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大学是这样……

梁燕亮

我不知道如何写一篇像样的寄语,尽管我在四年前曾写过这样的寄语,如今翻来再看,便觉得索然无趣无味无意义。我似乎应该煲一锅鸡汤,或者写一篇青春的宣言,抑或是理想的赞歌,然而,我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四年的轮回,教会我很多。

他们说大学是一种解放,或者直白点说是一种“解脱”,你天真地相信了。我也如此相信过,然而,并没有……高考,就像一个冷峻残酷的“魔”,为了战胜它,你必须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昏天暗地地修炼好自己的功夫。你觉得不自由,好像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束缚着你,纠结、挣扎、彷徨,甚至崩溃。你的家人和你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读了大学一切都会好的。此刻,我应该恭喜你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解放”,但我又不得不发出一个过来人的警告:大学也有一种力量——就是你自己。我们从一个看不见的力量中解放出来,把自己完整地托付给自己。自由,对!就是这个看着如此诱人和魅惑的名词,将完整地进入你的内心,弥散在你的整个生活中。你的身边没有父母陪伴,没有以前的朋友嬉闹,没有你习惯了的班主任和看似严厉的教务长,你所拥有的是以自由标榜的新的生活,你将自由地面对师长、同窗、朋友以及一切可以自由选择的东西,你可以自由地选择空虚、寂寞、懒惰、放弃、无所事事,就如你可以同样自由选择充实、丰盈、勤勉、坚持、焚膏继晷。你是怎样,你的大学就是怎样。

他们说大学是一座知识的神圣殿堂,进去了,沐浴在知识的海洋中,自我便变得神圣了起来。你天真地相信了,我也如此相信过,然而,并没有……在知识的海洋里,没错,就真的像海洋一样辽阔无垠,有的人是在徜徉,如此悠闲;有的人是在挣扎,如此痛苦。有的人恐惧着,不敢涉水;有的人一头扎进去,最终沉溺。知识就是这海洋,而想要游泳、正在游泳和已经游泳,或者不敢下水的人,就是如你我一般的孜孜追求的人们。可我们追求的是什么?我们伫立在此岸,看着彼岸的风景,是如此的心潮澎湃、热血上涌,正如在远处看着自己的暗恋走过,尽管不可触及,却是心向往之。我把与知识的交往看作是一场灵魂的旅行,看到过一句话:旅行的意义并不在于你认识多少人,看过多少风景,而是走着走着,一个偶然的际遇下,突然认识了自己。大学就是这样,学着学着,你会忘了一个精致的功利主义者所说的“有用”或者“无用”,忘了一个理想主义者宣称的“我想”或者“我不想”,你将收获你自己对于这片海洋的理解,不是海洋拥有了你,是你拥有了这片海洋。你是怎样,你的学习就是怎样。

他们说大学是一幕浪漫的青春剧,在舞台上上演着关于玫瑰花、巧克力、啤酒的传奇。你天真地相信了,我也如此相信过,然而,并没有……青春是浪漫的,因为有幻想和期望,我们总在无数的惊奇中发现太多的不可能。我们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谈一场恋爱,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但请你记住:正视爱情,除了浪漫,还有担当和理解。我们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喝一场啤酒,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但请你记住:正视生活,除了沉醉,还有清醒和奋进。我曾在大学谈了一场自以为轰轰烈烈的恋爱,曾经的女友现在的妻子是我的师姐,我们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在慢慢参悟着从浪漫走向现实的爱情和婚姻。我想说的是:无浪漫不青春,无担当不爱情。大学就是这样让你体验着对亲情、爱情、友情的重新理解、对生活的重新审视,像所有的戏剧都有起承转合,我们不曾见过从头笑到尾的喜剧,也不曾见过从头哭到尾的悲剧,太多的时候我们是在微笑中含着眼泪,在悲痛里生长出欢喜的力量。你是怎样,你的生活就是怎样。

他们说大学是一群追求卓越的优秀者的聚集地,我们在这里锻造自己,并以追求优秀的名义,鄙视平凡。你天真地相信了,我也如此相信过,然而,并没有……大学,教我们追求优秀。我也曾教导学生:让优秀成为一种习惯。但可悲的是,我们对于优秀的定义并没有十分清晰的认识。看过了太多学生在群体里不再觉得“优秀”时的落寞,听过了太多学生不甘于不再“名列前茅”的倾诉,甚至在“不再优秀”的自怨自艾里选择自暴自弃、一蹶不振。我想告诉他们和你们的是:让优秀成为一种习惯的逻辑前提是我们本就平凡。这个世界是一个平凡的世界,每一个平凡的人都在这世界的不同角落里盛开着自己,正像如我一般一个平凡的辅导员,依然坚持着要做一个平凡的人应该做的平凡的事情。花园里不会只有一种花,紫罗兰和玫瑰花不会散发同样的芬芳,这才是真正的百花齐放。每一种平凡都是不一样的平凡,每一种优秀都是平凡的优秀。你是怎样,你的内心就是怎样。

大学就是这样,你是怎样,她便是怎样。而对于你是怎样,却是一个让大家对本原进行思考的问题。我对此感到无力,只能在自己的理解中给大家几点建议,给大学,给青春,也给人生。

多一点时间给读书。读书是要跟随文字去体验另一种审视世界的视角、面对人生的态度、解读困惑的释然。我曾在一次大三的班会上问学生:“进入大学以来,除了你的教科书之外,看过所谓‘闲书’超过5本的请举手!”只有3个人举手。“超过3本的请举手!”只有不到10个人举手。如果我问参加学生组织超过5个的,超过3个的,恐怕数字要远远多于读“闲书”的了。这怎么了?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在知识充斥周遭的当下,是我们太忙碌了吗?未必,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而我们可能用来游戏、嬉闹、逛街、约会,或者喊着“我好寂寞”一个人发呆。我们可能一遍遍刷着微博、朋友圈或者知乎,我们不愿意看超过140个字的文章,更勿论那些经历了岁月涤荡、风雨洗刷的皇皇巨著。碎片化弥漫我们的生活,也将我们的时间切割得支离破碎。将那些破碎的时间粘贴起来,安静地坐下看一本书,你会跟随着或喜或悲的文字或哭或笑,然后让自己内心变得丰厚。你不用再发出“时间都去哪儿了”的感慨,她就攥在你的手里,住在你的心里,印在你的记忆里。

多一点孤独给自己。孤独是人面对自我,用灵魂与自己的另一半或另一个自己对话,他在你的冥思中完成,在你的情感中升华。我们似乎习惯了在一个群体里人云亦云,一旦从群体里抽离,便感到所谓孤独。我们一直认为孤独是因为没有人陪伴,却不知实际上是因为自己不够丰盈。哲人说:“不经过反思的生活不值得过”,而我们有多久不曾自己一个人面对自己,面对内心,进行一次自我对话。问自己是否已然忘了初心?问自己是否尚未看见远方?问自己是否守住了理想?问自己是否忽略了风景?请你们记住:我们在群体里成就社会性的自己,我们将在孤独里成就存在性的自我。

多一点宽容给别人。宽容,一个容易说出口却难以做得到的词。面对他人的优秀,不嫉妒;面对他人的缺点,不嘲笑;面对他人加诸自己的误解和不幸,不报复。我们很难做到,但我们不要放弃尝试。宽容别人不是对别人的施恩,而是对自我的成就。看了太多怨恨了四年的两个人在告别时抱在一起痛哭,何不在当初就试着放下芥蒂,一笑泯恩仇?

多一点坚持给理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谈理想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儿时那个美好的理想,在我们慢慢长大的不屑和鄙夷的眼光与“太幼稚”的嘲笑中,变得渐渐萎缩,以至腐朽。理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坚持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就是下一秒!我曾把这四点建议作为毕业寄语送给毕业生,以一个如此理想主义者的姿态说着太理想的话语,我知道或许他们不会记得,就像我也知道或许你们并没有人会安静地看完这篇相当于20多篇微博长度的寄语,但理想主义者总想着要再多一点坚持。

以此献给初入大学的你们,也算作与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