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裂云曲·黑暗皇帝(下)》(1)
阿梨慵懒地倚坐在窗前的圈椅中,纤细的手指轻轻转着一只白釉茶盅,初冬近午时的阳光穿过窗棂,在她天青色的裙摆上映出一排优雅的菱角。透过窗棂,能看到院中百无聊赖的狨甲低头数着院子里的青砖打发时光。再远些,敞开的大门口,光头黎山一身黑衣背对大门抱着古剑席地而坐,一晚上都没动过,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醒着。昨天狨甲烧伤耿府那几名尾随而来的府卫后,再没有人来打扰,但话少的黎山还是坚持坐在门口,以防有人来冒犯。
阿梨放下茶盅,起身走出屋子,冲狨甲道:“时辰差不多了,取枪去!”
狨甲面如冠玉,白净俊俏得像个大姑娘。他一听招呼,立马收回玩耍的心思,跟在她身后,席地而坐的黎山也起身拍拍了屁股上的土,侧身让阿梨先出去,然后抱着剑随在她身后出了小院,沿着锦鲤大街往鹅城耿城主的府邸走去。
耿府大门敞开着,以管家为首,耿目影带着府中的卫士分了两排,让开大门恭敬地等候着,见阿梨主仆三人行来,管家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双手一拱,腰弯得极是谦恭,冲阿梨道:“贵客说午时来,果然准时!”
阿梨不理他的恭维,冷着脸问:“枪呢?”
“已经备好了,城主大人已经恭候在府中!”
阿梨身子一侧便要从管家身旁过去,管家直起了腰,笑道:“贵客莫急,耿府招呼客人,有个规矩叫拦门三杯酒,入耿府得先饮此三杯酒才全了礼数!”
管家身侧一名府卫双手托着一个金漆木盘上前,盘中放着三只绿玉酒杯,杯中酒也泛着沁人心脾的绿光,管家双手端起一杯敬了过来,阿梨蛮不在乎地伸手要接,管家却缩了一下手,和声又说道:“耿家这拦门三杯酒可不是普通的酒,寻常人喝下去腐心蚀肠,不出一日便要横遭大祸,贵客一定要进去么?”
管家说完,手中绿玉杯中蹿起一丛绿得发蓝的火焰来。
“呵,”阿梨轻笑了一声,回头看向狨甲,“考较我们来了!”
狨甲突前一步接过酒杯:“是得考较考较,要不然凭什么说取枪就取枪,我来尝尝什么酒这么烈!”
说完连酒带火焰仰头就灌进了肚中,只见喝下酒后的狨甲紧闭嘴唇,表情愣了一下,耿目影与众府卫都吓了一跳,这酒由燔子虫炼成,剧毒之物,本来只是给这几个人一个知难而退的台阶下,耿、煜两大家族里炫火之气练到出神入化的高手也没人敢说能消受得了这一杯,这少年真是无知无畏,上来一口就干了。燔子虫毒性不仅烈而且发作极快,不出一个时辰这少年便成一具焙干的焦尸了。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表情木愣的狨甲,谁知道他的木愣表情只持续了很短的一下,然后猛地张大了嘴喷出一口青烟,叫道:“好辣,过瘾,过瘾!”
耿府人哪里见过这等怪事,一个个都看傻了,狨甲才不理他们,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里双手探出,抓过金漆木盘中的另外两杯燃烧着的燔子虫酒,从容倒入嘴里,这一次嘴巴、鼻子、耳朵里同时蹿出缭绕青烟。
狨甲拍了拍管家的肩膀问:“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还有吗?”
管家叹了口气让开路伸手请进。
阿梨领着狨甲与黎山进了耿府的门,管家与府卫都没跟进来。
绕过影壁是一方宽敞的院落,铺着拼成几何图案的青石,小院正中摆一张供案,供桌上的枪架上横着破乾枪,破乾枪后站着鹅城城主耿禹炎。
耿禹炎四十二三岁,儒雅大气,环手朝阿梨行礼道:“耿家拦门三杯酒都没有拦住的客人,一定是高人了,让管家端这三杯酒不过是想证明一下三位的身份,如此看来贵客果然是永夜帮的护法了。只是在下仍不明白,耿家自来与江湖帮派往来极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贵帮?”
“并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只是我家帮主想要这杆枪而已!”阿梨的话轻轻巧巧却无理至极。
耿禹炎也并不着恼,仍然温和道:“这杆枪于贵客来说或许只是一杆钢口锋利的枪,但对我们鹅城耿、煜两家来说却有极重要的意义,贵帮若能通融,耿家愿以全族之力为贵帮打造千支风银枪,只求留下这杆祖上传下的枪,以为念想。”
耿禹炎说得极为诚恳,甚至有些低三下四的乞求。
阿梨却不接他的话,更加咄咄逼人地问:“这杆枪对耿家有什么极重要的意义?说来听听。”
耿禹炎依然不着恼:“为了这杆枪,鹅城耿、煜两家有十一位前辈都把命搭进去了,这杆枪是我们的耻辱,留着它只是为了警醒后人!”
“他们的命是怎么搭进去的?”已经是在侮辱人家的祖宗先人了,阿梨的语气却像是在问两只小狗打架到底谁赢了一样。
耿禹炎深吸了一口气,涵养再好,也到极限了。他深吸一口气后,眼神变得决绝:“贵帮是非取此枪不可了?”
“帮主要,我便凭本事取,你不给,便凭本事留住。”
“贵帮既然不留一线余地,在下为了不愧对祖宗,也只有舍命护枪了!”
耿禹炎甩袖弹指,一星火花飞向墙角,落地便燃起熊熊烈火,那火只在弹指间便蹿成一个满院的火圈,将阿梨主仆三人连同他自己一起圈在了里面,与此同时耿府的房顶墙头黑压压出现一片手持短驽的弓箭手。阿梨却看都懒得看他们,恹恹地说:“又不是你家的枪,要你舍命来护?”
耿禹炎心头一跳,却并未弄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太热了!”阿梨朝黎山瞥了一眼。
黎山会意,不轻不重地抬腿跺地,一波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气浪以他为中心震荡开来,那一圈高丈余的熊熊火焰扑地便被那气浪给扑灭了,轻松得好像一个壮汉吹熄一支小蜡烛一样。这一圈火焰算是鹅城耿、煜两家控火之术的极致了,当年以这控火术画出一道线,三千虎卫都无法逾越,黎山只是一跺脚间震发出的水灵之气便将它灭了,耿禹炎此时心中的震惊难以形容。
“你们是秀水城的人?”
“你不就是想要个警醒后人的教训吗?我可以给你!”阿梨从慵懒与玩世不恭的气息中脱出,整个人在弹指间变得凛冽,她无视头顶黑压压的弓箭手,走过去轻抚破乾枪,“你要用命守着它,知道它怎么用吗?”
阿梨提起了破乾枪,右手握在枪杆中后端,枪身架在握拳抬起的左小臂上,缓缓拉开马步,一股无形的压力透过阿梨绷紧的脊背散发出来,施加在所有人身上,连黎山和狨甲都远远避开了她,耿禹炎已经对来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测,莫名地感到烦躁,差一点脱口问出不该问的那个姓氏。
“我家帮主说过要灭你鹅城火藏神庙遗族全族的,但不是今天。所以,你现在就要拿全族的命来试试破乾枪的威力吗?”
耿禹炎说不出话来,能使破乾枪的人必然是土家的高手,火克万物,炎上克稼穑也是五行生克的老话。但便如水火不容的道理一样,熊熊烈火能轻易烧干一锅水,一支蜡烛却不能煮沸湖海江河,这便叫“功大欺理”。手持破乾枪的阿梨功力到底有多高深说不好,但只看她两位随从的出手,便知道今日这局鹅城耿、煜两家破不了。
耿禹炎思忖着永夜帮虽只来了三个人,自己今日拼了命或许能与这三人同归于尽,但永夜帮再派来的人鹅城谁还能阻挡?最让耿禹炎心惊的是,阿梨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说她们帮主和鹅城火藏神庙遗族有仇,而且这仇大到使她们帮主发下要灭族的毒誓。他想不明白永夜帮的帮主会是什么人,也不敢再往深想,心中隐约觉得永夜帮帮主和破乾枪的主人——帝都倪家有着极深的渊源。
“枪,你拿去吧!”耿禹炎不敢再往深想了。
“凭什么让她拿去?”说话的是煜家族长煜晓坤,“这小丫头在唬你,城主!”
煜晓坤跨入灭了的火圈,亮出一对连着细细铁链的流星锤,那锤头是镂空的,煜晓坤双手一抖铁链,中空的锤头里面扑地一闪,亮起了两点幽幽的蓝色火苗,他盯着阿梨,却对耿禹炎说:“城主请先回避一下,我来称量一下这小丫头!”
耿禹炎见煜晓坤亮出看家的兵器,也想借他的手试一下敢来取破乾枪的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煜晓坤在鹅城稳坐第一高手之位近十年,耿府管家耿秋峰、护卫守领耿目影与煜晓坤一起被称为鹅城三杰,但耿禹炎清楚,若论真实功夫,同为三杰的另外两人合力也不配见着煜晓坤亮出那对鬼影流星锤,更别说直接便点亮了锤头中的鬼噬焰,鬼影流星锤在鹅城江湖上就只是个传说。
看煜晓坤面上不动声色,一副看不起对手的样子,其实对这一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亮出鬼影流星锤是对对手极大的敬畏。
耿禹炎看向煜晓坤,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朝外退去,鬼影流星锤的杀伤距离极远,自己留在场中会影响煜晓坤施展功夫。
阿梨盯着煜晓坤手中的鬼影流星锤深深看了一眼,低声道:“狨甲,你和黎山也出去,在府外等我。”
狨甲和黎山听她语气中没了那种一向的慵懒,从她凝重的语气中便能感受出对手的厉害,不敢成为她的累赘,立马转身退了出去。
长枪与流星锤都是长距离攻击的兵器,阿梨与煜晓坤各自拉开架势,目测着距离又各自后退了一步。煜晓坤左手放长了铁链,鬼影流星锤离地数寸,在他均匀加速的过程中,摆动幅度渐渐增大,到一定程度锤头沿圆形轨迹匀速旋转,即便是在午时的炽烈阳光下,鬼影流星锤镂空的锤头里那一点蓝色火苗依然画出了一个诡异而炽烈的圆,两个流星锤一静一动,煜晓坤脚下迈着细碎的步子,以阿梨为中心绕着一个大大的圆圈。
阿梨的身子压得更低了,一股透体而出的气息压得煜晓坤喘不过气来。阿梨左手握在破乾枪的中段,右手屈肘尽量往枪杆尾端抓去,破乾枪长得出奇,阿梨身材娇小,拉开的枪势虽然透着威猛,但周围火家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杆枪长达一丈二尺,抓在她手中极不协调。阿梨的气势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随着煜晓坤的碎步转着方向,枪刺以煜晓坤的前胸为中心抖出了一个不过三寸的枪花,枪锋发出嗡嗡的震鸣。
煜晓坤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三寸方圆的枪花,不知道阿梨的枪锋会从什么地方探出,但他的压力并不是来自阿梨的枪花,而是阿梨对他左右两手一静一动两个鬼影流星锤的轻视。她连看都不看自己赖以自傲的杀手锏,根本不在乎自己什以时候出手,从什么角度出手,她只是在专注地找一个出枪的机会,连煜晓坤自己都被她的专注感染,觉得阿梨的枪刺一旦探出枪花,自己便无法抵挡躲避。
煜晓坤的额头、鼻尖上都沁出了汗珠。他不明白阿梨是得有多大的自信才能做到,她这自信又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就算是天资聪颖,就算是打娘胎里便开始练枪,又能有多深的功力?煜晓坤试着不去看阿梨的枪花,也想专注地找出阿梨身法上的一个破绽,一锤解决战斗,但是他做不到,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阿梨的枪花吸住了,煜晓坤觉得自己的斗志在一点点被瓦解,还没动手就被对手死死压制住,生平也是第一次,这样下去必败无疑,必须打破这种沉闷的状态。
煜晓坤深吸了一口气,阿梨嘴角不经意地轻轻上扬。
静静垂着的那只鬼影流星锤猛然抬起,毒蛇般蹿向阿梨,角度并不刁钻,破乾枪的枪锋也在同时由虚转实,叮的一声正正刺在鬼影流星锤的锤头之上。煜晓坤要的就是她的这一刺,枪锋刺上锤头的瞬间,锤头被阻挡,受力之下镂空的锤头中幽蓝色的火焰喷射出来,包裹住了破乾枪的枪锋。
煜晓坤暗笑,心想小丫头毕竟年少,不知道这鬼影流星锤中鬼噬焰的厉害,除了耿、煜两家特制的金属,其他任何兵器只要沾上一点鬼噬焰,马上便会被熔烧得干干净净。当年耿砚方当年在鹅城外绞杀倪慎带领的三千虎卫军时,用的就是鬼噬焰。煜晓坤仿佛已经看到了破乾枪被鬼噬焰吞噬得只剩一堆铁渣的样子,见鬼噬焰扑上破乾枪后便放出了第二锤。
又是叮的一声传来,煜晓坤悚然一惊,阿犁手中的破乾枪毫发无损,阿梨在枪锋刺中流星锤后一刺便退,拖着一串蓝色火焰,用枪尾一转,砸向另一个鬼影流星锤。被砸中的鬼影流星锤中的鬼噬焰溅上了破乾枪枪尾,锤头却如死蛇一样软绵绵地落在地上,直到此时,煜晓坤才看见破乾枪枪锋上的鬼噬焰丝毫没有熔炼枪锋,幽蓝色的鬼噬焰像水一样渗入了枪锋之中。
煜晓坤并不明白破乾枪是用什么材料铸造的,竟然能如此神奇地抵抗鬼噬焰,但他明白了自己不是这个丫头的对手,气势上已经便输了,一世威名将就此坠地,破乾枪今天会给自己的生命抹上最重的一道耻辱。
煜晓坤双手一紧,铁链猛震,绷得笔直,两臂展开,空门大开,却是一副全攻不守,拼着两败俱伤的架势。
“不自量力!”阿梨说完凭空振枪,破乾枪发出一声长吟。
煜晓坤步法变得迅疾,身影化成了一团虚影,鬼影流星锤由那一团灰蒙蒙的虚影中狂风骤雨般飞出,攻向阿梨的周身要害,阿梨此时却稳如泰山,枪锋挑刺拔砸,慎重地接招,将攻来的鬼影流星锤一一化解。一时间满场都是叮叮当当的声音,与破乾枪和鬼影流星锤无数次撞击发出的火花。
失去了鬼噬焰的优势,煜晓坤用上了全力将一对鬼影流星锤使得出神入化,此时的流星锤真如流星一般,带着呼啸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攻向阿梨,但只拼招势,老辣的煜晓坤竟也不能占一丝上风。
几十年的修为,一生浸淫的一对鬼影流星锤,十年鹅城无敌的虚名此刻化成了煜晓坤心中密布的阴霾。
他把心一横,今天可以败、可以死,不能丢人!
直到这个时候,煜晓坤才悲哀地看清自己内心深处最终放不下的原来还是虚名,愿意用死来扞卫的竟然是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是可怜又可笑,可人一辈子总得扞卫点什么东西吧!他心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悲壮,鬼影流星锤在他誓死一搏的状态之下攻势更加凌厉,但阿梨不紧不慢从容拆招,依然防得泼水不进。
罢了!
煜晓坤卖了一个大大的破绽,阿梨毫不犹豫地单手推出破乾枪,枪锋穿过鬼影流星锤的间隙,刺入煜晓坤小腹。煜晓坤没有格挡躲避,这一刻他果断地双手放开了紧抓一辈子的鬼影流星锤,迎着枪锋冲前了一步,让破乾枪更加顺畅地刺穿了自己的身体,在后背露出近两尺长的一截枪身,弃了鬼影流星锤的双手死死抓住胸前的枪身,试图让阿梨无法从自己身上拔出枪去。两人各用双手紧抓破乾枪一端远远看去仿佛在争夺一样,此时二人离得很近,煜晓坤从阿梨的眼中看到的依然是对自己不自量力的嘲笑。
“我们帮主要的东西,你拿命也是守不住的!”
“箭!”煜晓坤用尽全力对房顶墙头上鹅城火族这一代的中流砥柱们暴喊,他还想再前一步,将阿梨抱住,与她同归于尽,但阿梨没有给他机会,在燃烧着的箭雨泼下之前阿梨猛然发力抬枪将他挑了起来,破乾枪骤然加速,在阿梨的头顶舞成了一把巨伞,中箭的煜晓坤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意识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他的身体开始燃烧,双手松了开来,巨大的离心力将他甩了出去,像一只猛烈燃烧着的刺猬,摔落在院子角落。不一刻,鹅城第一高手在自家秘制的火油中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猛烈的连发弩箭还在分批攒射,箭雨中心的阿梨从容地舞枪,三十多名高手轮流攒射,几乎没有一箭射偏,每一支暴烈的火箭都撞在破乾枪枪身之上被弹飞,阿梨的身旁已落了一层燃烧的火箭,四周的箭雨却没有停止的迹象,不知道他们准备了多少弩箭。
但是奇异的事情出现了,攒射的弩箭渐渐射不到阿梨挥舞着的破乾枪了,仿佛以阿梨为中心生出了一个笼罩着她的,巨大的、看不见的半球形铜墙铁壁,箭雨射在那个保护层上,便被撞弹出去,有的箭甚至直接被撞弯,撞折。气墙里面的阿梨慢慢放缓了节奏,但她的人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仿佛破乾枪变得越来越重了,阿梨举着枪的姿势越来越凝重,好像举着一座山岳般费力。
敌人火箭上的力量渐渐被她手中的破乾枪吸收并积攒了起来,到她仿佛终于举不住的时候,破乾枪也攒足了力量,阿梨双手紧握枪身,暴喝了一声,将枪尾狠狠杵在地上,随着她这一杵,那一层无形的铜墙铁壁爆炸了开来,火热的气浪凶狠地向四周冲去,力量之大将房顶上的青瓦掀起,狂乱的瓦片裹着弓箭手们的身体,将他们炸飞到半空中又摔落在耿府墙里墙外。
阿梨收枪,朝耿府外走去,穿过后院的青石小径,路过影壁前目瞪口呆的耿禹炎时,她又恢复成了初来时慵懒的模样,对耿禹炎说道:“帮主说过要灭你鹅城耿、煜两家,但不是今天,不要再逼我了!我若今天就灭了你们,回去也不好交代呀!”
府外的狨甲与黎山在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急忙又冲回了耿府,见阿梨安然无事才放了心,一左一右跟在阿梨身后走出耿府,留下不知所措的鹅城城主与一座炸得乱七八糟的耿府在身后。
都走出好远了,才听回过神来的耿禹炎颤抖着声音遥问阿梨:“贵客可否赐告一句话?”
阿梨回头,耿禹炎的声音仿佛在瞬间苍老了:“二十年前鹅城远郊的战场上,是有人活着离开了吗?”
阿梨慵懒的眼中流过一线冷峻:“少打听、少猜测,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泄了天机,立马便是你鹅城的大祸!”
耿禹炎望着阿梨主从三人远去的身影,心底的不安像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不时吐着猩红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