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古法
“那就多谢仙君啦。”千玥儿喜笑颜开，从随身带的小篮子里掏出一个小锹来，卷起裤腿冲到门外，蹲下就准备开挖。
“天哪，她早就准备好了！”仙君捂住心口，一脸肉痛的神情。
刚挖了一铲子，一只手拦了过来，抬首一看却是钟离。“干什么？”她不解。“先别急着挖，这株祝余你得先寄放在仙君这里才好。”钟离悠悠然道。
“为什么？”千玥儿皱眉，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放下了小锹，站了起来。
“傻子，我离开这十来天，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千玥儿心一紧，仍是呆呆问道：“为什么？”
“为了你呀。”钟离笑得肉麻，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作出一副深情状，“我去了一趟赤炎山。”
“你去了赤炎山。那你知道什么了吗？”千玥儿瞪大眼睛，钟离轻轻摇头：“赤炎山不知何时竟生出一道结界，我无法进去。”
“结界？”仙君凑上前去，搭话道。
“不错。”
“一座山可不会自己生出结界来，不知道是谁的杰作，结界竟能覆盖整座山，而且连你都不能冲破，恐怕施术者的法力深不可测。”仙君摸了摸下巴，脸色略微凝重起来，“真是怪了，赤炎山已经荒了三百多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耗力设下一个结界，除非，他知道有人要来，并且不希望有人能进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钟离点了点头，“只是赤炎山荒废已久，连地仙都没有了，因而也无从问起。”
“那你碰到林云轻了吗？按说他若无事，应该会在山上。”
“没见着他。”钟离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那你这一趟，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吗？”千玥儿咬唇。
“那倒也未必，”仙君笑着摆摆手，“你想啊，既然有人要阻止你们去赤炎山，这反而证明山上一定有什么。七尹，你不必难过。”
“可我们又进不去啊。”
“三日后，我们启程去赤炎山。”钟离忽然道。
“什么？”千玥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心中太过欢喜，都不敢相信了？我说，我会带你去赤炎山。”微风拂过，钟离额前的一缕碎发飘了几下，又落了下来，漆黑的发衬得他容颜胜雪，唇角上扬，美得不似真人。
“可……不是有结界吗？”千玥儿一脸茫然。
“结界下的是血咒，或许，你可以进去也说不定呢。”钟离似笑非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施术者说不准与你有关呢，总得试试吧。”
仙君点点头，转头对钟离说：“果真现在就要去？”
“师尊现在也管不着我啦，即便我现在就去赤炎山，又能奈我何？”
“唉，你呀，到底还是不够洒脱。”仙君瞥了他一眼，顿了顿，摇摇头，“根本没法跟潇洒自由的本仙君相比……我真是不明白你。”满面的得意，让人看了恨不得要拍他一巴掌才好。钟离沉默半晌，忽然幽幽道：“你不辞劳苦，掘了祝余草来种，你以为……我不知道缘故？”
闻言，昆仑仙君的脸色一变，搪塞道：“左右不过是我喜欢这些奇珍异草罢了。”
“是么？”钟离笑起来，嘴上却不饶人，“你我相识这么久了，你的那些事我也略知一二，你还是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是什么事？”嗅到八卦气息，千玥儿两眼放光，一把拽住钟离的衣袖，在那桃花袖上印上了一个大大的泥爪子——挖祝余草时沾的。
钟离缓缓低头，满脸“温柔”地看着那个泥印，再抬头深深地凝视着千玥儿。她一个激灵，赶忙松开手：“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手上有泥。”
“哈哈哈，活该，也只有你整得了他！”某仙君一边庆幸话题转移，一边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
钟离扭过头，挑了挑眉，微微笑了起来：“唔……看来仙君很想听故事呢。”
“咳咳咳，不必不必，你们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免得三日后出发手忙脚乱。”仙君差点被自己那一袭飘逸的长袍绊倒，满面尴尬。
祝余暂且不取，钟离与千玥儿辞了仙君便各自回去。钟离寻了个替国祈福的借口，王才准他离开数日，他此前已经出去过十几日，方才回来便要出去，王似乎有些不悦，但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一天后，府上来了个不速之客。
自先前以三通法窥千玥儿身世后，林云轻便不见踪迹，连钟离回赤炎山都不曾见到他，没料到，他却自己来了。仍是一袭青衣，却面容憔悴，一双澄澈的眼睛也有些黯淡了。
“我去了一趟赤炎山，怎么你不在？”钟离问他。
林云轻没有作声，眼神却落在一旁的千玥儿身上，欲言又止。
“林公子，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林云轻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怎么了，我从没见过你这样，”钟离皱了皱眉，随即一笑，“该不会遇上什么美人，把你的魂给勾去了吧？”
林云轻一怔，也展颜笑了，看上去清雅依旧：“休得胡言乱语，只是近来诸事繁而已。”
“师尊召你去他那边？”
“并非。我是心中有些疑惑，因此便想着去探寻结果。”
“那你是不知赤炎山上的事了？”
林云轻满面疑惑。
钟离便说了赤炎山现结界一事，林云轻果然全不知晓，只说才离山不过十五六日，走时并不见任何异常之处，对话间，三人不免都现出焦急之色来，尽管各自担忧着急的事情未必全然相同。
“说起来，你为何直奔我这里而来，而不先回山？”
“我是特来找这位姑娘的。”
“找我？”千玥儿一惊，指了指自己的鼻梁，“你上次连父母为何弃我都不肯说呢。现在找我做什么？”
“姑娘，”他顿了顿，低头思忖片刻，道，“上次我不说，实是因为你身世复杂，我未能参透，不敢擅自回答。”
“那么，你现在参透了？”千玥儿一愣。
林云轻摇头：“参不透。我遍寻古籍，找到一法，只是没有十成把握。你可愿意一试？”
“我自然愿意的。”千玥儿不假思索。
“慢着，轻云，你且说说是何方法。”钟离把她往身边拉，不让她上前。
“古籍有载，天雷击身之际，将获片刻之间灵台清明。我修为不够，因此虽有三通法，但却让然不能看清千姑娘身世的前因后果。若能引得天雷，或可一试。”林云轻说话轻描淡写，仿佛是去菜市场买个萝卜青菜般容易。
“你疯了？天雷唯有渡劫之际才会出现，且威力无穷，你区区一个半仙，修为远远不够承受。从古至今，多少仙家妖王都折在天劫上，天雷避之惟恐不及，你竟要引雷上身？”钟离眉头紧蹙，沉声道。
“我已别无他法。”林云轻面色平静。
“即便是为了赤炎山一劫，你也不必做到这一步的。”钟离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还是说，你另有他因？”
林云轻不答。
“这般危险吗？”千玥儿皱眉。
“受术者无碍的，姑娘不必担忧。”林云轻语气温和。
“不，虽然我真的很希望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也不要旁人冒这种危险。”说到这，千玥儿咬咬牙，“身世固然重要，但终究不过是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哪有为了过去的事害了今人的道理？”话说得虽然漂亮，但甫一说完，千玥儿心底却又后悔。
“姑娘，这也许是唯一的法子。”林云轻看向她，眼底满是恳切，倒像是他更迫切些。
“即便如此，也不能不顾性命，不行。”钟离皱眉，眼底有些疑惑一闪而过。
钟千二人都不同意，林云轻虽欲再说，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作罢了。听闻他二人欲前往赤炎山一探究竟，他当即表示要一同前往，于是三人便决定结伴同行。
明日便要启程，千玥儿在屋里紧密锣鼓收拾行囊。
“这牛肉粒怪好吃的，一定得带上，这样路上无聊的时候可以当当零嘴。”千玥儿乐颠颠地把一小包牛肉粒塞进包裹里。
“呀，上次从昆仑仙君那里顺走的桃花酿。”
“啊，水果，路上难免口渴，吃个苹果最好了。”那个包裹已肿得不像样子了，她还是喜滋滋往里面塞东西。
“府里厨子做的桂花糕也是极好的，不带些么？”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是啊，我怎么把——”千玥儿微微一愣，扭过头，正对上钟离戏谑的眼神。他半倚在门边，双手抱胸，似笑非笑，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久了。
“你怎么在这里？半天不吱声。”千玥儿一阵窘迫。
“这儿可是我家呀，”钟离直起身来，轻轻掸了掸衣上的尘，笑眯眯地走近，俯下身来看她，“你反倒问我为何在此？”
千玥儿干咳两声，试图绕过钟离的眼神。他幽幽道：“我们此行是去赤炎山一探究竟，不是去游山玩水，你倒悠哉悠哉，叫我好生忧心。”
“唔……你说的也对。我还是少带些吃的吧。”千玥儿转过身便摆弄起那个已经撑得快爆炸的包裹，拆开，摆弄摆弄，又装好，拆开，又装好，如此反复，却什么也没舍得拿出来。想到路上无聊寂寞，若是不带些吃的，实在难挨，千玥儿便苦着一张脸，偷偷觑了钟离一眼，他见她瞧他，便朝她一笑，并不作声。
“钟离？”千玥儿翻了个白眼，扭过头看向他，挤出一脸笑来。
“怎么了，美人儿？”钟离挑了挑眉。
“你看……咱们旅途艰辛，要是不多带点吃的，万一挨饿受冻了，那可怎么办呢。”千玥儿满面真诚，眨巴着眼睛。
“我贵为国师，难道你还担心我买不起吃食？”
“可要是不小心丢了钱袋之类怎么办？”
“唔……”钟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看向她，“所以？”
“所以，我愿意承担这些重量，给大家备足干粮！”千玥儿雄赳赳气昂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