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惊惶失措
当天很多百姓看到刚刚开张几天,生意正红红火火的南家茶庄广东分号突然被官府查封,以南狄为首的十余人,被海关衙役反绑双手并用绳子拴成一串押往广州府衙门。有正往南家茶庄送点心的饼家提着食盒进退两难,不知道这货还该不该送,而已送过酒菜的餐馆急得追上去讨要银钱。人们议论纷纷,说南家茶庄的人正围着堆积成山的银元喝酒庆贺的时候,被衙役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不知道犯了何事。
潘振承的总经理得到消息后急忙向他汇报。
“为何押送广州府衙门,这不是海关的案子吗?”潘振承感觉不太好,海关办案是真敢下狠手,但广州知府办案没准能让南狄逃出生天。
“启官,海关没有监牢。”
潘振承举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一整天了,他的头都是晕晕乎乎的,高兴坏了!“那行了,我先回府,你还回应家茶庄去,如若阿秀实在忙不过来,就借些人手与他。”
“得咧!”
潘振承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四处静悄悄的,“夫人,”他叫了一声往里走。潘夫人迎出来挽着他的胳膊,“应家茶庄这么热闹,孩子们都去瞧了,你怎么反倒回来?”
难怪,潘振承问:“那小十二呢?”
“她在屋里。”
潘振承洗漱一番后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往应昱住的小院去了,“孩子,歇息了吗?”
“没呢!进来吧!”
潘振承走进屋里,看到应昱沐浴过后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女裙,散着一头湿发坐在榻上摆棋局,潘振承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她长大了,第一次来的时候不肯好好走路,恨不能连青菜都做成香煎,哪儿有热闹往哪钻,现在她弄出这么大动静,整个大清外贸圈全乱了,就连他这个老头子都稳不住了,她却云淡风轻,泰然自若。
他坐在她对面,“没去看热闹呀?”
“没有,有秀叔和庞爷在,不会有事的。”
“这次是你给南狄下的套吗?”
应昱笑着摇摇头,“我让安德烈叔叔在英吉利帮我打广告、收订单,原没想要套他,是他自己把脖子伸进去的,我便不好辜负。”
“他活该!昱儿,我想问一下,群芳最的货量这么大,势必冲击武夷茶,你打算如何把控大局?”
“应家从两年前起就陆陆续续开了一些店铺,主攻国内市场,效果还不错,我们的总产量也已调到了原来的一倍以上,日后国外市场以群芳最为龙头,武夷茶次之,绿茶、花茶则以内销为主,普洱茶还是茶马古道和内销双管齐下。”
早就有大布局,甚好!潘振承说:“我倒觉得你应该继续优先国外市场,现在英吉利、法兰西、瑞典还有很多国家的经济都很好,我们应该继续开垦,让他们也‘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如此于国于家都是好事。至于国内市场,待以后你的茶商帮壮大起来,再来跟南狄一争长短不迟。”
应昱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潘振承。潘振承老脸一红,掩饰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这群芳最香气高扬,真是特别好。”
应昱坏笑一声朝他竖起大拇指,“是真名士自风流!”
为了多拿点应家茶他觍着一把老脸东拉西扯他容易吗?这孩子还打趣他!潘振承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昱儿,南狄在国内市场可谓一统天下,你一下开了那么多分号和店铺,就如同把筷子伸进他碗里,这次如若不能钉死他,必遭反噬。”
“我也这么想。”
“如此,潘伯有些想法,听吗?”
“听!”
二人将棋盘上的棋子拿开,一人执白,一人执黑,一直商议到天色微明才散去。
封闭了六年的应家茶庄京城分号重新开张,没有延续原来的雅致、清幽,而是大红大绿、浓墨重彩,写着各种小诗的红灯笼间隔着一个个黑色的柱子挂得热热闹闹。美奈穿着美伦美奂的大红和服坐在中庭中央,带着十二个亦穿着各色亮丽和服的青春少女表演茶艺,乐曲优柔地响起,让台上呈现一派靡丽。这风光与日本茶道之“清和静寂”完全不符,老茶客们笑着摇头,这应家茶庄一入夜就跟醉了似的,幸好白日依然斗茶、讲茶、推广茶文化,否则他们都不敢来了。王公大臣们很是喜欢,精神是否相符无所谓,够浓烈、够繁复、够花哨就好,这是今上的口味,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嘛!
应家茶庄京城分号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众多的王公大臣、侯门显贵,为控制客流量,茶庄一再提价,但京城有钱的主实在太多,他们就是稀罕贵的,越贵越去。现今想要去喝一杯茶不仅得带上大笔银子,还得提前预定,否则真没有坐的地方。
和亲王的车驾先是驶过应家茶庄,再驶过南家茶庄,门庭若市和门可罗雀的感受令他不是滋味,如若换作从前,他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只是现下,应家重新开张是皇兄亲允,要让皇兄改口实非易事,再加上他年事渐高,体力渐衰,争心日淡,所以……由它去吧!车驾回到和硕和亲王府大门前时,和亲王又觉得这样不行,除了皇兄还没人敢让他受委屈,他咽不下这口气!他撩起车帘吩咐道:“转头,去应家茶庄看看。”
车夫拉转马头,驱车前行。来到街口,和亲王远远地看到茶庄门前灯火辉煌,勋戚之人呼朋唤友络绎不绝,和亲王只觉得一阵脑仁疼,可能真的不能闹腾,否则会同时招惹众多的三亲六戚和朝中同僚,令皇兄为难。
“你随我进去看看。”和亲王吩咐侍卫长。
车夫赶紧侍候他下车。侍卫长紧随其后,护着他往茶庄大门移动。即将到达时,和亲王突然发现一辆看似低调,实则坚实奢华的马车径直驶到茶庄门前,而随行的护卫是……御前侍卫!和亲王赶紧隐身到暗处,果然看到头戴小帽身着青衣的皇兄用一把扇避着脸,如普通人那般进入茶庄。和亲王避之唯恐不及,带着侍卫消失在黑夜里。
在应昱离开泉州赶往广州的第二天,余秋鹏也辞别应安,带着几个精干的二层掌柜和十多个伙计赶往京城,协助京城分号重整开新张。如若说广东分号是应家茶庄的经济前沿,那京城分号就是应家茶庄的门脸,是助应家茶商帮以最快速度和最高效率重新集结的高地,是群芳最名扬天下的台阶,应昱不敢托大,专门指派余秋鹏前往。所以这里的装饰装修、一应器具、茶品吃食、经营团队都是应家茶庄最好的,也是整个大清最好的。
应明每天漾着谦和的笑容招呼贵客。余秋鹏则坐在掌柜专用的花房里冷眼旁观。原内务府第一副总管佟岳洲深得皇上器重,在官僚中亦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乾隆二十二年执行“一口通商”,佟岳洲是出任粤海关监督的最佳人选,可他却因摔断了腿被淘汰,内务府第二副总管边振海拾级而上,取而代之。而他则因腿疾,行走疼痛不复利索,两次办差耽误皇命,被贬为尚茶正,地位一落千丈,其内心愤懑却无处诉说,抑郁不已。上任尚茶正调离前将应明的地址悄悄告诉佟岳洲,他说应明长期收购优质普洱陈茶,该人实诚忠厚,口风紧,出价公道,是个不错的朋友。佟岳洲接触过应明几次后感觉性情相投,渐成至交好友。此次茶庄的设计就是佟岳洲的主意。佟岳洲说不管是大俗还是大雅,只要皇上喜欢,所有的达官贵人都会喜欢,果不其然。佟岳洲还说乾隆爷喜爱微服私访,如若京城分号能办出别样风采,乾隆爷必至!
随着八个高大威猛、仪表堂堂的壮汉簇拥着一个贵气逼人、气宇轩昂的男子步入大堂,坐在三楼花房里冷眼旁观的余秋鹏猛地站起来冲到楼下。以京城分号为媒介,步入大清的核心权力圈子,实现借力打力,是应昱复仇的重要一步,受命于应昱守在京城分号的余秋鹏一看果然来了当今天子,那里还把持得住,跑下楼时脚下生风,张惶失措。
应明看到来客笑着上前作揖:“敢问几位客官预定的桌号,小老儿好命人引各位前往。”
乾隆爷并不理会应明,只是兴致盎然地看着中庭的茶艺表演,还用扇子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打拍子。
侍卫首领不冷不热地说:“我们四爷没有预定,请掌柜的给安排。”
“这……桌号五日前就订满,小老儿不过是赚几个茶水钱的生意人,可不敢随意取消客人的订桌呀!可否……请各位下次……再莅临?”
应明的话传到堪堪赶到的余秋鹏耳朵里,他急得扑上去想要扯住应明,却未曾想绊到走道上的金丝楠木花几直接跪到地上。应明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欲扶起他。余秋鹏掐了应明一把后说:“多谢掌柜的,我这把老骨头起着急了会散掉,请容我慢慢来。”
应明不明就里,但配合地退到一边。乾隆爷转头看到余秋鹏后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余秋鹏跪着笑道:“这位贵客好生面熟,小人在三楼订有大厢,贵客如想要,小人可让与贵客。”
乾隆爷动作轻松地往上抬了一下扇子,“甚好。那你怎么办?”
余秋鹏笑道:“这里太贵,小人肉疼。”
乾隆爷“哈哈”大笑,在余秋鹏的引领下来到三楼的雅致花房。余秋鹏并不上前见礼,只是吩咐人换下美奈,令她到花房侍候。
“贵客今日好雅兴,竟愿意到这等的上不得台面的地方来,小人好不惶恐。”
乾隆爷随意地坐在榻上,“余秋鹏你为何致仕?”
“小人的老母病重却无人侍奉,小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今想起仍觉愧对朝廷。”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余秋鹏渐渐定下神来,应对从容了许多,当年和亲王欺凌百姓,伤害人命造下的罪孽皇上大抵是不知道的,而且皇上与和亲王兄弟情深,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出手惩治,所以现下并不是重提此事的好时机,余秋鹏只能随口敷衍。
“致仕后就跟应家合伙做买卖了?”
“小人当初在建宁任知府,对种茶做茶很感兴趣,加上并不会做别的营生,与应家又是旧识,便与他们一道了。”
“甚好!我原听说应家捐献了700匹良马给朝廷就感到奇怪,一个百姓之家如何能有此等胸襟和气度,原来是因为你。余秋鹏,不管为官为民,你都做得不错!”
“贵客谬赞,小人愧不敢当。”余秋鹏是真的羞愧,但皇上是来散心的,不是来听他聒噪的,他也就不多做解释了。
“贵客是否要尝尝小店的群芳最?”
“正是冲着这个来的。”乾隆爷答了一句后看向楼下的中庭,虽说女人抛头露面被人瞧不起,但这里的茶艺表演似乎与抛头露面无关,女孩们举止高贵,大方得体,传播的绝非烟花风流,而是文化,是雅正端方的大国风采,上善!
余秋鹏说了一句贵客请便后,谦恭地退了出去。接着美奈出现在门口,行站式鞠躬“真礼”过后步入屋内,跪坐在乾隆爷面前再度行跪式鞠躬的“真礼。”她的举止不卑不亢,极尽温柔和优美,令乾隆爷大感赏心悦目。他笑着用扇子指了指茶台上的茶具,“请小姐泡茶吧!”
“是!”美奈将日本茶道与大清潮汕茶艺溶合一体,极具表演性的泡出了一杯群芳最。
“余掌柜说贵客自带了专用杯,能否请出?”
李玉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匣子,再从匣子取出一只杯子放到茶台上。美奈洗杯温杯后,分出两杯茶,一分给自己,另一杯奉给乾隆爷。
她端起杯子轻呷一口说:“凉热正好,贵客请用。”
这个余秋鹏官位虽不高,但毕竟也是老臣,是个懂规矩的,乾隆爷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顿感齿颊留香,鲜甜爽口,说明这是新鲜的细嫩茶菁及时制作而成,甚好!
“你是日本人?”
“是!”
“为什么会到我大清京城来表演茶艺?”
“我……”美奈的脸红了,“我与人斗茶道输掉了……所以得到她的茶庄表演几年。”
“你输掉了?”乾隆爷颇为惊讶,宫内会泡茶的女子多的是,但能如美奈这般优美从容,出的茶汤又这般好的就没有,“你输给谁了?”
“就是……应家茶庄的大掌柜应嘉,所以我才按她的要求,到京城分号来帮着管些事。”
“噢?那你们比的是什么茶道?”
美奈的脸更红了,“日、日本茶道。”
乾隆爷“刷”地打开扇子,畅快地摇起来,素闻日本茶道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没想到居然能被应家人比下去,说到茶文化,还是我大清源远流长呀!
“这应嘉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女子,因爱作少爷打扮,言行又风流潇洒,被人们称为十二少。她的长相……小女子说不好,只记得在日本曾见过一尊按照大唐安乐公主雕刻的观音,应嘉与她便有几分相似。”
乾隆爷拿着扇子的手下意识地用力一握,美奈的话虽说的平淡,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凡,需知大唐的史书评价杨贵妃的相貌用词繁多而美好,但评价安乐公主仅五个字:明艳动天下!应嘉像安乐公主,那就实在是令人向往了。
当天乾隆爷带着遗憾步出茶庄,美奈说应嘉行踪不定,众人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京城分号,或者是否会来。
余秋鹏谦恭地前边引路:“贵客请往这条楼道走,这边清静些。”
乾隆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余秋鹏,那间花房你给……我,留着!我得了空想来坐坐。”
“小人幸甚。”
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美奈两腿一软就要栽倒下地。余秋鹏赶紧扶住她,“别害怕,脱下龙袍他也是个普通人。”
美奈捂着胸口说:“看到那……那位贵客,我脑子全乱了,宗主教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只能满口胡诌,急得直冒汗。”
“别害怕,慢慢就能习惯。你先回屋歇息吧!此事不可外传,切记!”
“省得的。”
第二天和亲王在宫里见到李玉,从此人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便知道皇兄对应家茶庄印象极好,以后很有可能再次前往。这班人为引皇兄开怀变着法子怂恿皇兄出宫逛,现在都快成风了……既是如此便罢了……他以亲王之尊出手对付一家茶庄本就不妥,再冲撞了皇兄的雅兴那就不智了。
南狄在广州被收押了,潘振承用银子打通关搅得广东风云变色,和亲王府在广州的内线发来急报,边振海通过南狄走私大黄的事被捅出来,现在广东官府正集体弹劾他,弹劾的奏折已在路上。接到上述消息的罗师爷火烧火燎地赶到和亲王的书房,想要汇报,但和亲王进宫尚未回来,他只能站在门外等候。
而今大清茶叶界波乱纷纷,南狄这个天下第一大茶商帮的宗主已先在西藏、后在广东两度落网,应家茶庄一夜之间遍布大江南北,而南狄假冒应家群芳最引来洋商举告和索赔,但凡关心朝廷政务之人皆知皇上好面子,南狄敢给大清抹黑,皇上绝不肯轻饶!最让罗师爷感到担忧的是边振海,此人在和亲王面前失势已是铁板钉钉,应家茶庄又高调回归,他早前对和亲王隐瞒应嘉就是应昱的事恐怕是包不住了,一但穿包他势必跟着边振海一块倒霉。现在是他要认真考虑该去该留的问题,否则福祸难料呀!
看到和亲王远远地走过来,罗师爷脑海里战斗正酣、战局胶着,执白的一方认为王府待遇优厚,见人高三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况且他年纪不上不下,离开王府还得另谋生路,是为不智;执黑的一方认为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再错下去势必引火烧身,悔之晚矣。
本来有很多话想要对和亲王说,但看到和亲王索然无味的神情罗师爷改变了策略。他试探道:“王爷,应家茶庄重新开张好不热闹,您没去瞧瞧?”
和亲王郁闷地皱了皱眉,“南狄这个蠢材!”
罗师爷心里“咯噔”一下,看到南狄和边振海都要成为弃子了,不过……不应该呀!应家茶庄不过一介商人,和亲王要收拾他们多的是法子,怎么会这就认输了?
和亲王见罗师爷低着头不说话,有些不耐烦地问:“你来有什么事?”
罗师爷回过神来,将几份公文呈上,“镶黄旗有些事需得王爷定夺。”
和亲王无趣地“嗯”了一声,接过公文走了。从王府回到家,罗师爷立即找来手下人,令他们刺探王爷身边是否有人不忠。因罗师爷常为主子办这类事,众人便没有怀疑,分头行事。几天后各种回复齐聚,罗师爷在众多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中得到他想要的解答。
一条信息说:和亲王曾令车驾前往应家茶庄,可是到了茶庄附近旋即返回,随员看到似有御前侍卫守在茶庄和街道的暗处。
“御前侍卫”只有何人能够调动?他们只守什么人?答案出来了:喜欢微服私访的皇上去了应家茶庄,和亲王如再出手对付应家势必上达天听,南狄和边振海不值得和亲王惹皇上不快,所以他们已成弃子。边振海眼高于顶,平时得罪的官员就不在少数,更何况他先是劫掠应家,后又压榨安顺行的股权,一个三品官竟赚到富可敌国,嫉妒之人早就遍布朝堂,只要和亲王放手,弹劾他的人会蜂拥而至,那时候估计官员们要求重审的第一个旧案就是应家走私案,应昱和“应嘉”的身份必然大白于天下,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不能再留了!
第二天,罗师爷找了个家中兄弟突然病故的由头,向和亲王告假。和亲王虽用惯此人,但也不是离不开,便允准了。罗师爷将所有的金银细软收拾停当,雇了一辆马车飞奔而去,出城后消失于茫茫江湖。
接下来的日子和亲王别说进宫,连出门都懒得。王公大臣们一见面就赞颂应家茶庄的茶品、茶点、茶宴、讲茶、评茶、斗茶和茶艺表演,这让他感觉自己占着南家茶庄的股权跟个傻子似的,好不烦恼。所以他不耐烦出门。
“王爷,边大人求见。”太监总管走进来恭敬地禀报。
“不见!”和亲王冷冷地说。
这奴才也不知是怎么了,几次三番前来求见,不知道他正心烦吗?没过多久,太监总管再度回来禀报:“边大人求奴才禀告王爷,王爷若是不肯见他,那他只能下辈子再来侍候王爷了。”
和亲王有些好笑,这奴才最是会撒娇,算了,让他进来吧!有个人陪着说话也好。一会儿边振海一路小跑着来到和亲王面前,“扑咚”一声跪下了并哭诉起来。
“王爷!王爷!奴才虽不堪大用,但求王爷看在奴才一片赤诚的份上,救奴才一命吧!奴才愿将安顺行八成的股权孝敬给王爷。”
这倒是个好买卖!和亲王不禁挑了一下眉头。边振海夺了安顺行八成的股份和亲王是知道的,虽有些眼红,但边振海对他唯命是从,平时的孝敬也不少,所以他抹不下面子抢夺。现下由边振海自愿奉上,再不笑纳就是暴殄天物了。
和亲王笑问:“你又犯什么事了?”
边振海可怜兮兮地说道:“广东官府不知道受什么人指使,竟然集体弹劾奴才,说奴才把大黄夹带在南狄的货品里卖到俄国,不仅走私卖放,还里通外国。王爷……奴才冤枉呀!奴才只不过是纳了一个俄国药材商的女儿为妾,那时候刚收房正在兴头上,奴才就让南狄帮着夹带些大黄出去,这件事奴才也是禀告过王爷的呀!可是广东官府上下抓着这件事情不放,非说奴才里通外国……现在大清对大黄出口查得紧,皇上很生气……奴才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和亲王心中暗暗吃惊,朝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竟全然不知。他走到门外吩咐道:“去将罗师爷唤来。”
太监总管答道:“罗师爷前些天就回家奔丧了。”
是有这事,他给忘了,和亲王不悦地问道:“那是谁来接替罗师爷?”
“接替罗师爷的人是世子举荐的,从浙江来,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到。”
和亲王沮丧地摆摆手,一时不察,他竟成了瞎子、聋子……他转回来后并不想让边振海起身,如果这件事已惹得皇兄不快,那死保边振海就不值当了。
边振海见和亲王不言不语,心里急得不得了,他气恨地说:“这件事都怪南狄!”
南狄?和亲王莫明其妙地问:“他又怎么了?”
“都是他,假冒应家茶庄的群芳最,被英吉利东印度公司的大班告到官府,广东海关在查南狄的时候,这才,这才有……原来跟奴才不对付的人乘机跳出来,说南狄曾帮着奴才走私和里通外国,把奴才也给扯了进去……”边振海越说越委屈,“王爷……奴才上有老下有小……这下要被一锅端了呀!”
边振海哭诉完毕,抹掉泪花抬头看向和亲王,只见和亲王面无表情,恍若未闻,一颗心登时坠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