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印第安人的“王宫”
除了麦克·纳布鲁斯,其他人就算在那间小茅屋旁边走上一百遍,也不会发现它的存在。它被一层厚厚的积雪盖得严严实实,根本分不清它与周围岩石的区别。找到茅屋的第一件事是清除茅屋周边的积雪。在穆拉第和威尔逊半个钟头的艰苦劳动下,终于把这座“卡苏察”从积雪里扒了出来。队员们赶紧躲进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藏身之处。
“卡苏察”是印第安人对一种小屋的称呼,这种小屋是用一种被他们称为“阿道玻”的太阳晒干的砖头建的。它的形状是一个立方体,每一面都有十二英尺长,这种房子大都建在一大块玄武岩石顶上。小屋只有一个进出口,门前有一个石梯。但是,无论房屋有多么狭窄紧凑,一旦“腾泼拉尔”在山里肆虐,大雪、飓风或冰雹都还是很容易钻进屋里的。
小屋里可容纳10人,在雨季房屋的四壁并不能真正地遮风挡雨,不过在这个季节它至少可以抵御零下十度的严寒。幸好,屋里还有一个炉灶,灶上还有一个可以用的烟囱,他们可以在灶里生火,这样就能更有效地战胜外边的寒冷了。
“这个宿营地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足可以栖身了。”格雷那凡勋爵说道,“感谢神明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是啊!”帕噶乃尔感叹道,“这里简直一座是缺少朝臣和卫兵的皇宫啊!我们在这里一定会很舒服的。”
“尤其是当炉膛里的火烧得很旺时!”汤姆·奥斯汀补充道,“我们现在最大的困难不是很饿,而是冷。我觉得,对我来说,一捆柴比一顿野味更让我兴奋啊。”
“喂,汤姆,”帕噶乃尔响应说,“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找到燃料。”
穆拉第则摇摇头表示怀疑,他说:“在这鸟不生蛋的山顶上找到燃料,谈何容易!”
“既然当地土人在这间‘卡苏察’里做了炉灶,”少校说,“这就说明这里肯定有能够生火的东西。”
“少校说得不错,”格雷那凡勋爵说,“你们先去安排晚饭吧,我出去当一回樵夫。”
“我和威尔逊陪您去。”帕噶乃尔建议道。
“需要带上我吗?”罗伯特也挺身而出。
格雷那凡勋爵回答说:“不用了,勇敢的小伙子。在别人还是儿童的年纪,你就已经成为男子汉了!”
格雷那凡勋爵、帕噶乃尔和威尔逊一起从“卡苏察”里走出来,这时候是傍晚六点钟。尽管周围的空气里没有风,但严寒仍然格外刺骨。湛蓝的天空已经逐渐阴暗下来,落日的余晖轻轻染在安第斯山耸入云霄的群峰上。帕噶乃尔看了看带在身边的气压计,水银柱显示0.495毫米汞柱。气压计水银柱的下降正与他们所处的一万一千七百英尺的海拔高度相符。这说明,科迪勒拉山脉这一带的海拔高度大概只比勃朗峰少九百一十米。如果这一带的山脉也像瑞士境内的那个庞然大物一样困难重重,那么只要飓风和旋风稍微给旅行的人们捣乱一下,估计他们当中就没有人能够翻越新大陆的这片崇山峻岭了。
格雷那凡勋爵和帕噶乃尔先来到一个花岗岩石上,举目四望,视野辽阔。原来他们现在已处在科迪勒拉山脉的最高峰,在这里可以看清方圆四十英里的地方。东边的山坡缓缓地降下去,这斜坡并不陡,可以通行。在东边,向导和牧工们甚至经常在山坡上滑行数百图瓦兹以便于更快的下山。远处,乱石和大块的岩石与滑落的冰川堆在一起,冰碛看上去一望无际。夕阳西下,浓郁的暮霭衬托下的科罗拉多河谷里,地势高低起伏,地面的隆起处一个个岩石的尖峰,以及山峦的峰顶,在夕阳的余晖里逐渐暗淡起来,夜幕徐徐降临在整个安第斯山的东麓。然而在西边,支撑着陡峭的西山腰的各个小山梁仍旧沐浴在阳光中。那些沉浸在光海中的岩石和冰川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在北边,山峦起伏得犹如一个笨拙的画匠所造就的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视线到了远处就变得模糊了。然而南边却截然相反,那里的景色异常美丽,黄昏愈浓,景色却愈雄伟壮观。是的,你向荒凉的多尔比多河谷望一望,就可以看到安图科火山口,那张着大嘴的火山口就在两英里之外。整个火山看上去像一头巨大的猛兽在咆哮,仿佛是《圣经·旧约·约伯记》里提到过的怪兽,它喷吐着炽热的浓烟,这浓烟又与冒着黑烟的一股股火流混在一起。四周的峰峦仿佛都着了火,烧到白炽程度的石头像冰雹一般,暗红色的蒸汽云和像烟火一般喷洒的熔岩交织成一束束光芒四射的火柱。在落日映衬下有不断增强的大片的亮光,那是爆燃引起的刺目的强光照亮了周围的山峦。相比之下,逐渐失去余晖的夕阳,却如同一颗熄灭的陨星,消失在朦胧黯淡的天际。
这一刻,或许是艺术家的本色战胜了临时樵夫的角色,帕噶乃尔和格雷那凡勋爵忍不住长时间地待在那里,被这场天火与地火之间的壮烈鏖战完全吸引住了。威尔逊可不像他们那么热衷于欣赏自然,他提醒他们赶紧回过头来想想现实的处境。眼下最重要的缺少燃料,但所幸还有一层又薄又干的地衣覆盖在岩石上,于是,他们收回痴迷的目光着手收集了不少干苔藓,甚至还有一种名叫“拉莱塔”的植物,它的根可以当柴烧。他们把来之不易的宝贵的燃料弄回“卡苏察”以后,大家连忙把它们捆起来。点火相当困难,维持火势就更难了。因为空气太稀薄,没法为火提供足够的氧气,这是少校对于难以点火的看法。“但另一方面,”麦克·纳布鲁斯补充说,“在这里不到一百度水就沸腾了。爱喝一百度开水冲咖啡的人现在只能靠回忆了,因为以现在的高度,水不到九十度就开了。”
麦克·纳布鲁斯说得没错。水沸时他们把温度计放进壶里的水中,温度计显示是八十七度。一杯滚热的咖啡让人感到无比痛快!可是干肉显得有点不够分,这让帕噶乃尔又找到了卖弄自己学识的机会。
“没错!”他说,“有一点我必须承认,牛羊肉烤起来吃确实很好,不过人家说羊驼可以代替牛羊,我倒想试试羊驼肉吃起来能不能代替牛羊肉。”
“怎么?”少校说道,“帕噶乃尔先生,您觉得我们的晚餐不好吗?”
“哪里,我十分满意,我的好少校,不过,我承认,如果能有一盘野味就更好了!”
“您倒真会享受。”麦克·纳布鲁斯说。
“我同意你说的,可是少校,您自己呢?不管您怎么说,要是在您面前摆上一块烤牛排,您的心情必定会更好!”
“这倒是很可能。”少校答道,“可是不管天多冷,夜多深,如果有人请您出去埋伏打猎,您会毫不犹豫就出去吗?”
“那还用说,只要您真有这样想法的话……”
麦克·纳布鲁斯的同伴们还没来得及对他们那助人为乐的同伴道谢,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嗥叫,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嗥叫延续了很长时间,那并不单单是几只动物的叫声,而是一群野兽正在快速地往这里奔跑而发出的声音。神明给他们提供了这间小茅屋,难道还想再给点晚餐?这是地理学家的想法,可格雷那凡勋爵的示意却浇灭了他的兴头。他提醒学者,科迪勒拉山脉的四足动物向来不会出没在这么高的地带。
“那么,这么多动物的叫声是怎么来的呢?”汤姆·奥斯汀说道,“你们听见了没?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了呀!”
“难道是雪崩?”穆拉第说。
“不可能啊!这很明显是真正的嗥叫呀。”帕噶乃尔反驳道。
“让我们先去看看吧。”格雷那凡勋爵示意大家冷静下来。
“得像猎人那样才能看出端倪。”少校边说边取出自己的卡宾枪,他打算去一探究竟。
所有的人都冲到“卡苏察”外边。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周围黑沉沉的,只有满天繁星点缀着这沉默的大地,月亮还没有露出羞涩的脸庞。东边和北边的山峰在黯黑的背景下显得模糊不清,视线所及,只能辨别出一些居高临下的岩石怪模怪样的身影。嗥叫——一种令人恐惧的动物的没命的嗥叫——变本加厉了,大家终于弄清叫声是从科迪勒拉山脉最黑暗的地方传过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突然,前边那极其猛烈的“雪崩”把大家都震惊了!但那不是真正的积雪在崩塌,那是活的生命,是吓疯了的生命在以雪崩似的气势往这边狂奔。整个高山都颤抖起来。那蜂拥而来的动物也许有几百只,也许有几千只,它们全然不顾空气稀薄,连续发出嘈杂的蹄声和震耳欲聋的叫声。它们只希望在这严酷的现实面前能博得几分生存的机会!是来自潘帕斯草原的野兽吗?或者仅仅是一群羊驼和小羊驼?这阵动物的旋风从他们头上几英尺高处呼啸而过时,格雷那凡勋爵、麦克·纳布鲁斯、奥斯汀、罗伯特和两个水手赶快俯身趴到地上。不幸患了夜盲症的帕噶乃尔,没看清楚这一切,竟直愣愣地站在原处,转眼间他就被这一股狂风翻倒在地。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开枪的是少校。有一只动物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应声倒下,其余的畜生却凭着控制不住的冲劲继续往前飞跑,而且嗥叫声更大了,它们头也不回地跑到火山一带的山坡上。
“哦!总算找到了。”一个声音响起,那是帕噶乃尔的声音。
“您找到什么啦?”格雷那凡勋爵感到不解。
“我的眼镜!当然喽,在这样一场混乱里,眼镜没丢总算是造化!”
“您没受伤吧?”勋爵有点担心。
“没有啦,只是被踩踏了一下而已。到底是谁踩的呢?”
“是被这家伙踩的。”少校拖着被他打死的动物走过来说。
大家都赶紧跑回小茅屋,就着炉灶里微弱的光线聚在一起仔细审视着麦克·纳布鲁斯那一枪的收获。那动物漂亮极了,模样像极了一头没有驼峰的小骆驼。它的头看起来很灵巧,身子扁平,毛皮细软,腿长而细,呈现出牛奶咖啡色,肚子下边有些白点。帕噶乃尔一看便禁不住兴奋地叫起来:“呀,是一只原驼啊!”
“原驼是什么呀?”格雷那凡勋爵有些不解地问道。
“是一种可以食用的动物。”帕噶乃尔答道。
“美味吗?”格雷那凡勋爵进一步问道。
“味道极其鲜美。这可是神仙才能享用的菜肴呀!哈!我早就知道我们晚饭会有好吃的肉,而且还是这样出色的肉呀!谁负责宰这个畜生?”
“让我来吧。”威尔逊自告奋勇。
“好,那我负责烤肉。”帕噶乃尔接着说。
“没想到您还能做厨师呀,帕噶乃尔先生?”罗伯特有些惊奇。
“那当然,我的孩子,因为我是法国人嘛!你不知道法国人天生就是做厨师的料。”
五分钟之后,帕噶乃尔将割好的一大块鲜肉放到木炭上。十分钟后,他给每个同伴献上一块被他命名为“原驼里脊”的无比美味的烤肉。在座的人毫不客气,全都大口啃起来。
然而,出乎地理学家意料的是,大家啃了第一口,便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伴随着叫声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鬼脸。一个说:“实在是太可怕了!”另一个说:“这肉怎么能吃呢?”
可怜的学者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还是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再饿的人,这样的烤肉也难以下咽。于是,大家开始群起而攻之,拿他那“佳肴”开玩笑,这位学者当然也明白别人是在嘲弄他,他自己也想找到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原本鲜美珍贵的原驼肉到了他手里就变得如此的难吃了呢?这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我明白了!”他叫道,“嘿,真的!我明白了,我知道原因了!”
“莫非是肉烤得太过头了?”麦克·纳布鲁斯有着不同于众人的平静。
“爱挑剔的少校,您错了!不是肉烤过头了,而是肉跑的路太多了!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我不理解您的意思呀,帕噶乃尔先生?”汤姆·奥斯汀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指的是,原驼只有在休息的时候被杀来吃,味道才好。可如果猎杀它的时间太长,或者它跑了太多的路,它的肉就完全不能吃了。从它这难吃的肉味里,我可以断定,这只原驼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的,想必那一群原驼也都是一样的。”
“您肯定是这样吗?”格雷那凡勋爵问道。
“没错,就是这样。”
“可是,有什么异常现象能把它们正在睡得香甜的时候赶出窝呢?”
“我亲爱的格雷那凡勋爵,”帕噶乃尔答道,“这一点我也得不到答案。如果您相信我,您还是睡觉吧,别再刨根问底了。我实在是太困了,我们睡吧,少校!”
“好的,帕噶乃尔。”
说罢,人人都裹进了自己的“蓬鞘”,迅速地进入梦乡。有人把火烧旺了,不多时大得令人生畏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它们在一起组成各种不同的节奏和音调,在地理学家低音的协调下竟组合成了一首异常和谐的呼噜奏鸣曲。
只有格雷那凡勋爵还醒着,他的忧患意识使他处于一种疲惫不堪的失眠状态。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群没命地朝一个方向奔逃的原驼,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有那种难以解释的恐惧。在这样的夜里追赶原驼的不可能是猛兽,因为在这样的高度,根本不可能有猛兽,猎人就更不可能了。可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怖把它们赶向了安图科的深渊呢?恐怖的原因是什么呢?格雷那凡勋爵预感到有某种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可是,在半昏睡的状态下,他的思绪无法继续,恐惧又被希望代替了。他仿佛看见自己翌日平安地到达了安第斯山下的大平原,真正的搜寻从那里才真正展开,到达那里或许才会成功在望。他想到了格兰特船长,想到将他的两个水手从艰苦的奴隶生活中解救出来的情景。这些希望的幻象迅速掠过他的脑际,伴随着每时每刻都在跳动的火光。那些在空中噼啪作响的火星、照亮同伴们睡脸的闪动的红色火焰,以及火焰在“卡苏察”四壁映出来的游移的黑影,都使他的思维一直断断续续的。随后,他的脑子里又重新产生不祥的预感,而且越发紧迫了。他仔细倾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声响,在如此僻静的山峰上,这种声音是难以解释的,恐怖的心情在勋爵的心头蔓延开来。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明显听见了远处传来那种低沉的、令人恐惧的轰隆声,这声音就像地下的滚雷。可是,雷的轰鸣只可能由山腰肆虐的暴风雨引起,而此地离山腰还有几千英尺的距离呢。格雷那凡勋爵想要弄清楚,便独自走出了“卡苏察”。
月亮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周围空气很清新,四周一片宁静。无论高空还是山峰之下都没有一点云彩。周围不时可以看见安图科火山的火焰发出的光芒。没有闪电,没有风暴,只有无数的星辰在苍穹闪烁。可是轰鸣声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它们好像正迈着矫健的步伐,穿过安第斯山脉向众人逼近,格雷那凡勋爵转回来时显得更加心神不定,他在心里琢磨着,地下的轰鸣与原驼群的惊逃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这里面存在因果关系吗?看看表,已是午夜两点了。由于他不能肯定危险何时来临,也不敢轻易叫醒他的同伴们,这些累坏了的人们还在沉睡中。于是他自己在迷糊中浅睡了过去,而且一睡就是几个钟头。
忽然,咔咔咔的震天声响惊得他站了起来。那些震耳欲聋的嘈杂声,就像数不清的大炮弹药车碾在坚硬路面上发出的响声。突然,格雷那凡勋爵感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在不住地下陷,“卡苏察”剧烈的摇动,门和墙壁都裂开了。“危险!”他叫道。
此时他的同伴们全都惊醒了,一个个歪歪地倒在地上,就好像有什么力量把他们拖到了一个很陡的斜坡上。天已经亮了,看到周围的景象,大家都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群山的形状已经骤然改变,圆锥形的山顶被齐腰斩断,山峰峰顶的一整块正摇摇晃晃地朝下陷,就好像山脚下打开了什么陷坑。以前在科迪勒拉山脉也发生过类似的自然现象,那时,一座宽几英里的高地曾整体移动,滑到了平原。
“地震了!”帕噶乃尔大叫。
他说得没错,是地震。那是智利边区山地经常发生的灾难。正是在这个地带,科皮亚波城曾两次被摧毁,圣地亚哥城在十四年间被震垮了四次。地球这个部分的地壳常年遭到地火的折磨,而这一带形成的火山山脉又没有足够的活动阀门便于释放地下热力,在此种情况下这样的震动就不断发生。
此刻,这块高地正以超过一小时五十英里的速度不停地往下滑,就像快车一般。高地上的七个人紧紧抓住贴在地上的一丛丛苔藓,地震把他们吓得不知所措,叫不出声,也不能动弹、停住或逃跑。他们互相之间说话都听不见,雪崩的哗啦声、地下的轰鸣声、崩塌的花岗石和玄武岩互相的碰撞声,还有一个个旋风似的雪团的呜呜声,使任何沟通在此刻看起来都变成一件似乎奢望的事情。
有时,那片高地只顾一个劲地往下滑,既无颠簸,也无碰撞;有时,它又左右摇摆、前仰后合,犹如在波翻浪涌中航行的船只。它贴近深坑滑行时,就会有大块大块的山石掉进深坑。它一路上把千年的古树连根拔起,同时又像一把巨大而精确的长柄镰刀,将东面山坡突起的岩石全部铲平。大家试想一下,一个几十亿吨的物体在五十度的斜坡上加速滑行,这种力量是多么恐怖呀!
这难以形容的坠落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谁也无法估算。会是一个怎样的深渊等在坠落的终点,谁也不敢预言。七个人是不是都还活着呢?还是某个人或几个已经躺在了哪个深沟的沟底?没有人说得清楚。庞然大物滑行的速度使所有人感到窒息,刺骨的寒冷使他们失去了知觉,漫天旋转的雪团使他们睁不开眼睛。他们只得大口喘气,筋疲力尽地几乎晕厥过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凭自己天生的自卫本能牢牢攀住岩石,使自己不至于滑落。
突然,一次凶猛的碰撞把他们震出了这辆恐怖的滑车,他们被抛到前面,滚到离山脚不远的地方。滑行的高地在此时也戛然而止。几分钟的时间,所有人都无法动弹。最终,有一个人总算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他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但他还是坚持住了——这个人就是永远镇定的少校。只见他抖抖迷住眼睛的灰尘,然后看看自己的周围,他的同伴们都翻倒在同一个小范围内,堆在一起,就像射出去的枪弹壳,散落一地。
少校数了数,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人全部都在。缺少的那个人,是罗伯特·格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