黄金印”(上)
南市图书馆响起了柔和的铃声,铃声提示阅览室里的借阅人员:下班时间到了。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向外走,只有谢国栋没有动:他有一桩私活要干。
谢国栋中等身材,国字脸,头顶微秃。他今年25岁,老家在西山乡鸟塘村。九岁那年,父亲病死了,母亲林青娥精明强干,一个寡妇独自抚养两个儿子。谢国栋的哥哥叫谢国强,初中未毕业就辍学在家,只有谢国栋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南市图书馆工作。
谢国栋在城里成了家,老婆叫顾珊瑚,在自来水公司工作。顾珊瑚的娘家做生意,依靠娘家的帮助,谢国栋和顾珊瑚房也买了,车也买了。可是,两人日常用度不少,还有人情来往,每个月还要寄些钱回去赡养母亲,顾珊瑚常常抱怨钱不够花。
谢国栋觉得该想个办法,每个月有点儿进账才好!
谢国栋想起有些无良医生动一个手术,病人少不了要送红包;内科医生开开处方,也有回扣拿。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是个图书管理员,又从哪里捞钱呢?
谢国栋每天一上班,就琢磨这件事。他透过借阅窗口,望着阅览室发愁:偌大的一个阅览室,只有三五个读者。现在手机、电脑这么普及,电子阅读十分方便,还有几个人愿意走进图书馆?要怎么靠着手里的书籍报刊广开财源呢?
“叔叔,借书。”
一个稚嫰的声音打断谢国栋的沉思,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圆乎乎的小脸蛋。
“小朋友,你要借什么书?”
“我要借小学三年级语文复习资料。”
“小朋友,你要的复习资料包含在各个出版社的教学辅导刊物上,你得自己找。”
“自己找?那么多书,怎么找呀?多麻烦!”
小孩嘟着小嘴,失望地走了。谢国栋望着小孩的背影,心里一动:小学生的这种需求,不正是一条生财之道吗?图书馆里有不少书籍报刊,每种刊物有自己的优势,如果把各家刊物的优势集中起来,提供给孩子们,一定供不应求!
想到这儿,谢国栋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心花怒放,立即着手整理各种资料。图书馆的工作本来就清闲,一空下来他就着手整理,没过多久,就把小学各科各年级同步学习、复习的资料整理好了。
谢国栋立即在网上注册,挂出“有求必应”的招牌,为有需求者提供有偿信息服务。他最先为小学生提供各种学习和复习的资料,每种资料公布一小部分,供人选择、品鉴。由于他博采众家之长,所公布的资料胜人一筹,公布不久,就有不少人汇款购买。一个月做下来,居然有几千块钱的收入。
谢国栋尝到了甜头,越干越有劲,小学资料整理完了,他就整理初中的资料。高中的知识太专,他有点儿拿不下,只得放弃了。他想,就凭着小学和初中的资料,年年翻新,往网上一摆,月月都有进项。这真成了他的摇钱树啊!
谢国栋如果只是停留在小学和初中资料的整理上,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偏偏他的网名起得有点儿大:“有求必应”。于是,各种各样的人都来找他提供资料:有些文艺青年,向他索求各种各样的“社会故事”;有些种植户和养殖户,向他索求农村发家致富的生产资料……五花八门的。谢国栋只要有钱赚,便尽力满足顾客的需求。直到有一天,有人向他索求制造冰毒的技术资料,把他吓了个半死。
谢国栋连忙在网上发布帖子,郑重申明:“‘有求必应’,求要求得合理,应要应得合法。不合理者,纵有万千巨资以求只字片语,亦不为也。”
谢国栋的申明立即得到广大网友的拥护,其中有个叫“生财有道”的网友发文说:“我非常赞同‘有求必应’的观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古人都知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何况现代中国公民?”
谢国栋立即对“生财有道”产生了好感,两人当即交换了微信,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也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了对方。原来,“生财有道”是江苏人,名叫郝大亭,从事淘宝职业。
淘宝?谢国栋一愣,自己只知道有“淘宝网站”,从没听说还有“淘宝”这种职业。
郝大亭笑道:“谢兄,中国历史悠久,地大物博,历朝历代有许多宝物湮佚民间,我的工作就像沙里淘金,把这些散失各地的宝物找出来。”
谢国栋听了一愣,脱口道:“郝兄,这……这不就是文物贩子吗?”
郝大亭笑了,说:“谢兄,做文物生意的并不是个个都做违法乱纪的勾当。我们发掘出佚失民间的宝贝,对国家还是一种贡献。”
“郝兄,你这生意很赚钱吧?”
郝大亭丝毫也不掩饰他的得意与兴奋道:“那当然了!淘到一件宝贝,几十万唾手可得。去年我就在山东花了一万元买到一尊西汉七星白玉香炉,拿到北京潘家园文物交易所,卖了八十三万。”
谢国栋张大了嘴巴:这是一本万利啊!
郝大亭看出了谢国栋的羡慕之意,笑道:“谢兄,你现在搞信息有偿服务,收入不多,你如果不满足,我可以再为你指明一条生财之道。”
谢国栋一听有钱赚,眼睛都亮了,忙问详情。郝大亭道:“我们淘宝的,最重要的就是信息。如果你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我可以给你高额报酬。”
谢国栋有些疑问:“你要的这种信息,一是搜索难度大,如同大海捞针;二是标准不太好掌握,什么叫‘有价值的信息’?这标准怎么定?”
郝大亭笑道:“标准分两种:第一种是引起我的兴趣,这是基本级;第二种是追寻的标的物价值高,这是特殊级。不过,我要告诉你两点:做我们这种生意是有风险性的,我追寻宝物有风险性,你提供信息也有风险性。虽然有风险性,但诱使我们去做的是它的高额回报。就拿你提供信息来说,如果达到基本级,每条信息我付给你五千元;如果达到特殊级,待我淘到宝贝后,按宝贝的价值给你奖金,一般是三万五万,有时是十万二十万,一句话,上不封顶。”
郝大亭开出的高额报酬,让谢国栋很是动心,他觉得值得一试。
“郝兄,我可以试一下。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替你搜集信息?穿街过巷四处打听吗?”
郝大亭放声大笑道:“谢兄,你要利用你的优势。图书馆不是有各地的报纸吗?报纸上就有许多这样的信息,比如一些失窃的消息和陈年未破的旧案,都有可能指向一件宝物。你只要耐心查找,一定能找出有用的线索。”
谢国栋兴奋道:“不就是查找资料吗?馆里的报纸多着哩!行!我替你找!”
从那以后,每天下了班,谢国栋就留在馆里,捧出旧报纸,慢慢查找需要的东西。
谢国栋原来以为这种事很好做,干了半个多月,才知道并非自己所想。报纸上关于鸡鸣狗盗男盗女娼的花边新闻倒是不少,正规一点儿的报纸,绝大多数都是时事新闻、专栏采访和娱乐消息,他眼睛看花了,也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谢国栋没有泄气,五千元一条的消息对他太有诱惑力了。
这天,他又在翻报纸。所有的旧报纸都是按月份装订的,一本往往有一两百页,翻得再快,也要几十分钟。谢国栋翻完了两本《明镜周刊》,感到眼睛胀得难受,便伸伸懒腰,喝了几口浓茶提神。
休息了一会儿,谢国栋又拖过一沓报纸,一看,竟然是《大公报》。他不由一愣:怎么把《大公报》放到《明镜周刊》里面了?一定是小周干的!小周不是图书专业毕业的,仗着与文化局长沾点儿关系,被硬塞进来,做事向来马马虎虎。
谢国栋摇摇头,打开那本《大公报》翻看起来。他一页一页地往下翻,翻着翻着,一条醒目的黑体大字标题跳进眼帘:“埃及图特摩斯三世黄金印香港失窃成为悬案!”
谢国栋的心顿时紧缩成一团,两眼都有些模糊了。他镇定了一下,睁大双眼阅读下面的正文。正文不长,只有寥寥几十个字:“……四年前的今日,在香港汇丰银行门前失窃的埃及图特摩斯三世黄金印迄今未破,警方已宣告成为悬案。”
埃及“黄金印”?
谢国栋看了一下报纸的日期:1995年6月17日。四年前的今天,那就是1991年6月17日!他急忙冲进库房,找到1991年6月17日的香港《大公报》,打开一看,上面有一则简短的报道:“《大公报》6月17日7时电:埃及图特摩斯三世黄金印于凌晨4时34分在香港汇丰银行失窃。黄金印价值不菲,香港警方倾巢出动,并悬赏五十万港币,希望市民能提供线索,协助警方破案,追回被盗宝物。”
谢国栋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继续查阅。果然,6月20日,《大公报》又登出一篇较为详细的报道:“6月17日凌晨4时34分,在香港汇丰银行失窃的埃及图特摩斯三世黄金印,是埃及送来香港参展的宝物,17日凌晨刚由埃及运抵香港。埃方因展方准备工作延误,不能及时办理交接手续,打算在汇丰银行租柜存放。不料,银行值班经理刚刚退出不久,旋即听见库房内的惊叫声。经理转过身,迅速冲进库房,只见四名护送人员满脸惊愕地望着打开的密码箱:密码箱里空空如也,黄金印不在箱子里。四名护送人员迅速回忆全部押送过程,觉得问题应该出在汇丰银行大门前的保安身上。四名护送人员携同银行经理,来到大门口寻找保安,门前的保安早已不见踪影。几经寻找,发现保安倒在拐角处的邮筒背后。经四位护送人员辨认,此保安并非当初站在大门前值班盘查的人。显然,真保安早在埃方人员抵达前就遭到袭击;匪徒装扮成银行保安伺机作案。警方已封锁所有的出港通道,严加盘查。迄今为止,尚无任何线索。”
“据埃方人员介绍,图特摩斯三世黄金印上附有图特摩斯三世法老的魔咒,为此,警方提醒匪徒:见财起意,即是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悬崖勒马,改弦更张,才是活命保身的明智之举。”
谢国栋咀嚼着最后一段话,暗暗摇了摇头:法老魔咒的传说虽然由来已久,其实都是无稽之谈。关于法老魔咒流传最广的莫过于英国著名探险家卡纳冯爵士和英籍埃及人、考古学家卡特率领的考察队进入金字塔探秘遇险的传说:进洞考察的卡纳爵士突发重病死去;考察队的考古学家莫瑟,不久患了一种神经错乱的怪病,痛苦而亡;参加考察队的卡纳冯爵士的兄弟赫伯特,不久也莫名其妙亡故;协助卡特编制墓中文物的理查德·贝特尔,也于1929年底自杀……于是,法老魔咒之说不胫而走。事后查明:这些人的死亡原因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埃及金字塔的建筑材料经后来证明含有大量放射性元素镭(226Ra),镭衰变释放出大量氡气,千百年来,聚集在密封的空间里,探险人员经年累月在塔里工作,不受伤害才怪!二是金字塔内法老陪葬物中有众多食品,日久腐败,在墓穴中形成众多的霉菌微尘,进入墓穴者不可避免地要吸入这种微尘,从而肺部感染,痛苦地死去。埃方祭出法老魔咒的鬼话来恫吓匪徒,匪徒岂会轻易上当?
果然,谢国栋的猜测没有错,匪徒并没有因为“法老魔咒”的恫吓而投案自首,此案经久未破。
后面的报纸,还有不少关于黄金印的后续报道,不过都是一些关于案情没有进展,警方屡受训斥,以及埃方与展览组织方关于赔偿纠纷的报道。报道时断时续,渐渐偃旗息鼓,平静下来。
谢国栋不管有用没用,把关于黄金印失窃案的消息全部扫描下来。报纸上附有黄金印的彩色照片。黄金印四寸来高,底座足有三寸见方,底座上面是一个手执法杖的法老雕塑,造型生动,栩栩如生。
谢国栋做梦也没想到,图书馆内竟然藏有这么重要的寻宝线索!他望着黄金印发呆:要是能找到这枚黄金印,那四十万赏金岂不是全归自己了?
可惜,自己没有这本事!
谢国栋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郝大亭的电话。
夕阳西斜,天空布满了橘红色的鱼鳞片,把香港国际机场映得一片通红。
一架浙江飞往香港的飞机刚刚降落,机上的乘客下了飞机,拥出机场。一个四十多岁、手提密码箱的男子拦住一辆的士,拉开车门钻进去。
“先生,你要去哪里?”
“中环皇后大道中一号,汇丰银行。”
司机应了一声,一踩油门,的士汇入了车流中。车上的乘客身子往后一仰,闭上双眼,脑子里浮上了三天前接到谢国栋的那个电话。
“喂,是郝……郝兄吗?”对方因为激动,说话都有些结巴。
“是我。谢兄,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有!有!特好的消息,是关于图特摩斯三世黄金印的信息。”
“图特摩斯三世黄金印?那是什么宝贝?”
“图特摩斯三世是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法老,后人称他为古代世界的拿破仑。在古埃及的31个王朝中,图特摩斯三世王朝延续的时间最长,版图最大。他死后留下了一枚黄金印章,1991年被人偷走了,香港警察一直无法侦破,宣告为悬案了!”
郝大亭喜出望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真的吗?太好了!你马上把资料发给我。”
谢国栋吞吞吐吐地说:“郝兄,这条信息……应该算哪一级?”
郝大亭连声道:“特殊级!特殊级!谢兄,你等一等,信息费我马上给你打过去。”
过了一会儿,谢国栋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显示出一条进账信息,是五千元。谢国栋十分高兴,通过馆里的传真机,把埃及黄金印的资料给郝大亭发了过去。郝大亭看完资料,激动得微微颤抖:不错,这是一桩大买卖,找到了黄金印,他就会发大财了。
高兴之余,郝大亭首先冷静下来,他要对这件事作一个全面的评估:黄金印虽然价值不菲,但是,自己得有能力找到它才行。找得到黄金印,会一夜暴富;要是找不到,就得血本无归。
郝大亭一遍又一遍地研究谢国栋传给他的资料,看了几遍,毫无头绪。香港警方肯定在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所以才一无所获。自己一定要把问题找出来,才有找到黄金印的可能。
郝大亭又重新翻看,看着看着,目光停留在资料上的一段文字上:“……距埃及黄金印失窃日期已有一个多月了,警方的侦查工作仍然毫无进展。据警方介绍,他们在案发30分钟后就控制了所有的出境通道,绝无疏漏,并且担保黄金印绝无可能运送出香港。此后警方又把6月17日前十天的入境人员造册梳理,以册找人,查询盘问。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工作,在此期间的入境人员也全部核对完毕,仍未找到目标。”
郝大亭嘴里轻轻念道:“……警方又把6月17日前十天的入境人员造册梳理,以册找人……”
郝大亭突然一拍桌子,兴奋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香港警方圈定6月17日前十天进入香港的人员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按照出入境记录划定寻找人员范围,而忽视了地下通道。作案者也许是偷渡进入香港,香港警方一味拿着出入境记录“按图索骥”,岂非是缘木求鱼,一无所获?
不过,香港警方也并非是疏忽,他们代表着法律和正义,香港地下通道代表着犯罪和邪恶,自古正邪不两立,黑道对警方往往是避之唯恐不及,所以警方难以从黑道搜集信息。郝大亭他们这些做淘宝生意的与黑道过从甚密,多年来建立起来的信任,让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听到需要的信息。所以,人们才说:猪往前拱,鸡往后扒,各有各的道。
想通了这一点,郝大亭信心满满,立即拨通了谢国栋的电话,兴奋地说:“谢兄,刚才转给你的只是基本信息费,等我找到宝贝后,一定给你奖金!不过,谢兄,你得替我保密。”
“保密?”
“对!我在寻找黄金印的事,你不能对任何人说。消息扩散出去,对寻找宝物不利。谢兄,你给小学生搞的那些资料,可以重复出卖;黄金印这条信息你不能再卖给别人了……”
谢国栋一听有些不高兴,道:“郝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郝大亭听出了谢国栋话里的不悦,急忙说:“谢兄,你别误会,我只不过顺便提醒一下,你别放在心上。我已经看准了,今后我们可以长期合作,这次的奖金,我一定会加倍付给你。”
谢国栋在电话那头笑道:“郝兄,我祝你好运!”
郝大亭稳住了谢国栋,立即着手准备。第二天下午就登上了去香港的飞机,开始了他的寻宝之旅。
“先生,汇丰银行到了。”的士司机打断了郝大亭的沉思。
郝大亭付了车钱,钻出车。皇后大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郝大亭默默地注视着大厦门前摆着的两尊巨大的铜狮,铜狮圆睁四目。郝大亭雄心勃勃,对着汇丰银行默默叨念:等着吧,等着看我怎样把黄金印找出来!
郝大亭转身离开汇丰银行,沿着皇后大道慢慢往前走。他在中环找到一家酒店,登记住下,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出门吃了晚饭,然后买了一些礼品,先乘船,后乘车,辗转去了大澳渔村。
郝大亭要去大澳找一个人,叫岛叔,以前专干接送偷渡客的营生,自从儿子死了之后,岛叔就放弃了这门生意,老老实实下海打鱼。郝大亭这次的寻宝之旅,岛叔是他要见的第一个人。
大澳渔村骑岸跨海,是香港社会一片十分独特的建筑群。香港寸土寸金,渔民没有土地盖房子,就在浅海打上木桩,铺上木板,再在木板上用铁皮和木板搭成简单的棚子遮风避雨。棚屋越搭越多,向大海越伸越远,岸有多长,棚屋就有多长,密密麻麻一大片。每一棑棚屋之间留有一条河涌,供渔船进出大海,河涌的两边沿着棚屋用树桩和木板架成栈道,通向各家各户。在这些锈迹斑斑的铁皮棚户区里隐藏着种种秘密:走私、偷渡、绑架、凶杀……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都在风雨飘摇、破败不堪的棚屋里达成,各种犯罪信息在这里汇集。
郝大亭要找的岛叔就住在这里。他沿着栈道一路走过去,昏暗的灯光里,有的人家在炒着河粉,有的人家在剁着刚刚捕捞上来的鲜鱼。郝大亭走到栈道的尽头,推开其中的一座棚屋的木门。
屋里乱糟糟地堆满东西,灯光下,坐着一对孤苦伶仃的夫妇。男子五十多岁,海风把他的皮肤吹得皱皱巴巴,满脸古铜色。此时,他正坐在桌边吧嗒吧嗒地抽烟;坐在一旁补衣裳的女人看上去比丈夫还要苍老,她大概是感冒了,时不时的用干枯的手擦一把流下来的鼻涕。听见推门声,两人抬起头,看清了来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郝大亭把礼品放在桌上,对二人笑笑,道:“岛叔、岛婶,我又来麻烦你们了。”
岛叔笑道:“你能常来‘麻烦’,我就替你高兴,说明你又挖到宝贝了。来来来,坐下说!屋里的,快炒菜,我和老郝喝几杯。”
郝大亭急忙拦住二人,道:“岛叔,改日我再来陪你喝酒。今天太晚了,说完话我就走。”
岛叔非常爽快,道:“行!改日就改日。你有什么事要我做,尽管说。”
郝大亭压低声音,道:“我想请岛叔替我给七爷传个话,我要见他。”
岛叔也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太平街,申记茶楼,下午三点。”
郝大亭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在桌上。
岛叔连忙推辞,说:“老郝,这哪行?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已经破费了,哪能再要你的钱?”抓起桌上的钱就要往郝大亭的口袋里塞。
郝大亭急忙拦住,道:“岛叔,一码归一码,这点儿小东西,是我孝敬岛叔岛婶的;这点儿钱,是烦岛叔递话的,这是七爷订下来的规矩,不能坏了。”
听见郝大亭这样说,岛叔才作罢,将钱递给妻子。郝大亭辞别二人,走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郝大亭又来到了大澳,一进大澳就是永安街,从永安街走过去就是太平街。申记茶楼在太平街的东头,郝大亭上到三楼,挑了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一壶茶、一盘瓜子和一盘点心,喝着茶,嗑着瓜子,等待七爷的到来。
七爷并不是排行第七,香港的地下生意,分门别类,挑头的人就被人称为大爷、二爷、三爷……这些人因为做的是黑道上的买卖,所以又被人称为黑大、黑二、黑三……七爷又被称为黑七,专管偷渡的营生,并不示以真名实姓,郝大亭与他打过那么多次交道,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黑七为人谨慎,居无定所,出没无常。要见黑七,先得通过岛叔递话。岛叔以前做过黑七的手下,如今退出江湖,黑七就安排他在外围搞搞传话的联络差事。岛叔虽然代黑七定下了约会的地点,至于黑七哪一天来赴约,则要看他的心情了。郝大亭别无选择,只能每天按时到申记茶楼来等黑七。
郝大亭在申记茶楼等了四天,才等来黑七。两人以前打过交道,寒暄之后便进入了正题。郝大亭低声道:“我需要1991年6月7日到27日进出香港的偷渡人员的情况,资料越详细越好。”
黑七搔搔脑袋,为难地说:“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事可不好弄啊!”
郝大亭道:“我知道这事有些难,得七爷费心,这次给七爷的酬劳翻倍。”
郝大亭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纸袋摆到桌上,黑七点点头,道:“好吧,我尽力而为。”说完,拿起纸袋往胳肢窝一夹,走下楼去。
黑七走后,郝大亭凭窗而望,默默地看着渔村那些出出进进的渔船,又喝了一会儿茶,这才离去。
郝大亭回到酒店,等候黑七的电话。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消息。郝大亭心烦意乱,坐立不安,他想催催黑七,一不知道黑七的电话号码,二不知道黑七的住址,无从联系。
这天,郝大亭终于耐不住了,决定上渔村去找岛叔。岛叔白天要出海打鱼,下午才返航回家。郝大亭下午五点钟的时候,赶到了大澳,在市场上砍了一方肉,买了几瓶酒,踏上了渔村的栈道。
郝大亭走到岛叔家门前,听见屋里传出岛叔的笑声,便知道岛叔今天收获不小。他推开门走进去,果然看见了两张笑脸。夫妇俩正在忙着加工刚刚打回来的鲜鱼:刮鳞、开膛去腮、清除内脏,然后再加盐腌制,晾晒成鱼干。夫妇二人看见郝大亭,急忙丢下手中的活,招呼客人。
“岛叔,今天收获不少啊!”
“是啊!老郝,你来得正好,今天我打了几条鲑鱼,这是难得的东西,正好给我们下酒!”
“行!我也正想陪岛叔喝几杯,肉都砍来了。”
岛叔立即让老伴生火炒菜。不一会儿,岛婶就炒好了两个菜,端上饭桌,让二人先吃着。岛叔与郝大亭举杯对酌,二人边吃边聊。
“老郝,事情弄好了?”
郝大亭摇摇头道:“七爷还没回信。”
“别急。七爷讲信誉,绝不会误你的事。”
郝大亭点点头,道:“我知道,只不过等得有点儿无聊。”
“老郝,明天要不要跟我出海打鱼,散散心?”
郝大亭连忙摇手道:“我坐轮渡都晕船,岛叔,你别取笑我了。”
岛叔便不再吱声。二人吃了很久,郝大亭左顾右盼,看见木桶上摆着一个小相框,相框中镶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岛叔去世的儿子小海,便问道:“岛叔,小海年纪轻轻怎么就走了?他是生了什么病吗?”
岛叔叹了一口气,道:“小海不是病死的,是淹死的。”
郝大亭感到意外,道:“这不可能,小海的水性那么好,怎么会淹死呢?”
岛叔叹道:“别说你这么想,渔村所有的人也是这种看法。我儿子从小就在海里泡大,他的水性渔村里就没有人能比得上。那天我让他送一个客人,那船偏偏就翻了。想来想去,也许是我干这偷渡的事干多了,遭到了报应,所以老天爷来惩罚我了。所以,从那以后,我就收手不干了,老老实实出海打鱼。”
郝大亭非常同情岛叔,劝慰了几句,二人推杯换盏,又喝了一阵,郝大亭已经微醺了。他不敢再喝,便起身告辞。
岛叔起身送郝大亭,他把郝大亭一直送上岸,分手的时候,岛叔道:“老郝,你放心,明天我替你去催催七爷。”
郝大亭要的正是这句话,他谢过岛叔,回中环了。
第二天,黑七就打来了电话,约郝大亭下午五点到太平街大澳海鲜馆见面,要请郝大亭吃饭。郝大亭松了一口气:黑七这顿饭代表三个意思:一、尽地主之谊;二、他的工作完成了;三、为郝大亭饯行(他如果要离开香港的话)。郝大亭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黑七的信息将会把他带向何方?
郝大亭在约定的时间赶到太平街大澳海鲜馆,黑七已经在那里等着他。黑七把郝大亭让进包厢,拿出一个大信袋递给郝大亭,道:“老郝,不好意思,有事耽误了几天。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郝大亭千恩万谢。黑七立即邀郝大亭入席,开怀畅饮。黑七的酒量大,频频举杯相邀;郝大亭手里捏着厚厚的信袋,整个心思早就转移到袋里的资料上,哪里有心思喝酒?只得虚与委蛇。黑七看穿了郝大亭的心思,笑道:“老郝,看你魂不守舍的模样,你在搜索什么宝贝,这么急不可耐?”
郝大亭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也三锄头,没也三锄头,碰碰运气罢了。”
黑七知道郝大亭不会轻易泄露追踪的东西,道:“老郝,你既然还有事要干,我们干了这杯就结束吧。等你找到了宝贝,我们再痛痛快快喝一场。”
郝大亭十分高兴,道:“行!若有斩获,那时我请您喝酒,一醉方休。”
二人走出海鲜馆,分道扬镳。郝大亭回到住处,立即关上房门,抽出资料,认真地看起来。黑七做事也不含糊,将1991年6月7日到27日进出香港的偷渡人员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
郝大亭真正需要的是6月12日到18日这一个星期进出香港的偷渡客的资料。案件是6月17日发生的,偷渡者没有合法证件,过早进入香港很容易暴露。郝大亭断定作案者至多提前四五天偷渡到香港,一旦得手,必然尽快地离开香港。17日那天不走,18日那天绝对会离开香港,他要在这七天中的偷渡客中,找出那几个在17日前进入香港又在17日后离开香港的人。这几个人,就是黄金印的窃取者。
郝大亭先从几十页资料中抽出6月12日到18日的资料查看。那几天进出香港的偷渡客有大陆的、有台湾的、也有澳门的,一共是七个人:五个大陆人、一个台湾人和一个澳门人。
郝大亭拿着这七个人的资料比对,不禁呆住了:6月17日之前进入香港的偷渡客,与6月17日之后离开香港的偷渡客,根本没有一个能匹配上!
郝大亭头上冷汗直冒,二者匹配不上,这就意味他原来的分析不对。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黄金印的窃取者不是偷渡客,而是香港本地人?
郝大亭的心顿时凉了:要是这样,他的追寻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当年香港警察封锁香港,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黄金印,自己毫无头绪,又怎么找得到呢?看来,这一次又是白忙活一场!
尽管如此,郝大亭也不怎么沮丧:类似的经历太多了,民间淘宝本来就是沙里淘金,绝大多数都是白忙活。虽然黑七和谢国栋的钱算是白给了,然而这两个人都是日后用得着的人,所以,也不算冤枉。郝大亭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上床便睡了。
翌日,郝大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傍晚,郝大亭又买了些礼品去大澳渔村找岛叔。他在栈道的棚户区前找到了岛叔,岛叔出海打鱼刚刚回来,手上还提着渔具。
“岛叔,明天我要回去了。”
“你要的东西找到了?”
郝大亭苦笑一声,摇摇头。岛叔明白了,拍了拍郝大亭,道:“没事,老郝,你看我今天出海打鱼,不是也没有打到多少鱼嘛!嗨!没收获就没收获,我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郝大亭皱眉道:“岛叔,你出海打鱼,靠的是运气;我寻找宝贝和你不同,我不光靠运气,还要靠智慧。我聪明着呢,这一次我的分析明明是对的,可是结果又不是那么回事!我不服气。我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呢?”
岛叔试探地问:“老郝,你到底在找什么呢?”
郝大亭望了岛叔一眼,道:“小玩意儿,我只是不甘心,我要找的人怎么会不在名单上呢?”
岛叔沉吟片刻,道:“老郝,你能把七爷给你的名单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郝大亭从包里拿出那沓资料递过去。岛叔一张一张翻看,看完之后,递给郝大亭。
郝大亭目不转睛地看着岛叔,道:“岛叔,我正想请教你,这名单上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呢?”
岛叔点点头,道:“这上面都是在世的人提供给他的信息,七爷把死去的人给忘了!”
郝大亭心里顿时雪亮:是呀!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从事偷运的人也免不了有死去的呀!对,问题一定出在这里。他连忙道:“岛叔,你替我再去找找七爷,求他把遗漏的资料补齐。”
岛叔略带伤感地道:“用不着找七爷,我可以帮你补齐:死去的人是我儿子,那几天的事我都记得。”
说到这里,岛叔的声音突然嘶哑,说不下去了。他咳了一声,继续道:“老郝,你是知道的,我和我儿子以前都是做这种接送偷渡客的生意。1991年的6月14日,我从深圳闸门山下的礁滩边接到三个偷渡客,其中一个人叫谢得财,以前常常过香港来扒活,每次都是我接送,我们很熟。另外两个我不认识,只知道一个姓孙,一个姓龚。他们进了香港后,做了些什么,我也毫不知情。17号那天一大早,谢得财就跑来找我,要我送他去深圳。”
郝大亭的心狂跳起来,一把抓住岛叔,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岛叔,你刚才说,谢得财他们14日来香港,17日就走了?”
“14日来的时候是三个人,17日走的时候是谢得财一个人。”
郝大亭欣喜若狂:匹配上了!他又感到奇怪,问道:“岛叔,谢得财的两个同伴呢?”
岛叔道:“姓孙的和姓龚的死了。”
郝大亭吓了一跳,脱口问:“死了?怎么死的?”
岛叔瞟了郝大亭一眼,若有所思,缓缓道:“我虽然不知道谢得财他们在香港做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俩是怎么死的?”郝大亭急忙问道。
“那个姓孙的是被大巴撞死的,那个姓龚的是被一堵倒塌的墙砸死的。这些,我都是后来从报纸上看到报道才知道的。”
郝大亭目瞪口呆。他想起了谢国栋给他提供的资料中,埃方人员好像提过:黄金印上附有法老的魔咒。难道那姓孙的和姓龚的,都是因为法老的魔咒而死?
不,世界上不会真有什么法老的魔咒,那些东西都是用来吓唬人的,姓孙的和姓龚的死亡是意外,要紧的是,谢得财是不是也……
郝大亭不敢往这方面想,试探地问:“岛叔,谢得财是你送走的吗?”
岛叔长叹一声,道:“那天要是我送就好了。我那天不舒服,就让我儿子送,没想到船在海上翻了,我儿子淹死了……”
岛叔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郝大亭现在顾不上怜悯岛叔,他急切要打听谢得财的生死,忙问:“岛叔,谢得财是不是也淹死了?”
岛叔缓缓地摇摇头,说:“他没死。那天在闸门山下的海滩上只找到我儿子的尸体。”
“岛叔,你能确定谢得财没死?”
岛叔白了郝大亭一眼,道:“我当然能确定,因为小海淹死的事很古怪,后来我去找过谢得财,询问事情的经过。谢得财也说那天无风无浪,小船本来走得好好的,不料快到深圳闸门山的时候,小船就翻了。谢得财和小海都落到了海里,小海淹死了,谢得财也呛了水。”
郝大亭松了一口气,问:“岛叔,你知道谢得财的住址吗?”
岛叔有些迟疑。郝大亭赶忙掏出三千元递给他,岛叔低沉地说:“谢得财住在南市绝雁峰云心寺,他出家当了和尚,法号绝尘。”
郝大亭听了,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谢国栋自从收到郝大亭寄来的五千元信息费,信心倍增,觉得这是一条不错的捞钱之道,不但下班后查阅各地的旧报纸,寻找郝大亭需要的信息,就是上班时间,一有空隙,他就抱着一本旧报纸,慢慢地翻看。他已经想好了,找到第二条寻宝线索,不要马上提供给郝大亭:他要等一等,看看对方履不履行承诺。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图书馆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四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穿着考究。图书馆从来看不到这号人物,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贵客临门啊!
那人笑吟吟地望着谢国栋:“谢兄!”
谢国栋一凛:“你是……”
“我姓郝。”
“啊!是大亭兄吗?”
郝大亭微笑点头。谢国栋又惊又喜,忙不迭地迎出来,握手寒暄。
“郝兄,还顺利吗?”
郝大亭点点头,道:“有眉目了!谢兄,到下班时间了,我请你吃晚饭,我们边吃边谈。”
谢国栋看到郝大亭满面春风的模样,知道寻宝顺利,心里非常高兴,忙与同事打了个招呼,便同郝大亭离开图书馆。
二人来到一家高档酒楼。谢国栋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打听郝大亭的寻宝之旅:“郝兄,你说有眉目了,真的吗?”
郝大亭微笑道:“不瞒谢兄,我已经知道是谁偷的黄金印。”
谢国栋睁大了眼睛,惊异道:“真的吗?”
郝大亭十分得意,说:“真的。我在香港找到了线索,你先看看这两样东西再说。”
郝大亭掏出两份复印件。谢国栋接过来一看,一份是《南华早报》报道1991年6月17日发生在香港闹市的一桩车祸:“据报道:6月17日凌晨4点48分,皇后大道发生了一起惨烈的交通事故:一辆大巴将一个中年男子轧死。据目击者说,受害者死前好像中了魔似的,朝开来的巴士冲过去。警方在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
另一份则是《南华早报》1991年7月3日一则关于意外事件的报道:“……7月2日上午十时,市民钟先生一家来到海边观赏海景,他们饲养的爱犬突然对着一堆废墟狂吠不止。钟先生一家感到奇怪,上前查看,发现异常,连忙报警。警方赶来后,从废墟里清理出一具无名男尸,尸体已经腐烂,面目全非,经法医解剖推断,死亡原因系墙壁倒塌砸中身体而亡,死亡时间至少有半月,尸体上找不到任何证件,死者的身份成谜。据说,这是一座废弃多年的楼房,不料突然倒塌,将人压死。警方正在查找楼房业主,届时将追究业主责任。”
原来,郝大亭听了岛叔提供的信息,谢得财的两个同伴死于非命,他于是到香港图书馆查阅,按照岛叔提供的时间,很快就在《南华早报》上找到了这两则报道。这两则报道证实了岛叔的推测,谢得财的两个伙伴已经死于非命。由此可以断定,黄金印落到了谢得财的手里。郝大亭便复印了两份报道,带了回来。
谢国栋看完两份复印件,有些不解道:“郝兄,这两人与寻宝有联系?”
“有啊!你没注意这两个人的死亡日期吗?第一个人死于车祸,时间正是黄金印失窃案发生后不久;第二个人被倒塌的墙壁砸死,按照法医的推算在半个月前,恰恰也是在6月17日。而且这两个人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其证明身份的东西,这说明了什么呢?”
谢国栋想了想,毫无头绪,红着脸道:“小弟愚钝,请郝兄明示。”
“说明他们是偷渡客。”
“偷渡客?黄金印失窃案是偷渡客做的?”
郝大亭洋洋得意道:“对!我一开始就判断这桩案子是偷渡客做的,所以我就从这方面入手,到香港找到专门接送偷渡客的人打听信息,结果让我找到了,他们就是失窃案的匪徒。”
谢国栋十分敬佩,道:“郝兄,你真有本事!只是这两个人已经死了,你怎么寻找黄金印呢?”
郝大亭突然哈哈大笑。谢国栋一愣,恍然大悟,道:“我猜到了,他们还有同伙?”
郝大亭一拍巴掌,说:“对了!他们一共是三个人,这两个人死了,剩下的那个人带着黄金印逃回南市了。”
“南市!”谢国栋惊叫起来,从郝大亭的表情中得到肯定的答复,顿时热血上涌,激动地道,“郝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帮你去查找。”
郝大亭笑着摇摇头,道:“谢兄不是此道中人,不好要谢兄插手。到了需要谢兄帮忙的时候,我自然会开口的。”
谢国栋碰了个软钉子,满脸通红。他也意识到自己直接询问匪徒的住址和姓名有些不妥,不然,找到了宝贝该算谁的?
郝大亭看见谢国栋有些尴尬,淡淡一笑,拿起菜单朝前一推,道:“谢兄,你想吃什么,尽管点。”谢国栋点了几样珍肴美味,郝大亭又添了几样海鲜,两人推杯换盏,共话美好前景。
二人一直喝到十点多才分手道别。谢国栋回到家里,推开门一看,妻子还在客厅里等他。
“珊瑚,你还没有睡?”
顾珊瑚看见丈夫满面红光,便知道有好事,便像小鸟般扑上来,搂着丈夫的脖子道:“国栋,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又找到捞钱的门路了!”
谢国栋也正想向妻子炫耀,便得意地说:“那当然!珊瑚,你知道我今天去见的人是谁?”
“是谁?”
“郝大亭!”
“郝大亭?就是上次你给我说的那个寻宝的?”
“对!是他。”
顾珊瑚面露喜色,急忙问道:“他给你送奖金来了?给了多少奖金?几万?”
顾珊瑚连珠炮似的问话,把谢国栋逗笑了,道:“珊瑚,瞧你说的,以为寻宝就像进超市里买东西,走进去拿起就走?宝贝哪有这么好找的?他只不过知道宝贝在谁的手里罢了。”
顾珊瑚道:“知道在谁的手里就好办了,接下来就是出钱买的事了。”
谢国栋点头赞同,道:“是啊!寻宝这种事,最难办的事就是不知道宝贝在哪里,现在好了,郝大亭已经把最难迈的坎迈过去了,他已经知道宝贝落在谁的手里了,然后就是去谈价钱做交易了,郝大亭这桩生意是板上钉钉做得成了。从黄金印的价值看,我的奖金绝对不会少于10万元。”
“10万元!”顾珊瑚睁大了眼睛,两眼放光,“国栋,郝大亭给你10万元奖金,你说他能捞多少钱?”
谢国栋沉吟道:“我估计他怎么也会赚个上百万吧。”
“上百万?”顾珊瑚惊呆了,羡慕地说,“这也太赚钱了!国栋,要是你把宝贝找到,我们岂不是发了?”
谢国栋笑道:“我去找?我到哪里去找?”
顾珊瑚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我们也没这门路。但是,他到南市来干什么呀?”
谢国栋故作神秘地说:“珊瑚,你想不到吧,郝大亭到南市是来找宝贝的。”
顾珊瑚一下跳了起来,道:“你是说,那黄金印就在南市?”
“对。”
顾珊瑚急忙问:“在谁的手里?你问过郝大亭没有?”
“问了,他没说。”
“哼!姓郝的是防着你。”
“这怪不得他,这是机密,他肯定得提防点儿。”
顾珊瑚听了,沉默不语。谢国栋感到奇怪,问:“珊瑚,你在想什么呢?”
顾珊瑚抬起头,拉着丈夫的手,道:“国栋,郝大亭的奖金我们不要了,我们自己去找黄金印!”
谢国栋一愣,道:“我们去找?珊瑚,你知道黄金印在哪里吗?”
顾珊瑚道:“郝大亭来到了南市,我迟早能知道黄金印在哪里!”
谢国栋有些纳闷,说:“珊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顾珊瑚点着谢国栋的脑门道:“你怎么这样笨?我们不知道,郝大亭知道呀!我们只要盯住郝大亭,查清他的一举一动,他到过哪些地方,找过哪些人,说了什么话,黄金印的下落不就清楚了?”
顾珊瑚洋洋得意,谢国栋却倒吸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妻子会有这种心机和手段。他知道,妻子的办法是可行的,只要盯住郝大亭的一举一动,黄金印就会浮出水面。只是,要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终是有违他的道德底线。
谢国栋低下头,沉默不语。
“国栋,你说话呀!你在想什么?”
谢国栋抬起头,为难地说:“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顾珊瑚两眼一瞪,道:“这有什么不好?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道理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