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尸山血海
地道狭窄，只能容下一人行走，越往前走，地道也变得越来越低，娃娃不得不弯下身子，汗水不停地从太阳穴的位置流入眼角里，又痒又痛，怎么擦也擦不完，这让娃娃非常难受。
渐渐地道里有了血腥味，还有尸体的腐臭味，越往前走这气味就越来越浓，娃娃用胳膊堵住自己的口鼻，娃娃听到前面点点干呕了几声，她想安慰一下点点，可刚一开口，那血腥味加上腐臭味就立刻塞满了娃娃的鼻腔和嘴巴，娃娃顿时就感觉自已的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往外喷出来，娃娃连忙用大拇指用力按住自己的胃，这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再往前，地道里又变得泥泞不堪起来，这种泥泞的感觉娃娃从来没有经历过，娃娃不敢去想脚下趟着的是什么，她只想赶快从这地道里钻出去……
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后，一阵凉风突然灌进了地道里，娃娃惊愕地抬起头，她看到了前面的亮光，娃娃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到头了！
娃娃低着头钻出地道口，她抬起头……只看了一眼，她一下子瘫软了下来——满眼的尸体！能看到的全是尸体，一层层的、扭曲着的尸体！根叔赶忙将娃娃拉了起来，在一番摇晃后娃娃终于回过神来……
地道的出口就在东城门北侧的城墙根下，这里本是城墙内的一处排水口，平时就隐藏在护城河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根叔抬头往城墙上望去，此时就在他们头顶上，骁果已经点起了一堆堆篝火，他们正将城墙上的尸体往城墙下扔……
娃娃她们躲在城墙下的阴影里，她们看着城头上的尸体像扔下来的土块一样砸到尸体堆上……
娃娃从根叔那儿接过点点，见点点的头发乱了，她伸手想帮点点整理一下，可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娃娃看看自己的手冲着点点苦笑了一下，让她没想到的是点点突然冲着她笑了，娃娃惊讶了——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对她笑啊！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点点居然伸手轻轻去擦她脸上的污渍，点点这小小的动作瞬间温暖了娃娃，她的疲倦、恐惧、悲伤在这一瞬间被一扫而光了！
…………
护城河已经被尸体填平，靠城墙的一侧被墙头的篝火照的通亮，而另一侧则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对面不停的有马蹄声和士兵的喊叫声传过来，根叔他们无法获知就在那漆黑一团中究竟有没有人正站在河堤上，如果贸然穿过护城河，即使不被城墙上的人发现，那怕对面只有一个人或是只要有一个人看见了，那他们就全完了！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时间不等人！思索了一番后，根叔决定到对面去查看一下，根叔俯下身子趴在了尸体上，他慢慢向对岸爬去，他一边回头望着城头，一边仔细倾听着对面传过来的声音。
躲在城墙阴影下的娃娃他们屏住了呼吸，她们看着根叔一点一点爬向对面直到消失在黑暗之中……
…………
根叔扒着尸体慢慢爬上了护城河的河堤，面前的尸体已经堆得像山一样，他不得不小心地站起身来。
骁果就在他的右侧，他们正在清理着江都城外的那片开阔地，看样子他们是想清理出一条通道来，而根叔这一边正是他们堆放尸体的场所。
这些骁果卫应该在短时间内不会注意到这一边，根叔松了一口气，他转回身向河对面发出了信号。
…………
他们找来几杆长矛，卸掉矛尖，制成担架，然后将陈坤绑了上去，娃娃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她让两人一人在前拉，一人在后面推着，就这样拖着陈坤慢慢向前爬去。
娃娃将点点背到背上，用绑带将点点绑上后又试了两下，她回过头看着点点轻轻说道：“把眼睛闭上！”点点听了点了点头，然后把眼睛闭上了。娃娃重新回过头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俯下了身子趴在了那些已经僵硬的尸体上……
当看到这尸山血海时，点点并没有觉得害怕，对于点点而言这些已经死去的人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他只是不喜欢这气味，到处都是，摆脱不了！
点点睁开了眼睛，与这腥臭相比，点点更不喜欢黑暗，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全部是黑暗……
到处是死人，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尸臭味。娃娃扒在尸体上一点一点地向对面爬去，她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早已浑身血污，如果不是每爬上一段都要抬头相互看一下，她们相互之间谁都分不清哪个是活人哪个是死人……
一张张脸在娃娃的眼前闪过，他们有的很年青，甚至稚气未脱，有的很帅气……娃娃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她一路爬着，这短短的二十来丈距离几乎要耗尽娃娃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其实在那间黑屋子里，从陈坤叔叔问他“你妈妈呢”那句话开始，点点就一直在想：她是我妈妈吗？如果是，她为什么不说？那怕是一个暗示！
点点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她，他想在她的神情中找到答案，他想知道，更是希望，因为点点真的很喜欢她，他真的希望她就是自已的妈妈！
娃娃伸手将一根长矛推开，那矛尖正对着她们，她怕它伤了背上的孩子……
矛尖在点点的眼前划过，点点徒然想起那个铁面人尖锐的指甲，当时再往前一点，眼睛就没了；再慢一步……就是死！
死！点点从没想过自已其实也是会死的，看着眼前满是尸体，点点的心里徒然升起了一阵寒意，他们这是死了！点点忽然想起宫里那个女人临死前哀怨的眼神……死！点点猛然意识到人虽然有灵魂，但灵魂是没有意识的，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点点突然明白了，人死后为什么会有人感觉到悲伤，那是因为他再也看不到那死去的人了，而那死去的人再也见不到活着的人，如果自已死了，那就看不到，也不知道……点点不想再想下去了，他想转移一下视线，他抬起头向远处望去，猛地……
娃娃感觉点点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正要问点点时，点点的手已经在轻轻拍打着她的脸了，她赶忙转脸去看点点，她看到点点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点点手指的那个方向……
娃娃看了过去，娃娃差点惊叫了起来，就在她的左前方，护城河上游的方向，她看到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那些尸体在动，没错，真的在动！他们纠缠着，撕扯着，互相踩踏……他们越积越高，他们冲着她们过来了，没等娃娃从惊骇中挣脱出来，她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下面的那些尸体也开始蠕动了起来，娃娃魂飞魄散，她想跑，可是她感觉身体下面有千万条手向她伸了过来，她被他们死死地揪住，娃娃感觉身体在不断地往下陷……
就在娃娃要肝胆俱裂之时，根叔冲了过来，他一把抓住娃娃的手将她从滚动的尸群中给拖了出来，娃娃被拖到了对岸，娃娃回过头，就在她的眼前，数不清的尸体在翻滚，而且还在不断地升高，越来越高……高处的尸体在不停往下翻滚下来，很多尸体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娃娃好像看到无数的尸体正冲着她爬过来，她从没有看过如此可怕的场景，她尖叫了起来，恰在此时“哗”的一声巨响，洪水裹着数不清的尸体冲天而起……
娃娃的尖叫声淹没在巨大的声响之中……
冰冷的血水飞溅起来拍打在娃娃的脸上，随着奔涌而下的河水，一眼望不到头的尸体随着河水翻滚而下，娃娃整个人都木然了！
“一定是骁果攻城时，堵住了上游，现在他们打开了上游，水冲下来了，尸体太多，堵塞了河道……”根叔在娃娃的耳边低声说道。
娃娃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抽空了，她瘫倒在堤上，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胳膊才没让自己放声大哭，但眼泪早已喷涌而出……
“娃娃，你要坚持住！”根叔说完轻轻地拍了拍娃娃的肩膀。
巨大的响声吸引了城墙上还有城门外骁果的注意，他们一起围拢了过来，他们嬉笑着冲着护城河里的“尸流”指指点点着！
娃娃止住了悲伤，是的，要坚持住，为了自已的孩子，为了青云还有陈坤！想到这儿，她赶紧抱起了点点小声说道：“点点，别怕！”
“嗯！”点点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她们踩着尸体爬上了尸山，娃娃看着那些围在河堤上、挤在城楼上哄笑着的骁果，娃娃的心在流血，她想不明白同样有着爹娘父母、有着兄弟姐妹、有着儿子女儿，却为什么能这样残酷冷血！
堆砌的尸山绵延数里，黑暗中娃娃他们一点一点向前移动着，渐渐地江都的火光落在了身后，前面的骁果也只有稀稀落落十几个人了。
东方渐渐发白，不远处的青山露出巍峨的身影，眼看着娃娃她们就要脱离困境、逃出生天了，根叔轻轻地松了口气……
突然！
娃娃听到一个声响，是陈坤，昏迷中的陈坤喷了一口血，血几乎是喷溅而出，陈坤醒了，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叫了起来……
在微曦的晨光里，骁果发现了他们！
十几个骁果拍马飞奔而来！
他们已别无选择！
“干掉他们！”
根叔等人抽刀扑了过去，一阵旋风般的砍杀，眨眼间十几个骁果被砍翻在地。
“快上马！”根叔将娃娃扶上了马。
“带上陈坤！”娃娃大叫了起来。
根叔挟住陈坤上了马，另几个也飞身上马，他们打马飞奔！
哨声四起，骁果从后面追了过来。
箭从身后如飞蝗一般“嗖”“嗖”飞了过来！有一人中箭从马上栽了下去，根叔贴到娃娃的身旁替娃娃拨打射过来的箭，身旁又有一人被射中了，他惨叫了一声，根叔刚想伸手拉他，那人却已翻身落下马去。
根叔大怒，见自已的这匹马上有弓和箭，他立刻抽弓搭箭，根叔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回身射箭，根叔一连射出十几支箭，箭箭不落空，骁果应声翻身落马，吓得骁果们勒住了战马不敢再追，眼睁睁看着根叔他们扬长而去。
…………
根叔一行跑出数里来到三岔路口，根叔上了左侧前往叶城的大道，又跑了一里多地后他们来到一处山林旁，根叔让娃娃她们下了马，在安排一个人将马匹牵走后，根叔带着剩下的人钻进了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