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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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星期日的宁静

直觉

直到在柏林开始生活,我才有了星期日的概念。对我来说,如果拉脱维亚是灵魂的故土,那柏林就是心灵的港湾。其实,这篇文章就执笔于柏林。

二〇〇八年,我因工作在柏林停留了几天,因此成就了契机。当时,我到柏林至今仍在使用的现代主义住宅群落去取材,看到人们极其自由快乐的生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中,一名女性骑着自行车滑下长坡的飒爽身姿让我至今记忆犹新。那个瞬间我产生了一种直觉,觉得这座城市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从那以后,我就经常造访柏林。仅仅那个瞬间,就给我的人生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在柏林生活时,我认识到了星期日怎么过的重要性。

其实不仅柏林,整个德国甚至欧洲,一到星期日基本上所有店铺都会关门休息。这是首先让我感到惊讶的地方。这里的星期日氛围跟日本的新年差不多,整座城市安静下来,人们都在家中静静休息。这里的星期日,基本上就是跟朋友和家人静静度过的日子。

只要当成每周有一天过年就很好理解了。而日本的星期日,却与之截然相反。

这种星期日的宁静让我倍感舒适。诚然,由于店铺都关了,人们无法出去逛街。可是如果需要逛街,只需周六去即可。生活里多一点计划,就不会感到不便。

每到星期日,爸爸妈妈和孩子都会在家休息。所以每个家庭都能平等地享受家人团聚的时间。这就是根植于此处的精神。星期日关店休息的行为乍一看很不划算,不过从长远来看,这样反而应该更划算。

所以,我每次从柏林回到日本,都会为星期日的过法感到不知所措。人们会出去玩乐,到百货公司购物,然后身心俱疲,顶着劳累的面容迎接星期一和新的一周。如此一来,疲劳更是无法消解。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开到深夜的超市、在星期日依旧开门的百货商店和餐厅,这些确实非常方便。只是,在里面工作的人们和他们的家人,就会失去星期日这个难得的休憩之日。

大家一起回家休息更有效率,也能让一周的时间张弛有度。

所以,我爱上了星期日。我常常翘首以盼下个星期日为何还未到来。

自己的规矩

一个周末,我来到附近的咖啡厅,发现平时都能连上的无线网络突然连不上了。于是我问店里的人,只见对方笑着指向黑板。上面写着“No Wi-Fi on weekend!”没错,他们周末故意把无线网络关掉了。

这家店似乎想向客人传达这样的想法:毕竟是难得的周末,大家不要光盯着电脑和手机屏幕,去跟朋友聊聊天,看看天空,吃点好吃的吧。对能够包容这种幽默的柏林,我想投出一张赞成票。

我先是感动了一番,然后惊讶于德国正在举国往这个方向发展。他们做出的行动,就是禁止工作日六点以后和周末的工作邮件。我一直认为将来会走进需要这些举措的时代,没想到德国竟把它写进了法律里,真是令人敬佩。

德国人极为擅长把工作日与周末完全分开。他们在工作日认真工作,到了周末则从工作中彻底抽身。只要在旁边观察,就会发现,到了星期五下午人们就会开始躁动。这里的交通机构会在星期五和星期六晚上彻夜运行,无须担心回家问题,可以大胆享受夜生活的乐趣。到了星期日,所有人都会休养生息,静静度过。

于是我也学着德国人的样子,在脑子里把工作日和周末完全分开。星期一到星期五上午都算工作日,其间专心工作,也就是写作。星期五下午开始就是周末,我会去见见朋友,在外面吃吃饭,愉快地充电。

过上这样的生活后,我渐渐有了自己的规矩。首先,工作日不见人,不做任何预定,只在自己步行可及的范围内行动。然后,我会把商谈和采访放到星期五下午,有时跟责编出去吃吃饭。星期六是私人时间,或是出去看电影,或是跟丈夫外出用餐,或是呼朋唤友一起吃饭。星期日基本在家度过,调节身心,以便轻松愉快地迎接下一周的到来。

自从定下自己的规矩,我的工作变得更顺利了。如果在公司上班,或是忙于带孩子,可能很难只根据自己的情况来行动。不过即便如此,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制定自己的规矩,比如周末不看工作邮件,那样或许能让生活变得比过去更轻松。一旦勉强为之,过后必然会反弹到自己身上,所以我把尽量不勉强自己当成了人生信条。

何须远行

我在柏林的住处附近有一家好吃的面包店。那里相当于日本小镇上的面包屋,每周星期一到星期五的营业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星期六从早上七点开到下午三点,星期日休息。店里有又大又沉的德国面包,也有三明治和甜甜的点心面包,总是挤满了客人。早上进店还可能碰上新鲜出炉的面包,每次都会让我产生无上的幸福感。

面包店旁边还有好吃的火腿香肠店。打开店门,迎面就是一股熏肉的香味。这里的商品基本都是称重销售,要多少就切多少。熏火腿和香肠还能按照客人需要的厚度切片,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用途提出要求。

我时常在这家店里买培根,并请店里的人把培根切成纸一样薄。

一次,丈夫去店里买东西,我牵着狗在外面等,却被老板招招手叫进去,请我尝了火腿的味道。这是一家充满人情味的店。

附近还有花店,粗略一想就有三家之多。我经常到最不起眼,女店主总是表情冷淡的那家花店去。店虽然不起眼,却有种扎实稳健的感觉,花花草草全都随意堆放在那里。真希望有一天能跟这位冷淡的女店主用德语聊天。

那一带还有厨房用品店和文具店。

有了这些店铺,我需要的东西基本就能凑齐。我很喜欢这种无须出远门,只在附近就能购物的环境。另外,周边还有好吃的蛋糕店和冰激凌店。

想吃鱼的时候,我就会到附近广场上每周一次的市集去,那里可以吃到炭火烧烤的鱼。在德国被称作“Imbiss”的路边摊文化十分发达,随处可见卖香肠的小摊,可以边走边吃,而且特别美味。每到春天还能看到装扮成可爱草莓形状、只卖草莓的小摊。

这里当然也有大型超市,不过私人经营的小店也保留下来与之共存。凡是要放进嘴里的东西,我都会尽量在私人商店买。因为这样更放心,也能买到好东西。

不过,无论是多么大的超市,星期日都会休息。除了部分咖啡店和亚洲餐馆,其他基本上也在星期日休息。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休息的星期日是那么悠闲,流动着令人愉悦的气息。

手写文字

星期日早晨,我到附近的咖啡店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然后开始读信。这些信都是读者给我写来的。自从《山茶花文具店》出版后,我收到的读者来信比以往更多了。

读着读着我就开始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字迹啊。即使是同一个人写的文字,也会因为身体和心理的状态产生细微变化,哪怕只是早上、中午和晚上的时间差别,也会以一种微妙的方式体现在字迹上。

即使是同一个人,年轻时写的字与上了年纪之后写的字也很不一样。或许,手写文字就像指纹一样,会一辈子跟着一个人。

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我会紧紧握着铅笔,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写字。右手中指支撑铅笔的部位会渐渐变成一个小坑,而且那块皮肤还会变得光滑锃亮。不过,那个小坑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最近我已经连铅笔都不怎么碰,顶多在选举时拿起来填一下选票。正因如此,当我收到手写的信时,会感到格外高兴。

我很喜欢信,应该也属于经常写信那类人。尽管如此,我最近还是会用电邮来解决大部分事情。

电邮的确很方便。可是使用电邮,从邮件发出去那一刻起就会让人进入等待回复的状态,难以放松下来。只要连着网络,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都能向任何地方发送电邮,也随时都能收到电邮。

正因为处在这样的时代,我更加感慨信真是个好东西。为写信的对象专门挑选信纸和文具是件令人愉悦的事,犹犹豫豫不知该贴什么样的邮票也是写信的乐趣所在。

然后,信要自己投进邮筒里。那封信会像接力棒一样由人手传递,送到收信人的邮箱里去。而且,无法预测信要多久才会送到对方那里,也无法预测对方什么时候会展开阅读。如此,更是无法预测对方何时会回信,搞不好连回信都没有。这种不确定之处,反倒是件好事。

信里融入了许多功夫和时间,能够让人放松心情。

打开信封,另一个人周围的空气就会轻飘飘地涌出来。那个瞬间最让人陶醉。从每一个用心写下的手写文字和措辞中联想写信人的模样,这又是一种乐趣。从时代的发展角度来看,写信可能显得很没效率。可是,如果写信的习惯从世界上消失,会让我感到十分苍白寂寞。

无论是谁,在堆成小山的广告函中发现一封手写的信,一定会心情雀跃吧。

为邻居寄存

住在柏林,偶尔会为邻居寄存一些东西。比如,邮差送来了包裹,收件人却不在家,那么邮差就会寻找同一幢公寓的住户,把包裹寄存在那里。随后,只要将此事写在纸上,贴到收件人家门口便可。收件人看到字条后,就会去找寄存包裹的人,取回自己的包裹。

有一次,日本寄来了装前样(印厂印好的样稿),而我正好不在家。我当时还奇怪,邮件到底寄到哪里去了?结果第二天,同一幢公寓的住户专门给我送了过来。

以前日本好像也普遍会这样做,不过现在应该不可能了。因为这个系统需要建立在信任的关系之上。

如果一定要交到本人手上,邮差就不得不再跑一趟,这样就会白白浪费力气。可是,只要街坊邻里在可能的范围内稍微帮帮忙,就能减轻邮差的负担。我个人认为,应该允许这种程度的松懈才对。

日本的上门配送系统的确厉害,不仅可以指定具体时间,还能保证送到收件人手上。只要简单操作就能查到自己寄出去的包裹处在什么状态,用冷藏或冷冻包裹发送食品也非常方便。日本的配送系统,是可以在世界上夸耀的完美服务。

住在东京时,我家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包裹。老实说,真是太方便了。很重的东西不需要我去搬,甚至足不出户就能购物。我当时的生活十分依赖上门配送服务。

可是,帮我把东西送过来的人应该很辛苦。他们的电话总在响,时刻都要赶时间。最让人同情的是,年底、年初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配送人员还要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直送货到深夜。

我觉得,年三十和年初一至少该让配送员休息一下,只是时代肯定不允许这种毫无紧张感的发言。由于我自己也深深依赖着配送系统的恩惠,所以说出来可能会自我矛盾。

我说出这些想法,却被长年生活在德国的日本朋友反驳了。那位朋友认为,既然是寄给一个人的包裹,邮差就应该负起责任送到那个人手上。因为有一部分邮差会嫌包裹太重,根本不去按收件人家的门铃,擅自寄存在楼下的住户那里……

说实话,我也尚不清楚到底哪边才对。

自由与义务

只要听我说起我跟狗一块儿去了柏林,基本上所有人都会惊讶得瞪大眼睛,并马上问:“狗能上飞机吗?”

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欧美的航空公司允许带猫狗一类的宠物上飞机。当然,并不是说多大的宠物都能带,航空公司对笼子大小和重量还是有限制的。

二〇一七年夏天,我乘坐了汉莎航空的航班,当时对笼子的尺寸限制是55厘米×40厘米×23厘米以内,笼子连同宠物的总重量不可超过8千克,只要符合这个限制条件,宠物就能被当作随身行李,跟主人一同坐进客舱。从日本到德国的犬只运费是单程一万日元左右。

登机之后,笼子要放在前排座椅下方,在到达之前不能拿出来。飞行过程中不可喂食,喂水只能喂到鼻子湿润的程度。

可能因为出发前做过长时间待在笼子里的练习,再加上我家狗本来就性格大方,整个飞行途中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带宠物出国需要准备很多文件,而且表面上再怎么没事,实际上对身体肯定有负担。有人认为带宠物乘坐长途飞机是主人以自我为中心的举动。可是回到日本之后,我还是觉得当初决定把狗带过去真是太好了。

对我家狗来说,柏林也是个温柔的城市。它乘坐巴士和电车都无须被关进笼子里,基本上所有咖啡店和餐厅也能跟人一块儿进去。

只是主人和宠物都需要经过严格训练,掌握一定礼仪。可能正因为训练到位,狗的权利才得到了保障。这些经历对我来说,是整个夏天最大的收获。

一个周末,我把狗带到了郊外的森林里。据说那是柏林养狗人每到周末都会聚集的场所。宽广的森林深处有个湖,人和狗就在湖畔享受着充实而悠闲的时光。

有的人在树荫下午睡,有的人跟狗一起下湖玩水。几乎所有狗都被松开了牵引绳,跟自己喜欢的同类玩耍。每条狗脸上都带着笑容。那里可谓狗的天堂。

或许那些主人都认为,平时总让狗遵守人类定下的规矩,周末就应该让它们充分放飞自己的天性,以释放平日积攒下来的压力。不愧是德国,在这方面也张弛有度。自由与义务维持着绝妙的平衡。

在柏林居住期间,我反复感慨要是日本也有这样的环境就好了。我希望,有一天在日本也无须把狗装进笼子里,而是可以直接带上电车。

大目标

我在柏林常住了好几次,至今从未感觉到语言的壁垒。就算语言不通,我也过得十分快乐,而且只要懂得一些英语单词,就能应付生活,几乎没有出现过让我感到为难的情况。

但是,二〇一六年夏天,这种情况突然发生了改变。改变的契机,就是我头一次把狗带到了德国。

带着狗走在外面,经常会有人跟我搭话。我猜测,那都是些非常简单的提问。比如“几岁了?”“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呀?”之类。

可是,我连如此简单的提问都回答不上来,导致对话就此中断。这让我感到惊愕不已。要是我能说上一两句话,世界肯定会变得更广阔,也能交到更多朋友……意识到这点后,语言的壁垒便轰然坍塌下来。

我头一次在柏林体会到了孤独。当然,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得到这种体会。

于是我就有了两个选择,一是十分干脆地放弃柏林;二是好好学习德语,与柏林加深关系。换言之,前者是内向保守的态度,后者是外向主动的态度。好了,该怎么办呢?几经烦恼之后,我选择了主动。也就是说,我决心走那条更困难的道路。

这成了我四十多岁时的一个大目标。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我认为,人生中某些时期选择离开日本的生活也很不错。如此一来,我就能够更加客观地看待日本,或许还能意识到此前一直被我当成理所当然的好地方可能也不尽好。我不仅仅为了成为一个写小说的人,同时也为了得到作为一个人生存下去的力量,并且成为一个更有深度的人。

于是我报了语言学校,决心在柏林学习德语。虽说如此,我首先要学会数数字,背单词,还要学会正确的发音。在母语是德语的人看来,我还处在跟一岁小孩儿差不多,甚至不如一岁小孩儿的阶段。前路漫长,看不到终点。尽管如此,我还是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

语言学校的课时很密集,从工作日的上午八点一直排到下午一点。中途如果肚子饿了就学不进去,所以我会趁早上有空的时候拿着便当走出去。昨天还看不懂的店门贴纸,今天竟然能看懂了。仅仅因为这个,我就能雀跃不已。

德语课

我可能已经有好几年,不,好几十年没有边走路边看笔记本学习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初中或高中的考前复习。不过,如果我不这样学,就完全跟不上课程节奏。只有拼命地预习和复习,才能勉强理解“今天我学了什么”。当然,课程从一开始就是用德语教授的。

班上的同学来自委内瑞拉、墨西哥、巴西、秘鲁、美国、阿塞拜疆、土耳其、白俄罗斯、意大利、日本等,可谓遍布全世界。人们的职业也各种各样,有学生,有音乐家,有工程师,也有科学家、医学生、心理学家、记者、建筑师,等等。大家都带着某种目的,努力学习德语。

老师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性。我经常听说在语言学校能否学好关键要看老师,在这方面我算是幸运的人。她不是单纯按照教科书上的内容上课,而是用一种栩栩如生的形式让德语渐渐渗透到我们脑子里。一开始我还有些不放心,担心上午八点到下午一点的课可能无法全程集中注意力,但是我们并非坐在椅子上干巴巴地听课,所以时间竟过得飞快。

八点半开始进行九十分钟的授课后,我们有一段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然后又是九十分钟的授课,接着是十五分钟的休息,最后是四十五分钟的授课,然后一天的课程就结束了。每周星期一到星期五,我都在重复这个课程。

如果从上空俯瞰我们上课的情景,恐怕十分可笑。因为我们做的事情基本上跟幼儿园没有两样。一帮老大不小的人用磕磕绊绊的德语介绍自己的名字,询问对方的兴趣爱好。

有时我们会分成两人一组,人手拿着一小袋软糖。一个人走到教室外面等,另一个人则把软糖藏在教室某个地方。外面的人要用德语一边提问一边寻找搭档藏起来的软糖。乍一看这就像一场游戏,实际上可以让我们用身体去理解什么样的表达最有效率。

经常有人说德语很难学。的确如此,我直到现在也还搞不懂德语究竟是否合理。这种感觉就像特别难解的数学题一样,其实只要理解了法则就能解开,但是在理解之前,就感觉一头雾水。不过,一旦觉得它很困难,就会变得越来越难,所以现在我都对自己说,德语真是太简单了。

狗的问候

我向别人说起这个,一般都能得到惊讶的反应。其实在德国和日本,狗与狗之间的问候方式并不一样。所以我家爱犬百合根一开始也十分困惑。

简单来讲,德国基本不允许狗与狗在路上相互问候。这点主人和狗都习以为常,因此狗狗们擦肩而过时,只要不是特别受到对方吸引,就不会互相嗅闻,而是互不理睬,径直走过。

在日本,只要附近有狗,主人就会让狗狗接近,并问候彼此。当然,这也要看主人和狗的性格,不过我只要感觉对面的主人和狗都很友好,便会停下来让狗玩耍。百合根是条喜欢同类的狗,所以我希望尽量给它与同类接触的机会。正因为这样,百合根只要看到有狗走过来,就会高兴地凑过去。有时还会发展成双方饲主站着聊天。

在德国就很少看到这种光景,因此百合根也因为跟同伴接触不足而累积了许多压力。不过仔细想想,让狗在路边玩耍其实很危险。这样不仅会妨碍到其他路人,还有可能从后面突然冲过来一辆自行车。可能是因为这样,德国的饲主才不让狗在路上跟同伴打招呼。

不过,如果一直这样,狗也会有压力。所以主人会把狗带到公园草坪,或是专门的狗公园去,把狗狗们放在安全的场所内解开牵引绳,让它们尽情玩耍。狗在与同伴玩耍的时候,人会尽量不介入。他们的目的就是让狗与同伴自由玩耍。这种一张一弛的操作,充满了德国特色。

没有所谓哪边好或是哪边不好,这应该是看法的不同。不过对百合根来说,这是个非常麻烦的不同之处,所以两边的差别让它困惑不已。

二〇一六年夏天,我从柏林回到东京,它也像个被语言壁垒所困的海归人士,去散步也不怎么积极了。在百合根看来,它好不容易习惯了德国的规矩,结果又回到了日本。我从来没想过环境的差别会给狗带来这么大的影响,所以吃了一惊。原来它们都在用那小小的身体敏感地探知着环境变化啊!

日本和德国,哪边更让百合根习惯呢?日本有许多宠物尿垫和小衣服等商品,而且品质很好,不过优质狗粮还要数德国占优。我感觉,这个差别来自人类把狗看成了什么样的存在。

有意思的是,在德国养狗要交税。所以,税务机关会详细掌握每家每户的养狗数量。就算养狗,也要明确自身的权利与义务。

平日的奖赏

由于每周星期一到星期五都要去语言学校,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一天、一周、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此前我竟然会听着喜欢的音乐慢悠悠地做饭,如今想来简直像做梦一样。现在别说听音乐了,就连自己做饭的闲暇都没有,整天忙着预习、复习,完全抽不出时间来。假如有时间洗碗,我更愿意多背几个单词。

不过,身处这样的生活,我发现日子实在太单调了。于是我决定,按照不同的星期数给自己一些奖赏。

首先是星期一。星期一是一周之始,接下来是连续五天的语言学校课程,所以我要用甜品给自己补充能量。于是,星期一就是蛋糕日。以前我把蛋糕日放在星期日,但是星期日还有其他乐趣,所以就移到了星期一。每逢星期一,我都会在放学后到喜欢的店里吃喜欢的蛋糕,然后才回家。

星期二是温泉日。但我并不是真的去泡温泉,而是在自家浴缸里放好热水,化开一块温泉泥享受那种感觉。一个住在柏林的日本朋友给我推荐了很不错的温泉泥,可以做成跟日本温泉一样的效果。在国外待上一段时间,就会特别想念日本的温泉,只要有了这个,就能在柏林轻松享受泡温泉的心情。由于平时连泡澡的闲暇都没有,所以我决定每周至少有一天悠闲地泡在热水里缓解身体的疲劳。我管这叫柏林温泉。

星期三傍晚,我会出门上瑜伽课。虽说是出门,也只是到隔壁的公寓楼去,中间只隔着一个中庭。我一直想做瑜伽,便在周围四处打探,但没想到竟会离我这么近。瑜伽课都是英语教学,还能顺便学学英语,可谓一石二鸟。

星期四是我每周预约泰式按摩的日子。柏林有很多泰国人,我的按摩师也来自泰国,性格特别开朗。接下来只要再坚持一天就是周末,所以我的盘算是在星期四治愈一下一周的疲劳。

接着就是翘首以盼的星期五。星期五下午一点,所有课程都结束时的解放感真是无与伦比,我甚至想大声高呼万岁。

星期五是吃鱼日。我会去附近广场每周星期五开放的集市上找炭火烤鱼的小摊,在那里大吃一顿。我用在户外喝酒吃鱼这个大大的奖赏,来犒劳上了一周课的自己。

林间漫步

上回写到了我平时的生活,这次再来写写我周末的生活。

星期六早晨,我会比平时更懒散地起床。平时我都靠闹钟唤醒,所以在周末会尽情酣睡。起床后,先淡定地喝一杯茶,然后开始上午的工作。因为工作日光是学习德语就让我筋疲力尽了,所以写稿和查看样书的工作我都放到星期六来做。

我故意空出了星期六的下午。有时出去跟朋友吃饭,有时买买东西,全看那天的天气和心情而定。在德语学习跟不上的时候,我星期六下午还会到学校的图书馆去补习,但一般尽量避免这么做。

晚上我会在家做饭,在厨房里发泄平时的郁愤。如果不在星期六把下个星期的饭做好,那我就没吃的了。我连每次单独做味噌汤的闲暇都没有,就一次做一大锅高汤,再把味噌化开保存起来。每次要喝就拿出来,放些蔬菜食材烧热了喝。

米饭也要一次做一大锅,然后捏成饭团,一个个单独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冷冻室。如此一来,我想吃饭的时候,就能用烤箱做烤饭团了。另外,我还会把白菜和芜菁做成腌菜。我在柏林养了一缸米糠,会一次腌上一大缸。做饭是最解压的事情。

星期日是带百合根到森林去玩儿的日子。我在《自由与义务》那篇文章里提到过,柏林西南部有一片名叫格吕内瓦尔德的大森林,里面有星星点点的湖泊,周边是狗狗们自由玩耍的地方。对在柏林养狗的人来说,这片森林和这些湖泊就像天堂一样美好,所以每到周末,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带狗过来玩儿。

我也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星期日的林间漫步。早晨的森林尤为清爽,鸟儿的歌声此起彼伏,走在里面十分惬意。我开始上语言学校后,百合根被关在家里的时间也变长了,导致它压力有点大。因此,星期日的林间漫步对我和百合根来说都是重要的放松时刻。我会取下百合根的牵引绳,让它尽情奔跑,或是与别的狗嬉戏。

林间漫步结束后,我还会来杯啤酒。林子里开着餐厅,可以坐在林荫下喝啤酒。这是我目前最大的幸福。就这样,我的周末迅速过去了。

有时出于天气原因,我会把星期六和星期日换过来。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度过周末的方式。为了下周也能在森林里喝美味的啤酒,我要继续努力一周。

午后的扑克牌

开始学习德语后,我感到这个语言里关于休息的表述格外丰富。其中,代表假期的“urlaub”是我很早就学到的单词。

我听说,德国的平均带薪假期每年有三十多天,而且跟病假分开计算,可以用于纯粹的休闲。所以,即使是在公司上班的人,普遍也能来上一场一个月的休假。

我所在的德语学校也会因为老师放暑假而换别人来教,而且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稀奇。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为了能够更积极地投身工作,好好休假是不可或缺的行动,结果也证实这样其实更有效率。我很愿意为德国张弛有度的工作方式投上一票。

日本的夏天现在是越来越热了。早上走进公司已经满身大汗,并因此消耗了不少体力。到了晚上,气温居高不下,怎么都睡不着。如此一来,疲劳就越积越多了。我认为,这种时候干脆不要逼人家上班,而是在家里工作,或是集中休假出去放松身心更为合理。不过日本可能有日本的苦衷,无法简单模仿德国的工作方式。

我还经常听说,在德国长时间待在公司并不能得到好评价。别说好评,那反倒是扣分行为,所以基本不会有人休息日上班或是加班。因为人们更重视如何在规定时间内有效地完成工作,而工作结束之后就是私人时间,所以不会在下班后还跟同事一块儿聚餐。的确,我几乎没见过这样的人。

到了周末,我经常看到的是跟孩子一起走在街上的父亲。也经常看到几个男性朋友推着婴儿车或是抱着婴儿结伴外出。在日本,虽说参与育儿的男性正在一点一点增加,但从我个人感觉而言,德国男性在育儿方面显得更为积极。之所以能这样,也是因为他们的周末完完全全是私人时间。

前不久,我坐在咖啡厅里喝茶,旁边来了一对父子。父亲看起来五十多岁,儿子可能不到二十岁。两人高高兴兴地打了好久的扑克。那是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感觉在日本应该很难看到这样的光景。

待在德国,经常感觉父亲的存在感相比日本要大许多。可能孩子从小跟父亲相处的时间长,长大后自然也会那样与自己的孩子相处。真是美好的亲子关系。

拉脱维亚之旅

我周末去了拉脱维亚。目前,这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国家。在此之前我已经去过三次,但每次都是工作采风,也有口译员陪同和车辆接送,可谓无微不至的旅程。

可是,我心里突然冒出了疑问:如果只是普通旅游,还会这么开心吗?于是,我就邀请了尚未去过拉脱维亚的丈夫,两人到那里旅行了一趟。这次我预约了首都里加旧城区的酒店。那座酒店位于里加主教堂旁边,外表看起来小巧玲珑,我早就想去住住看了。

这次旅行的首要目的是休闲。可能因为年纪大了,我们决定不做那种这个也要玩那个也要玩、这里也要去那里也要去的贪心之举。好不容易出来旅行一趟,把自己搞得太累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旅行时都会穿平时穿惯的鞋子和衣服,以不累着自己为前提到处散散步,去餐厅尝尝美食。我开始感觉,在日程中插入一些留白,让它不那么紧张就刚刚好。

不管去什么地方,我都不怎么会逛景点。顺带一提,我也不会拍所谓的纪念照片。遇到美丽的风景,我当然会想把它留在照片里,但是并不想把自己也加进去。

这次旅行我还想买一样东西,那就是拉脱维亚的香肠和培根。我一直认为肉类加工品要数德国的最正宗,但是自从在拉脱维亚邂逅了这里的肉制品,我的看法就改变了。为了方便保存,这里的人会对肉进行熏制,而且那种熏制技术十分高超,具有独特的味道。那是一直使用了传统做法、能够代表拉脱维亚的美食。每次我问一个拉脱维亚人喜欢吃什么,对方基本都会回答香肠和培根。

走到集市上,可以看见好几个销售熏制加工食品的摊贩。因为这里的人是拿一大块肉整个进行熏制,每一块都尺寸惊人。当然,拿在手上也是沉甸甸的。一整块培根粗略算来有五千克重。香肠也有大人手臂那么长,每根大约有三千克。我们买到了香肠和培根,这次旅行的目的基本达成了。

星期日,我们去了朱格拉湖畔的民族史露天博物馆。这里被一片广阔的松林包围,点缀着从拉脱维亚全境迁移过来的旧式民居,是市民休憩的场所。人们夏天可以在林间漫步,冬天可以滑冰和冰上钓鱼。这天正好是面包日,我们尝到了新鲜出炉、外表质朴的黑面包。随后,我们还慢悠悠地健行了一会儿,真是个悠闲自在的星期日。

格吕内瓦尔德车站

一个周末,我在格吕内瓦尔德车站下车,穿过站台后走下楼梯,突然听见了小号的声音。格吕内瓦尔德位于柏林西南部,是个带狗散步的好地方。

我拉着牵引绳往前走,小号的声音渐渐变大,但是周围并没有吹号人的身影。

那是一首连我都耳熟的名曲。由于我是个外行,听不出什么好坏,不过那种磕磕绊绊的感觉反倒给曲子平添了一丝哀愁。我边听边胡思乱想,吹小号的人会是个黑人大叔吗?

我朝出口走去,发现前方聚集了一小群人。乐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意外的是,举着小号的竟是个少年。他看起来只有十岁或十一岁,穿着一套正装,还在脚下放了个收钱的小盒子,里面已经装了不少硬币。

其实这种光景并不罕见,我以前还在路边看到过拉小提琴的女孩子。演奏的人毫无悲壮与紧张,而是怡然自得地把持着乐器。他可能是出来赚点零花钱的。每次我提到这个,日本人基本都会瞪大眼睛。确实,这种光景在日本应该看不到。

还有一件类似的事。不久前我在家附近走着,看到几个孩子把塑料布往家门口一摊,在那里卖不要的玩具或玩偶。卖家是孩子,买家也是孩子。他们虽然不要那些东西了,但没有马上扔掉,而是肩负起了将它转手给他人的责任,并且还能换得一点金钱。我觉得,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无论是街头演奏还是跳蚤市场,都能让孩子从小培养起对金钱的感觉,还能得到类似工作的体验,想必能大大帮助孩子独立。那个在我耳边萦绕不散的小号旋律,是豪尔赫·本·乔尔(Jorge Ben Jor)作曲的《超过一切》(Más que nada)。

其实,在格吕内瓦尔德车站不远处还有一个已经废弃的十七号线货运站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大量犹太人从这里被押上了特殊列车送往集中营。犹太人的数量和集中营信息都被记录在铁板上,至今仍留在曾经铺有轨道的地方。大屠杀的负面遗产毫无遮掩地展示在普通人生活中可见的地方,作为过去罪行的见证,由大人向孩子们一代代传承下去。

或许,这也是在日本很难见到的光景。

大人的远足

施普利瓦尔德是位于德国与波兰交界处的广阔森林。流经柏林中心的施普利河支流在这里化作水网,纵横交错于林间。我听说乘坐一种叫“卡恩”的小船在林间水网穿梭十分好玩儿,便约了朋友周末去体验。

我们一行五人,除了我和丈夫,还有一对在语言学校认识的日本夫妇,以及从日本过来度暑假的我的责编,全都是一把年纪的大人了。

施普利瓦尔德的主要车站是吕伯站,从柏林搭乘直通列车大约一小时能够到达。这个距离很适合一日游,所以这里在德国人中间算是小有名气的景点。只不过日本并没有多少关于这里的介绍,可谓秘密的好去处。

我们坐上列车,马上打开饭团吃了起来。那是我一大早煮好饭,按照人数做好带过来的饭团。馅儿用到了丈夫从日本烤好带过来的盐烧三文鱼,将鱼肉压碎后,连同芝麻和佃煮蜂斗菜加入米饭中拌匀,捏成方便入口的小饭团,还用保鲜膜单独包起来,以便随时拿起来吃。

遗憾的是,那天天气不好,窗外一直飘着小雨。不过我们事先商量好了,先到吕伯站看看,如果雨很大再掉头回来。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因为这里的交通费用低廉。我们买了柏林和勃兰登堡的团体日票,每张三十一欧元,可供五个人使用。也就是说,我们每人只要六欧元(大约人民币四十六元)就能坐个往返。除此以外,德国还有许多实惠的车票。

吕伯站还标注了波兰语的站名,因为施普利瓦尔德居住着许多斯拉夫系少数民族索布人,他们虽然定居在德国境内,却保持着独有的语言和文化。我们只坐了一小时的火车,眼前出现的光景便与柏林截然不同,让我震惊不已。真可谓一场小小的旅行。

我们来到渡口,坐上卡恩船出发了。船工在前头用一根长杆撑船,并没有多余的解说,可以静静观赏四周风景。好在天气也稳住了,让我们得以乐享这趟坐在卡恩船上的愉快的森林之旅。侧耳倾听鸟儿的鸣唱和潺潺水声,呼吸会慢慢变得深而长。在柏林很难体会到这样的静谧和清新。

途中有将近一小时的休息时间,我们便到餐厅里吃了午餐。听说施普利瓦尔德的特产是酸黄瓜,我们都尝了尝。没想到,只需坐一小时的火车就能得到如此快乐的时光!

这样安静而愉悦的大人的远足,其实也挺不错。

圣诞集市

这是我在德国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当然,我也是头一次逛圣诞集市,便好像一个观光的游客一样,走走停停地看了好多小摊。

德国的圣诞集市从十一月底开始,一直开到圣诞节前后。在此期间,有的摊贩每天都会开张,有的只在周末营业。还有一年一次只开两天的摊贩。所以为这段时间制订计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只不过,这种时候需要特别留意天气情况,因为经常下雨。单纯的寒冷尚能忍耐过去,再遇上下雨就很难受了。我觉得与其下雨,不如干脆下雪还好过一些,然而天不遂人愿,好不容易大老远地赶到集市去,最后很有可能被淋成落汤鸡垂头丧气地回来。

所以,只要心里觉得今天是最适合逛集市的日子,那么别人可能也会这么想,就形成了熙熙攘攘的盛况。传统木制玩具的摊位,摆满毛衣、手套、帽子等防寒物品的摊位,还有正因为德国人爱干净才会出现的刷子专卖店等,每个摊位上都挤满了人。

精神强韧的德国人到了这个时期好像也管不住自己的手,全都高高兴兴地享受着购物的乐趣。他们手上大多还拿着装在马克杯里、被称作“香料酒”的甜味热饮。

孩子们的乐趣全都集中在流动游乐场。那里的旋转木马、蹦床和射击全都有着充满怀旧气息的简朴外观,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当然,集市上还有很多卖小吃的摊位。不仅有香肠,还有比萨、汉堡、浓汤,让人眼花缭乱。不久前我去逛家附近的圣诞集市,看到一对日本情侣摆出了炸肉饼的小摊。我顿时犯了馋,站在小摊前大口吃起来。这种感觉就像在日本商店街的肉铺买炸肉饼当零食一样。德国人也很爱炸肉饼。

我每天去逛不同的圣诞集市,渐渐产生了莫名熟悉的感觉,随即发现这种活动跟日本传统祭典的气氛很像。虽说有东西方之分,但现场弥漫的都是一种简单怀旧,又与日常略有不同的气息。日本的传统祭典与夜晚很般配,德国的圣诞集市也在晚上更为美妙。因为这里到下午三点半左右就开始变黑,逛圣诞集市变成了愉快地度过漫漫长夜的绝佳活动。

在一年中白天最短、气候最寒冷的时期庆祝基督的生日,这主意真是绝妙。

柏林的年夜

日本的一月何时变得如此繁杂了?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头三天几乎所有店都关门歇业,一月四日才开张。现在好多店从元旦就一直开着,让新年变得跟普通周末差不多了。

在德国,虽然各地并不统一,但过了十二月中旬,基本上城镇就会安静下来。许多公司也会开始休假,孩子们的学校也开始放寒假。可能因为很多人都返乡了,城里的公共交通反倒变得很空,人们都比平时要悠闲一些,感觉不到日本年末那样的奔忙。

我当然知道圣诞节在西方是个非常特殊的节日,但是实际置身其中,才发现它的重要性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圣诞节是跟家人安静度过的节日。

回首童年,圣诞节的快乐完全来自圣诞蛋糕。一家人会商量今年到哪家店去买蛋糕,而我最高兴的就是切开大蛋糕,一家人都来吃的时刻。那个风潮至今仍未改变,每年临近圣诞节,所有点心店都会派发精心制作的圣诞蛋糕宣传单,并开始接受预订。

我曾经把那样的光景当成了理所当然,可是在德国突然想起来,跑到点心店一看,却发现这里并没有圣诞蛋糕。

德国有一种传统点心叫“德式圣诞面包”,每年进入十二月就时常能看到。但德国人并不会像日本人那样不约而同地订购。顺带一提,我买来尝了尝,发现它跟年轮蛋糕一样,已经不如日本那边做得好吃了。目睹这样的现实,我不禁感慨日本人真是充满了学习热情。

德国的圣诞节格外安静。整座城市都包裹在静寂中,流淌着清新的空气。我甚至能感受到每个人都与家人共度着温暖的时光,自己也充分体会到了那样的恩惠。可是问题在于年夜,德国的嘈杂可谓超出常识。到处都有人发射烟花,轰隆隆的响声要一直持续到深夜。

一年当中,只有这个时期允许购买烟花,人们可以在家中阳台随意发射。那阵骚动甚至会让人感到危险,不敢在外面走动,令我非常无奈。到新年出门一看,道路上堆满了垃圾。

无论圣诞节还是新年,我都想安静度过,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