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琴声传情

次日，淮王一大早，便激动的跑来兰汐宫，站在她的床边，一边抓着她的手拼命的摇晃着，一边大喊道：“先生，先生，快起来！你能不能教我写一首情诗？”

兰汐慵懒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嘴，打着哈欠，看着不断摇晃自己的淮王，哭笑不得，问道：“淮王，你小小年纪，学情诗为何？难不成你已经有心上人了？”说着，疼惜的摸了摸淮王的头。

淮王抬着稚气的小脸，一字一顿道：“子君昨日取笑我不会写情诗，先生教教我嘛！”子君是御史大夫的嫡女，自小被送进宫中，与淮王为伴，二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兰汐拗不过，道：“好好，你先到庭外玩耍，待老师梳洗完毕，便去寻你，可好？”

淮王高兴的点了点头，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兰汐感慨道：“小小年纪，便要学习如何追女孩子，古人真是早熟！”说完，起身收拾去了。

兰汐来到庭外，刚来得及伸展一下身子，淮王便跑了过来，道：“老师，可以上课了么？”

兰汐笑道：“淮王，要是文学课，你也能这么积极，那该多好！”说完，牵起他的手，走向书亭。兰汐教授淮王的地方，是一个带亭子的长廊，位于一个风景优美，可以俯瞰整个皇宫的高地上。微风徐徐吹来，颇有一番“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感。

兰汐让淮王坐在自己的怀里，拿起笔，在纸上写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站在不远处的沐羽，嘴里也不自觉的吟道：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沐羽想道：“这首诗，写的不就是自己么？自己对她，不就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突然，淮王看向沐羽，激动的喊道：“皇帝哥哥，你怎么来了？”说着，从兰汐怀里挣脱开来，跑了过去。

沐羽满脸慈爱的拉过他的手，看向兰汐。兰汐佯装吃醋，道：“淮王，每次你的皇帝哥哥一来，你的眼里就没有我这个老师了！”

淮王道：“老师和皇帝哥哥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兰汐一听，内心颇为不安，忙转过头去看向远方。先是沐羽，再是淮王，自己要如何开口说离别呢？

沐羽见状，蹲了下来，对淮王吩咐道：“皇帝哥哥有事要跟老师说，淮王先去找子君玩，去吧！”淮王似是体会到哥哥的心意，忙点了点头，跑开了。沐羽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兰汐身边，坐到了她的对面，默默的看着她，不语。每次，只要他有什么烦心事，似乎只要看到她，自己的烦恼便会一扫而光。只有在她身边，自己才能心无旁骛，才能感到安心、快乐！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为她放弃所有！

昨日，她不经意提前自己曾经对她的承诺，整整一夜，他都在辗转反侧，心中既感到愧疚，又感到激动。愧疚，是因为自己登基后，竟然真的把对她的承诺忘了；激动，是因为他计划着等局势稳定，要带她在青丘微服巡访一番，好好的陪陪她。可青丘的局势，什么时候才能稳？此刻的他，想到这些，不禁头疼。

兰汐看着他，虽然未语，但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沐羽，你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沐羽一笑，感慨道：“每次我有什么心事，好像都瞒不过你！”兰汐笑了笑以示回应。

沐羽又道：“与云启国之战刚刚平复，北方戎狄便借机在边境不断侵扰挑衅。今日在朝堂之上，各位大臣持不同主见，相持不下。有大臣建议出兵，一举解决北方之祸，也有大臣建议暂时隐忍。”

兰汐问道：“那你有何想法？”

沐羽道：“北方之患，自皇爷爷开始便持续至今，加上战争刚过，国内尚未安稳，百姓方获一丝喘息之机，实在不宜即刻开战。然戎狄越来越放肆，边境百姓也是深受其扰。”

兰汐想了想，道：“沐羽，你想过和戎么？”

沐羽突然来了兴趣，问道：“和戎？汐丫头有何高见？”

兰汐道：“正如你所言，青丘国国内战乱刚停，百废待兴，急需快速提升经济及军事实力，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另外，北方戎狄，即使你驱之，还会不断有其他的蛮人前来取而代之，如此下去，我们只是不断地重蹈覆彻罢了。只有青丘国富民强，对外敌有足够的威慑力，方能达到最终的‘驱蛮夷以定四方’之效。因此，在兰汐看来，此次开战是远远不可取的。然青丘尚需喘息的时机，要避免北方戎狄之祸，倒是可以试试‘和戎’之策。北方戎狄，乃游牧民族，土地贫瘠，经济水平低下，并没有国土的概念。他们缺的只是赖以生存的必须物品和钱财。只要我们同意开放边境贸易，让他们有所获益，相信能保青丘国边境一时太平。彼时，青丘便可安心养精蓄锐，还民以安。并且自古以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皇上和戎，便是行道之事。而最后，国家实力强大，自然可以起到威慑他国的作用！”

沐羽用充满深情和赞赏的眼神看着她，即便自己早已是一国之君，在兰汐面前，却从未自称过“朕”。他赞许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汐丫头，你总能让我感到惊奇！好，我明日便召大臣前来商讨汐丫头刚才提出的‘和戎’之策。”说完，顿了顿，又道：“汐丫头，这几日，一直忙于国事，冷落了你。不如我今晚御花园设宴，汐丫头陪我喝一杯如何？”兰汐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心里想道：“或许，这是一个敞开心扉，与他交谈的机会。”

今夜，星辰满天，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皇宫里的每个角落。可是，兰汐的心，竟格外的沉重。相聚容易别离难，自己与沐羽曾经的患难与共，依然犹如昨日。兰汐远远的望去，寂静的御花园湖中心，一个雅致却孤独的亭子立于其中。沐羽静静地坐着，那落寞的背影，深深的刺痛着兰汐的心。

兰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边走边喊道：“沐羽！”

沐羽看着徐徐向他走来的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他迎上前来，牵过她的手，来到了湖中亭，指着桌上准备的美食美酒，道：“你看，我准备了青丘国出了名的美酒，我们今晚好好喝一杯，如何？”

兰汐笑道：“好啊，不醉不归！”

待二人就坐后，沐羽边斟酒边问道：“汐丫头，说好带你吃遍青丘美食，逛遍青丘美景的。结果，你来了青丘这么久，我还没有时间去实现呢！你那日说得对，该罚的应该是我，我先自罚一杯！”说着，酒杯一饮而尽。

兰汐笑了笑，道：“前日我不就自己私自出宫逛去了嘛！说到这件事，也是我有失考虑，皇宫不比外面，的确不应该无所顾忌，我行我素！我也自罚一杯！”说着，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竟相继喝了好几杯。

这时，沐羽犹豫着问道：“汐丫头，你觉得青丘如何？”

兰汐道：“很好啊，这里地大物博，百姓安居乐业，加上你这个皇帝还这么好！”几杯下肚，兰汐早已微醉，又道：“不过……”

沐羽忙问道：“不过什么？”

兰汐道：“不过，我还是喜欢以前那种自由自在，和你打架斗殴的日子。你现在是皇帝了，还有模有样的，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我哪还敢打你啊？”说完，兰汐“呵呵”地笑了起来。

沐羽急忙解释道：“我虽然是皇帝，但在我眼里……”

突然，兰汐看到不远处放着的琴，眼睛一亮，道：“沐羽，那是不是琴？你会弹琴？给我弹一首吧？”沐羽顿了顿，点了点头。他徐步走到琴前，缓缓坐下，双手抚琴。悠悠的琴声缓缓传到耳边，沐羽那因喝酒而微红的脸，在琴声的萦绕下，竟让人感觉如梦似幻。琴声中带着淡淡的忧伤，而忧伤中有着丝丝的甘甜。沐羽似乎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中，沉醉在一醉不愿醒的梦中，沉醉在，只有他与她的世界里！一首弹毕，沐羽似是没能从琴中的世界走出般，依然静静地端坐着。突然，他站起身，来到兰汐旁边，半跪在兰汐面前，牵起她的手，说道：“汐丫头，你愿意永远留在皇宫陪我么？”

兰汐一时语塞，少时，方缓缓道：“沐羽，你知道的，我不属于这个皇宫，我甚至不属于青丘，我……”

沐羽抢声道：“即使是为了我，也不愿意么？”

兰汐借着酒醉壮胆，道：“沐羽，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可是我害怕伤害你。但是，你不能一直活在恐惧不安中，我的心里除了逸尘，容不下第二个男人，你一直是知道的。”

沐羽道：“我可以等，等你爱上我，等多久我都愿意！”说着，深情地看着她。

兰汐道：“沐羽，每个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无法自由的选择让它去爱谁，我也不例外，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逸尘，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沐羽突然靠在兰汐的双腿上，低泣着。兰汐看着那坚强的后背，上下起伏，悲不自胜。

沐羽轻声道：“汐丫头，他伤你这么深，你为什么依然爱他？”

兰汐喃喃道：“或许这就是爱吧！”

沐羽突然抬起头，激动地说道：“汐丫头，你不要走！我不求你能爱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让我每日能看到你，陪着你，好么？”

兰汐忍不住垂下泪来，道：“沐羽，我的家在云启国，那里有我的爱情，我的亲情，还有我幼时的回忆。在这里，我始终只是异乡人！”

沐羽泪眼朦胧，喊道：“这里呢？你在这里难道没有回忆么？我们曾经同甘共苦，这些日子，在你眼里，难道什么都不是么？”兰汐一时无语，呆呆的看着他。

突然，沐羽站了起来，激动的说道：“我让人调查了，前日，你去见了慕容逸尘，对不对？”

兰汐一惊，急道：“沐羽，你不要伤害他！”

沐羽一脸忧伤，轻声说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兰汐哑然，自己一时冲动，居然把他当成了小人，真该死！沐羽未再言语，转身默默的走开了。兰汐默默的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悲不自胜。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意伤害他。可是一个人，如果爱上了，一切拒绝皆是枉然。

次日，兰汐求见沐羽，可他始终拒绝接见。兰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自己跟逸尘已约好，三日后宫外见，今日已是第三日了。如今，沐羽不愿见她，还让人天天守着她，自己如何脱身？如果走不了，那逸尘会不会做傻事？兰汐越想越着急。

无奈之下，她急忙跑去求助于桑梓。桑梓此时正在自己的宫苑内禁足。兰汐见到她，急忙问道：“桑梓，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出宫？”

桑梓大惊，道：“上次私自带你出宫，我现在还在接受惩罚，这次我哪敢？”

兰汐哀求道：“好桑梓，快帮我想想办法嘛！对了，你是不是有出宫令牌？”

桑梓顿了顿，忙拼命摇头，道：“没有，上次是爹爹帮我求来的！”

兰汐道：“找谁求？”

桑梓道：“皇上！”

兰汐嗔道：“行了，你别骗我了，沐羽根本不知道你出宫，怎么可能是他批准的？”

桑梓发现谎言被揭穿，忙紧紧闭着嘴不语。

兰汐继续哀求道：“桑梓，求求你了，快帮我想想办法，这是性命攸关的事！”

桑梓一听，脱口问道：“什么？什么性命攸关？兰汐，你这么着急要出宫做什么？”

兰汐道：“这事不能告诉你，总之，你知道这非常重要就可以了！”

桑梓想了想，道：“莫不是，你打算离开皇宫？”

兰汐笑着摇了摇头，道：“谁告诉你的？我怎么可能离开，只是暂时出去罢了！”

桑梓摇了摇头，道：“不对，听宫里的人说，皇上这几日让人紧紧盯着你，不让人放你出宫，你肯定是要走，对么？”

兰汐继续赔着笑脸，挥了挥手，道：“怎么可能？没这回事！”

桑梓突然惊讶地捂住嘴巴，道：“兰汐，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皇上非得把整个青丘国掀一遍不可！”

兰汐打趣道：“别说的这么夸张，他只会难过一小段时间，慢慢地，也就忘了！我走了，你机会不就更大了嘛！”

桑梓抗议道：“不行，我宁愿不要机会，也想要你留在宫里陪我！何况，你要是走了，沐羽的心也就死了，我不要你伤害他！”说完，“哇哇”哭了起来。

兰汐无奈，苦恼的想道：“看来，这招不行，自己还要另想办法。”

待夜深人静后，兰汐换上了小太监的衣衫，背上小行囊，悄悄地出门了。她蹑手蹑脚地沿着宫墙慢慢往前走，周围偶尔传来士兵的脚步声，每每这时，兰汐总会吓得赶紧贴墙站立不动。长这么大，不管在哪个世界，自己何时如此偷偷摸摸过，想到这，兰汐忍不住出口骂道：“死沐羽，要不是你不见我，我至于这么狼狈嘛！”

突然，眼前走出一个黑影，兰汐吓得大叫，急忙捂住眼睛，喊道：“我跟你说，我是现代人，不相信你这些妖魔鬼怪，识相的赶紧给我走开！”

沐羽“噗嗤”笑了出来，拉开她的手，道：“刚才不是骂的很解气么？怎么，我人来了，胆子倒是丢了？”

兰汐定睛一看，忍不住挥过拳去，责骂道：“死沐羽，大晚上的，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装鬼吓人好玩么？”

沐羽无语，笑了笑，道：“是谁在装鬼吓人啊？你大晚上的，不在宫里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说完，从上往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又道：“还装扮成小太监，想干嘛？”

兰汐抬头看天，用手扇了扇风，道：“出来看星星啊，你看，今晚的星星真多，对不对？”

突然，沐羽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哀伤，道：“汐丫头，他一来，你连再陪我几日都不愿意么？”

兰汐顿了顿，否认道：“没有，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这个想法，就是出来看看星星！”

沐羽突然咧嘴一笑，拉起她的手，道：“那好，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说完，不容分说，拉着她便往兰汐宫的方向走去。兰汐无奈，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见他行色匆匆，忙劝道：“沐羽，你慢点，这月黑风高的，我看不清！”

沐羽笑道：“我怕我走慢了，你就不见了！”

兰汐嘟了嘟嘴，道：“你这么抓着我，我能跑的了么？”沐羽一听，只是嘴角轻扬，没有再言语。

回到兰汐宫，众丫鬟吃惊地看着，皇上拉着打扮成太监的汐姑娘走进了寝宫。待二人离去后，皆意味深长的相对而笑，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兰汐被沐羽摁着坐到了床上，见她不再挣扎后，沐羽也缓缓的坐了下来。他看着她那不满的嘟着的嘴，无奈的笑了笑，道：“汐丫头，你要走，也得给我一点时间，难道不是么？”

兰汐一听，激动地拉过他的手，问道：“你真的答应让我走？”

沐羽戏谑道：“看我准备的情况！”

兰汐失望的松开了手，嗔道：“你耍无赖！”

沐羽道：“你为何要如此着急离开？”

兰汐脱口而出，道：“我今日必须走！”

沐羽好奇，问道：“嗯？”兰汐顿了顿，默默不语。

沐羽又问道：“是因为他么？”兰汐依然紧紧闭着嘴不语。

沐羽无奈，只好佯装起身，道：“你不说，那就是不着急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兰汐一急，伸手拉住他。不料，沐羽一个踉跄，抱着兰汐双双摔到了床上。刹那间，四目相对，沐羽定定的看着她，似乎要用那双可以看破一切的眼睛，看透她的心，是否也有个角落，藏着她对他的爱？兰汐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惊愣的看着沐羽那张在自己面前逐渐放大的脸。突然，她闭上眼睛，紧紧的抿着嘴巴，侧过头去。

沐羽见状，嘴角轻扬，轻轻的靠在她的身上，轻声道：“汐丫头，我不介意你爱我淡薄，只求你能每日多爱我一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年年复此生，也不可以么？我该拿你怎么办？”说完，迅速起身离去。兰汐一愣，睁开眼睛，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寝居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第二日，皇宫内都传遍了，文王昨夜留居兰汐宫。兰汐一个人在宫内，忍不住不断地大骂秦沐羽。不一会，桑梓激动的冲了进来，喊道：“兰汐，快起来，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