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郭增福》(四十二)(感谢读者刘尊荣的五张推荐票,加更一章,比心)
《大保镖》这段儿相声,实在是相声演员的噩梦。原因无他,太难说了。梨园行里有句话:文怕《文章会》,武怕《大保镖》。这段儿相声是让演员们望而生畏的“文伯武伯”之一,伯伯本来是对长辈的称呼,却用来称呼两段节目,可见,《文章会》和《大保镖》这两出节目给全中国的相声演员们都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是个普遍的噩梦。
《文章会》和《大保镖》,这两段相声都非常难说,演员在台上能四平八稳的完完整整的说下来就不容易。要是能说好那就惊为天人了,过去,想学相声之前都得在曲艺班里有学习的经历。曲艺班,兴盛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当时正是中国曲艺蓬勃发展的年代,京剧、评书、相声,种类繁多到鱼龙混杂五花八门。曲艺班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所诞生的一种国家承认的教育机构。当时大范围出现在BJ、天津一带,可以说是时代的产物了。八九十年代,各种曲艺形式都非常活跃。电视上随处可见的相声或京剧,广播里肯定会有单田芳先生沧桑的声音。各种相声园子和戏园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其数量堪比现在四川成都大街上的火锅店。
我这么一形容各位就知道多恐怖了。有幸在上世纪八十至九十年代十年之间出生在京津两地的那一批孩子们,从小肯定都在曲艺的氛围之中受过熏陶。比如每天早上睡得正香的时候,被爷爷奶奶唱京剧的声音吵醒。中午被爸爸妈妈强制着拉在沙发上看相声。下午上街玩耍,结果看见一个穿着大褂儿的说书艺人,于是就被吸引到茶馆里听了一个下午的《隋唐演义》。本来一整天如此快乐的时光就这么荒废了。好不容易紧挨慢挨,到了春节,书场园子什么的都散了,刚寻思着痛快玩两天呢,一打开电视,春晚又看见两个相声演员……
这里给各位说清楚,以上文字不含任何夸张成分,我也没有拿着笔胡诌,有史可证:当时的中国曲艺确实是这么一片盛况。
大家都知道,中国的为人父母们有一个通病:跟着大队伍走,吃喝全都有。眼下曲艺如此之盛,就有很多孩子对曲艺产生了兴趣。孩子念书不成,又对曲艺感兴趣,父母自然是不嫌弃孩子,又不想孩子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干苦力,索性把孩子送到曲艺班,不是喜欢这个吗?那就以这个为生吧。
但是家长往往没有想到一个问题:让孩子去学曲艺,以后做一个曲艺演员。往往比狠心让孩子外出打工干苦力还要受苦。大多数人只看到曲艺演员光鲜亮丽的外表:随便在台上张张嘴说说话就来饭了。我问你一句:你看见过人家背地里挨打吗?
曲艺班的老师也不是傻子,想入梨园行也是要讲天赋的。进得曲艺班的孩子,每天就是学一些相声段子、学一些京剧唱段,偶尔会有几个当红的曲艺演员来曲艺班讲课。老师教的相声段子和京剧唱段会定期检查,让学生们挨个起来,或说或唱,老师心里有一个标准,不达标者上去就是一板子,俗称打手心。这是一步踏进曲艺班的那批孩子的生活。人数上,一班四五十人为限,报名失败或者名额满数,您就另寻出路或者明年再来吧。
当年曲艺班报名的题目就是:说一段相声。可选范围:《大保镖》/《文章会》。
把中国相声界里的两个噩梦级别的段子放在这里,明显欺负人嘛,不,人家这是沙里淘金,能说《大保镖》和《文章会》的报名者,还是那句话:好坏不论只要是完整的说完了,表演节奏不乱就能进曲艺班。
不但有天赋,还能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相声演员,甚至是一代大角儿!
太难说了!能说好的演员太少了!迄今为止,《大保镖》这段相声流传下来的版本只有当年马三立先生的长子,人称“少马爷”的马志明老爷子表演时的彩色影像。除此之外,再无后来者。
两个段子都是讽喻类的作品,讽刺假学问家故作高深、假武术大师用三脚猫功夫虚张声势。两个作品都要刻画那些凡尘市井之中的小市民形象。书要简言:两个段子的内核一样。
不同的是:若按文武细分,《文章会》为文,《大保镖》为武,表演技巧又不一样,《文章会》里有大量的贯口,诗词歌赋和传说典故,演员一定要喝过几瓶墨水才能说好这段儿。《大保镖》里则涉及了评书的短打书和袍带书的表现技巧,还有大量武学术语的解释。这些都是极其考验演员自身功力的,功底浅一点儿都说不好这段相声。
郭增福对自己的相声水平绝对自信,但是,能不能说好《大保镖》,讲老实话,郭增福上台前心里也没底。
于谦看郭增福老是紧张的捂着心口,笑道:怎么,角儿也紧张了?
郭增福擦了擦头上的汗道:紧张也得演啊。
于谦心里看着稀奇好笑:郭增福也有一天承认自己紧张了。嘴上安慰:肯定是难,没事,咱俩一起扛着!
郭增福听得这话,脸上才笑容舒展。大幕打开,上台了!走吧!
台下观众掌声雷动,叫好声震天轰响。
郭增福理了理大褂的前领子,朗声道:人来的不少啊……
观众齐声喊:我很欣慰啊。声音整齐又有气势,似滚滚天雷。
郭增福往台下一指,对观众道:你们都学坏了。
于谦马上就帮观众说话:不是他们学坏了,是您这包袱都臭了街了。
郭增福瞪了于谦一眼,观众们像大战胜利一样得意的哈哈大笑,对于谦这个“内奸”的行为很是满意。
郭增福一定要报仇,问于谦:你多大岁数?
于谦答:我38岁啊。郭增福立马就很不屑的道:小年轻,我34岁。
于谦摊手道:得,这位还不识数呢,我38岁,你34岁,明显就是我比你大四岁啊。
郭增福怒喷:去,你才不识数呢,反正就是我比你大。
于谦道:何以见得啊?
郭增福道:你不信你数数。郭增福伸出一只手道:看好了,1,2,3……33,34,从这里我就出生了,再往后数四个数,你才出生,我比你出生的早,所以我比你大。
于谦神逻辑:哦,这么说,你爸爸比你小?
郭增福一指于谦,再一指观众:你们都是坏人。
于谦嘿嘿一笑,观众狂笑起哄:吁——。
郭增福吓唬于谦:也就是我脾气好,要是我们那几个同行,你早就让他们给咔嚓了。
于谦捧:您这一行人都这么狠啊,您是干什么的啊?
郭增福害羞的捂着脸道:我是……我是练武,哈哈,练武的。哎呦,羞死我了。
于谦捧:这练家子脸皮还差点。
郭增福道:我们家是武术世家,打我爸爸那一辈儿就是干这个的,你上江湖上打听打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爸爸的江湖喝号叫:草上飞。
于谦捧:,哦,你爸爸是飞贼啊,混绿林道吧?
郭增福使出评书功夫:飞贼像话吗?我爸爸,嗬,轻功了得啊。二层小楼,我爸爸站在围墙下面,垫步拧腰双脚点地,往上一翻就上去了,踩着瓦片由打屋这边跑到屋那边,没有挡住他的门,没有挡住他的锁。
于谦捧:还是贼,锁都出来了。
郭增福道:我爸平时藏着功夫,给人开锁为生,那保险柜的锁,我爸拿根黄瓜就打开了。
于谦捧:嚯,高手啊这是。
郭增福踮起脚尖道:每天天不亮就起,两条腿一边绑一个沙袋这样走路,练了二十年,身轻如燕。
于谦捧:这我也行,不就是兔子跳嘛,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玩这个。
郭增福道: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的父亲,也不许你这样亵渎武术的神圣。
于谦捧:好嘛,我这是多大罪过啊。
郭增福道:我兄弟二人,我跟我哥哥和父亲说我们想学武,我父亲不教我们,得带着我们到外面去另寻名师。
于谦捧:为什么啊?
郭增福道:每天腿绑沙袋,你忍心么?于谦捧:不就是跳着走路吗?
郭增福道:我跟你这外行说不清楚,简而言之,我父亲带着我们哥俩,找到了我们的老恩师。
于谦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