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19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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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少林英雄洪熙官之十八铜人阵(上)(6)

很多年前的一天。一个着少林寺俗家弟子衣着的幼童在少林寺塔林的一个角落里轻声啜泣着。

一个面容刚毅的僧人听见这声音,皱了皱眉,循着声音走到了幼童身边。

幼童抬起头看向僧人,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顷刻间决堤了一般不住地流了下来。

“诚善师父,天赋真的那么重要吗?”幼童很委屈地问道。

“阿采,你怎么这么问?”诚善大师不解地问。

此时还是幼童的陆阿采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阴郁神情,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我和洪熙官都是同一天入门的,为什么他什么都学得比我快比我好,可是他明明没有我努力啊。我无论怎么努力也是赢不了他,这是为什么啊?我去问师兄们,他们都说洪熙官天赋异禀,可是天赋真的这么重要吗?没有天赋的人难道一辈子都胜不了有天赋的人吗?”

诚善大师听罢,抚了抚陆阿采的头,说道:“你觉得我和非得大师比较,谁更厉害?”

“您与非得大师一样厉害啊。”陆阿采认真说道。

“可是你知道吗?我和他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可是被公认的寺中百年一遇的天才啊,而我当时却是很普通的。”

“后来呢?”陆阿采追问。

“我当时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也一直在问,难道天赋真的那么重要吗?直到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答案?是什么?”陆阿采非常好奇。

“答案就是天赋真的很重要。”诚善大师认真答道。

“啊……那……您看我……有没有天赋?”陆阿采满怀期待地问。

“你当然没有洪熙官的天赋。”诚善大师依然认真地答道。

“啊。那我……”陆阿采说不下去了,眼泪又要流了出来。

“可是你有属于你自己的天赋。”诚善说。

“啊?”陆阿采满脸迷惑。

“有一种天赋叫作努力,而要让这种天赋越发强大的唯一办法就是持之以恒。”诚善蹲下身子,直视着陆阿采的双眼,“直到我知道了这个答案后,我就一直这么做。一直到今天,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我觉得一定行。”

陆阿采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诚善大师。

“我有一套暗器手法,名叫银针点穴。你可愿意跟我学?”诚善大师站起身郑重地说道。

陆阿采眼中含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答应。

回忆的景象就此终止,陆阿采看着眼前浑身浴血的诚善师父,而负伤倒地的诚善大师也正看着他,只见诚善大师嘴唇微动,好像在叫着陆阿采的名字。

一瞬间,陆阿采怒发冲冠,他的授课恩师在他面前命悬一线,他的至交好友身陷危局,一股血气在他体能急速奔涌,迅速充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猛地解下腰间两侧皮袋拿在手中,自身原地旋转,皮袋之中那无数细如牛毛一般的银针随着他的旋转之势向四周激射而出。

清军的鱼鳞甲属于军中重型铠甲,由鱼鳞状精铁甲片构成,编制甲片的绳索成横纵之势隐藏在甲片之下,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被锐器割断的可能。甲片可以伸缩,整体防护厚度可以随着弯曲度随意调整,击打甲片时,力小了刺不入,力大了的话,纵向的夹片连接绳会断开使夹片翻转,使击打的方式为之改变,就算纵向的甲片连接绳虽然断开,但甲片不会散落,因为还有横向的绳索连接。只有在同一片甲片上反复刺杀,才可将之刺穿。

而此时陆阿采的银针看似漫天飞舞,实则是精确地不断击打在四周各骑兵身上相同的位置,像是流水滴穿岩石,只不过这速度不知加快了多少倍。顷刻间,那些骑兵身上的鱼鳞甲被洞穿了,紧接着被洞穿的是他们的身体。

众骑兵几乎是同一时刻栽下马去,那骑兵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抬手便是一箭,然而这一箭却不是射向陆阿采,而是射向了一名骑兵的尸体,柳疏影心思细腻,顿觉蹊跷,忙凝目细看,只见那一箭的箭头不像是铁质的银白色而是类似于硝石黑灰色,出于一种女性特有的直觉,柳疏影一边挥鞭去打一边高喊:“阿采,快躲。”

然而她话音未落,箭头已经正中一个骑兵尸体的后背,下一秒,那具尸体猛地爆开了。

一时间,残肢翻飞、碎肉满天、鲜血泼洒。

柳疏影和陆阿采虽然并未受伤,但也被溅到了一身的碎肉鲜血。

陆阿采和柳疏影一时愣在原地,他两虽然都是武人,虽然也经历过生死搏杀,但此时这样的好似修罗炼狱一般的场景,却是他们做梦都不曾遇到过的。

这是真正的杀人刑场。这是真正的生死之间。

当生命在面前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四分五裂,对于死亡的恐惧瞬间便疾速膨胀起来。像是无形无质的雾,像是无处不在的风。迅速地席卷并淹没吞噬了陆阿采和柳疏影,使他俩的四肢百骸发僵、头脑发空,无助地愣在原地。

那个骑手有条不紊地抬手从马鞍侧抽出两只箭矢撘在箭上,阴冷地拉动弓弦,箭尖直指愣在原地的陆阿采和柳疏影二人……

同一时刻,被乱刀砍杀着的洪熙官正从人缝中看见了这一幕,他大喝一声,双手发力将被他挡在肩上的两个即将支离破碎的骑兵向上抛飞而起,随即双拳合为一处轰向身旁的战马。

那战马悲鸣着横栽向一旁,马上的骑兵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倒在身上的战马压得肝胆俱裂、七窍流血。

其余骑兵待要再度挥刀,洪熙官却如鬼魅一般闪身到了另外一只战马旁,如出一辙地又是双拳轰击马身,那马受力向一旁横倒,正撞到了旁边的另一匹战马,而这一匹战马接着撞向一旁的另一匹。

这一排的战马一个撞一个地纷纷栽倒,马上的骑兵们要么被马压住,要么在跳下后狼狈翻滚到一旁。

而洪熙官并未追击这些骑兵,而是直冲向那个搭箭准备射向柳疏影和陆阿采的骑兵。

那个骑兵好似早有准备一般,弃了手中弓箭,抽出腰间马刀,凌空劈向洪熙官,洪熙官并未躲闪,而是迎着刀锋而上,只见其身子侧拧,在刀锋贴着他鼻尖划过的一瞬间,他一手抓住刀背,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直轰向那个骑兵狰狞的脸。

骑兵并不慌张,弃刀向旁一栽,双腿夹紧马腹,身体绕过马腹下又转了回来。出双掌击向正在下落的洪熙官。

洪熙官双脚离地原本便是无冲发力,但他却在空中拧转身子,反转朝下以双拳迎向双掌。

“嘭”。随着拳掌相击的巨响,洪熙官借力向后空翻过去,而那个骑兵胯下的战马在拳脚相击的冲击力之下不堪重负地栽向一边,那个骑兵从马背上跃下,冷冷看着洪熙官道:“我好久没有在战斗中下马了,你就是洪熙官?”

洪熙官感觉自己的双拳之上隐隐传来一阵疼痛,他从这场遭遇战伊始便观察这个骑兵,而这个骑兵一直到刚刚都是在使用暗器手段,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骑兵的拳脚功夫,可就是刚刚一瞬间的攻防转换以及拳掌相击,使他知道了这个骑兵的拳脚功夫也不弱,甚至可能和自己不分伯仲。

一股谁与争锋的战意从洪熙官的心中蔓延开来,从离开少林寺再到广州城,这么些年之间,洪熙官从未遇上过能带给他这种“战意”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我?”洪熙官问。

骑兵愣了一下,冷笑道:“你的拳法我知道,你的师父是蔡九仪。”

“你怎么认识我师父?”洪熙官问。

“不是认识,而是遗憾,我遗憾没有早生几年亲手砍下他的头祭奠家兄。”骑兵说着,他原本残缺的脸庞因为恨意越发狰狞。

“原来是他。”洪熙官边说边弓步曲腿,脚下暗暗聚力,“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死在我师父手里的清廷狗的弟弟?”

“我是纳兰图,我今天就要你的命。”自称纳兰图的骑兵也双掌交于胸前。恰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在半空中竟是盛开了一朵火红的烟花。

纳兰图抬头看去,眼神数变再看向洪熙官时说道:“还有援兵?”

话音未落,远处的树林中腾起一阵尘雾,十几名面蒙红绸口罩,身着白衣白裤的人急速跑来,奔跑中,他们同时从背后拔出刀柄上缀着红绸的朴刀并投向半空,朴刀在空中首尾相连呈一条直线,众白衣人中的一人越众而出,直踏着空中朴刀凌空跃到洪熙官身边。

“你是谁?”纳兰图问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方世玉。”来人报上姓名后摘下红绸口罩,俊朗的脸上正露着不羁的笑容。

“很好。”纳兰图说着看看身后所剩无几的骑兵,“你们不怕被朝廷诛杀吗?”

“朝廷?诛杀?”洪熙官冷笑,“这两样,我要是怕了一样,我就不会在这了。”

“熙官,和这清廷狗有什么好说的。”方世玉说着便将朴刀在身前舞了个刀花。

“你们的命,我这次先记下。”纳兰图如此说完,向身后摆了一下手,他身后的一众下马了的骑兵们得令纷纷抽出腰间马刀冲杀下来,而纳兰图冷笑着借着掩护反身逃遁而去。

洪熙官和方世玉均是一愣,他们没想到这个气势不弱的纳兰图竟然会就此逃遁而去。就在错愕间,一众骑兵已经是冲杀上来,他们招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招式,洪熙官和方世玉等人一时之间难以突破,而已经跑开一定的距离的纳兰图回身便是一箭射来。

这一箭正射向混战中的一名骑兵的后背,洪熙官之前目睹了爆炸,忙大喝一声“退”,方世玉等人虽然不明就里,但也依着洪熙官的话撤开。下一瞬,一个骑兵中箭后猛地爆开了,一时间一众骑兵像是被引爆了的爆竹接二连三地纷纷爆炸。

鲜血和残肢瞬间弥漫四周,和方世玉一同前来的白衣人们的一身衣服倒似被鲜血染作了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