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解 脱
“哈哈哈……我不配，我受不起……哈哈哈……”闻听唐钊那一番毫不掩饰极其愤懑和厌恶的自述和诘问之言后，那唐絮儿先是一愣，眸中浮过些许忽明忽暗的晦涩，继而不怒狂笑道。
“当年慕容含烟那个贱人，也曾说我不配与她相争容洵，论身份、论家世、论武功，都不配与她相提并论……而容洵也说我不配与他相依相守一生，他一直都拿我当妹妹看，还说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罢了……”
“至于我所谓的家人，他们也众口一词地说我不配成为唐门中人，更不配成为他们的亲人……可我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是爱错了人，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错付了一生而已……”
“为何老天对我这般残忍？我的亲人、我的爱人都一一弃我如敝屣，避我如蛇蝎……曾几何时，当年的我也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啊……”说到这，那唐絮儿又似失狂了般，竟悲怆地大哭起来。
“我的一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为何他们都要这般对我？我寻求的爱情没有一丝的希望，良人不是我的……渴望的亲情友情没有一丝的温暖，上至父兄师长，下至门人朋友，不是指责疏远我，就是打着'清理门户，为武林除害'的口号，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我恨，我恨哪!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沦入魔道，难道是我甘心的吗？你们知道我承受了多少的痛苦？既然老天让我死不了，挣脱不了命运的安排，从仇恨的漩涡中解脱不了，那我就让所有负我、欠我之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让他们也承受我所承受过的痛苦!哈哈哈……”
一番时哭时笑的疯颠之语，道尽了一个深陷黑暗无法救赎的灵魂的无尽煎熬和悲戚。这正是“心入魔障，自生自苦，害人害己，终难解脱。”
佛曰曾有云: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乃人世间七苦!芸芸众生莫不如是，俗世红尘走一遭，皆要经历诸般苦，受诸般罪。
“你只知道自怨自艾，一味地怨恨老天对你不公，怨恨他人对你残忍，怨恨亲人对你薄情，怨恨所有人都对不起你，负了你……”
“到现在为止，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岂不知这一切的缘由都是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为一己私怨，牵连祸害无辜之人，当年是如此，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诚如'自作孽，不可活'……你在怨天由人为非作歹的同时，你可知，那些因你之故无辜枉死之人的亲人，他们又承受了多少的折磨和痛苦？他们的不幸皆是你一手造成，他们难道没有怨，没有恨吗？”
半晌后，只听唐钊再次歇斯底里地如暴发的火山朝唐絮儿厉声怒斥道。依稀望去，少年双眸通红，面容因悲愤、激动不住地颤栗着，眸中全是一片痛苦汪洋。
“你说自己痛苦、可怜甚至无辜，唐门所有人都背叛离弃了你，导致你变成了六亲不认冷心冷血的魔头，岂知这二十多年来，唐门因你一人到底负重了多少？”
“当年，二伯因你之故，以己身死，为唐门幸存于武林争取了一线生机……我父因你之故，为替你赎罪，日夜研制'无忧散'之毒，不惜以身试毒，终致毒侵脏腑，英年早逝……而我母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她与我父本为一对伉俪情深人人称羡的夫妻，结果因你之由，我父早亡，令她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不消几年亦撒手人寰，只留下了我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言及此，唐钊已是心伤难抑，泪流满面，亦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问问，他们作为你的亲人，难道为你做得还不够吗？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因你之故，承受的痛苦难道比你少吗？还有祖父，他，已是一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却还硬拖着病弱的身躯，勉力支撑着唐门……为什么？因为唐门不仅是他一生的心血，更因他膝下的两个儿子皆因你之故而早早亡矣，无支撑唐门之人哪!”
“然即便如此，他却不曾对你有半分的怨恨，只希望上天开眼，让你能重获新生，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好好活下去……他对你由始至终的爱护和着想，连我这个身为孙儿的人都能看出来……你，身为她的女儿，难道真的铁石心肠，没有丝亳的感应吗？”
“回过头来再看看，你对唐门又做了些什么？自甘堕落，与邪魔歪道欲将唐门除之灭之，方可甘心!且不说，唐门是你自小生长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曾看着你长大百般疼爱你的至亲之人。他们当年为何会对你那般，是由于对你的所作所为失望透底，他们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你从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根本就没有想过你的所作所为对你的亲人的伤害究竟有多深？你，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去回报那些爱你至深的亲人吗？”
“如若你还有半分良知，有半分悔过之心，正如端木姑娘所说，回头是岸，还为时不晚哪!回头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放过自己，救赎自己，洗心净髓，也好让心灵得到解脱!”
少年的几番话入情入理，动情动容，莫不令闻者之人沧然暗涕，潸然泪下。
“别说了，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听到此，那唐絮儿似是生生受不住什么，突然，抱头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眨眼间，发髻凌乱，犹如疯子一般。
那红色的面纱也随之脱落，露出一张无比可怖的脸，上面累累深浅不一的刀痕交错纵横，已非昔日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简直是面目全非，不忍直视。
见此一幕，所有目击者在唏嘘痛恨唐絮儿的同时，亦不免心头涌上万般难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