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日月经天与干支纪岁月
太古洪荒,原始人环顾四野,仰望天空,最能引起注意的,一定是太阳和月亮。“县(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易·系辞》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太阳结束寒夜,结束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怖。太阳带来了光明和温暖,带来了捕猎采摘以充饥肠的良辰。对原始人来说,朝霞满天,红日东升,日复一日地上演着生活的开幕式。
日升日落,月圆月亏,运动与变化为两颗天体增添了神秘,也产生了许多瑰丽的神话。《山海经·海外东经》说:“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同书《大荒东经》也记:“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乌,《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踆乌”,踆乌即三足乌。大木、扶木则是神话传说中的扶桑树,其高“三百里”,十颗太阳如红彤彤的果子挂在枝叶间,并轮流跃上树梢,俯照大地。你升他降的间隙,便由黑夜来间隔。
太阳怎么会是十兄弟呢?《山海经·大荒南经》描述:“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一个庞大的家族,一位充满母爱的母亲,羲和养育了十个儿子,在甘渊为她的太阳孩子们洗澡。十日神话,应是先民们对于昼夜转换的想象,也是对于严重旱灾的一种感受。“赤日炎炎似火烧”,何况十个太阳!十日并出成了灾害的代称。
神话描绘自然界的神威,也幻想人类征服自然的伟力。《淮南子·本经训》所记录的传说,在讲述“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的惨相之后,为民除害的神话英雄上场了:“尧乃使羿……上射十日。”羿仰天控弦,一口气射掉九颗太阳。“羿焉弹日?乌焉解羽?”经屈原《天问》这么一问,使得后羿射日的故事更加圆满:羿开弓放箭,太阳里的金乌不免要羽毛纷落的。
20世纪70年代初,长沙马王堆一号、三号汉墓出土了两幅T形帛画。两幅帛画均分天上、人间、冥间三部分。在天上部分,均画有蟾蜍、兔、月亮,居画面左侧;画有阳乌、太阳,居画面右侧,并画扶桑枝蔓簇拥着日轮。其中一号墓帛画,阳乌红日居上,八颗小太阳在下,散布于扶桑的枝蔓之间,共计大小九个太阳。
与十日神话珠联璧合,是十二月亮的故事。《山海经·大荒西经》载:“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帝俊可是个多福的天神,他不单拥有十个太阳儿子,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下十二个月亮——月属阴,这应是六双女儿了。
十日和十二月的神话,可作为探究天干地支的材料。朱熹《楚辞集注》引述“天有十日,日之数,十也”的说法,认为“按此十日,本是自甲至癸耳,而传者误以为十日并出之说”。他将十日神话与十天干相提并论,认为先有甲乙丙丁十天干,后有十日并出的故事附会。
数学十进位制的发明,派生出类似“旬”的概念,影响了十日神话和十天干的产生。地支则不同。它取数十二,并非靠着数学本身的给予,而是依靠天文学对数学的运用,也就是说,是初期天文学选择了“十二”——其最重要的例子,便是至今仍通行于世的十二月历法。
认识岁时实在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在原始时代,先民们体验着寒暑交替的循环往复,为揣摩岁长,为寻找一把尺子丈量这段时间周期,他们仰观俯察,上下求索。
有聪明的观天者发现月亮盈亏的周期性规律,可以用来丈量一岁的长短,十二回(闰年为十三回)月圆为一岁。
十二月历法的发明,堪称初期天文学最辉煌的成果之一,其功当不在后稷教稼、大禹治水之下。“十二”被视为传达着天之奥秘的“天之大数”。天干需要地支为伴,日月相对,天地相对,为“十”配伍,也就非“十二”莫属了。
十天干与十二地支相配合,有了六十甲子。六十甲子为二者的最小公倍数。殷墟出土的一块牛肩胛骨上,刻着完整的干支表——天干与地支配合,用来纪日。这就是沿用至今的六十甲子。
相传,黄帝时代发明了十天干、十二地支、六十甲子。黄帝是中华人文初祖,记在他名下的发明很多。前蜀冯鉴《续事始》说:“黄帝立子丑十二辰,以名月,以名兽,配十二辰属之。”“以名兽”即以十二支称动物,子鼠丑牛,等等。这不仅将十二地支的发明权,还将十二生肖的首创之权,一并记在黄帝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