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 把家畜拴在田里喂养
六畜不相为用 ——《左传》
A
B
C
“畜”和“蓄”本为一字,因此“畜”本身就有两个读音:chù,xù。这个汉字栩栩如生地描绘了远古时期的中国先民们将野兽驯化为家畜的过程。
畜,甲骨文字形A,上面的字符看得很清楚,像束丝之形,也就是“系”,表示用绳子系住家畜;下面的字符是什么,则众说纷纭。徐中舒先生在《甲骨文字典》中认为像田的形状,里面的小点则像草木形,意思是把家畜系在田里吃草。白川静先生则在《常用字解》一书中认为像染缸的形状,“‘畜’义示将线束浸入染缸染色。长时间浸染颜色会变深,因而‘畜’有了积累、保留、储蓄之义”。
畜,金文字形B,省去了“田”里面的小点,也证明这个字符并非染缸之形。小篆字形C,定型为上“玄”下“田”的结构。《说文解字》:“畜,田畜也。《淮南子》曰:‘玄田为畜。’”许慎同时又列出了一个上“兹”下“田”的古字形,并释义为:“鲁郊礼畜从田,从兹。兹,益也。”张舜徽先生在《说文解字约注》一书中则认为“兹”表示“草木多益”,因此用来会意“家畜最易繁殖”。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田”里的小点并不像草木之形,很有可能是谷物,因此“畜”表示把家畜系在田里,用谷物来喂养。不管喂草还是喂谷物,并不能概括全部家畜的饲养方式,因此仅仅用来会意而已。
《淮南子·本经训》中极为形象地描述了古人驯化家畜之始:“拘兽以为畜。”也就是说,田猎所得的野兽,养起来从而驯化为家畜。古人对事物的分类极细,也表现在家畜身上:野生谓之兽,家养谓之畜,祭祀时使用谓之牲。
据《周礼》记载,周代有“庖人”一职,“掌共六畜、六兽、六禽,辨其名物”。先民最早驯化的六种动物称作“六畜”,分别是马、牛、羊、鸡、犬、豕(猪)。今天人们的日常用语中还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说法,将五谷和六畜并举,可见其源远流长。“六禽”指六种供膳的禽类,分别是雁、鹑、(yàn)、雉、鸠、鸽;“六兽”指六种供膳的兽类,分别是麋、鹿、熊、麇(jūn)、野豕、兔。从名字上就可看出,“六禽”和“六兽”都是未经驯化的野生动物。
《左传·僖公十九年》中记载了一个故事,可以看出古人祭祀时对六畜严格的使用禁忌:“夏,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属东夷。司马子鱼曰:‘古者六畜不相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祭祀以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谁飨之?齐桓公存三亡国以属诸侯,义士犹曰薄德。今一会而虐二国之君,又用诸淫昏之鬼,将以求霸,不亦难乎?得死为幸!’”
这一年夏天,宋襄公称霸,邀请诸国会盟,鄫国因故没有赶到,国君鄫子请邾国代为说情,宋襄公却命令邾文公把鄫子抓起来杀掉,来祭祀次睢这个地方的土地神。古时祭神有祀典,必须祭祀祀典所载之神,否则就属于不合礼制的祭祀。“次睢之社”不在祀典之内,因此就是不合礼制的“淫祀”,也就是司马子鱼所言的“用诸淫昏之鬼”。
宋襄公之所以杀掉鄫子,其实是为了震慑东夷,使他们来归附自己。宋国大臣司马子鱼对这一举动进行了激烈的批评,其中提到“六畜不相为用”,是指六畜不能相互用来祭祀,比如祭祀马神只能用马来祭祀,绝不能使用别的动物,以此类推。“小事不用大牲”,比如祭祀庙门用羊,祭祀东西厢的夹室用鸡,绝不能使用牛、猪这样大的祭牲。
司马子鱼列举祭祀的禁忌,批评宋襄公居然以人为祭,哪个神敢享用?他的言辞异常刻薄:“以前齐桓公恢复了三个灭亡的国家以使诸侯归附,有义士尚且评价他薄德,如今为了一次盟会而侵害两国的国君,用来行淫祀,就这样来求取霸业,不是太难了吗?能够善终就已经算是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