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涯追随
待二人来到山顶上,确认无人在后追击,慕容逸尘方勒停了飞奔的马。兰汐飞身下马,双手作揖状,道:“兄台,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慕容逸尘心中一震,对,就是这个声音,昨日在汤城的悦来客栈听到的声音,为何感觉如此熟悉?慕容逸尘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回应。兰汐见状,丝毫没有被冒犯之感,转身欲走。
“等等!”慕容逸尘突然喊道:“请问阁下是何人?为什么深夜潜入太守府?”
兰汐一愣,竟也觉得此人的声音很是熟悉。可她没有多想,只是淡淡道:“萍水相逢之人,恕难奉告!”说完,欲走。
慕容逸尘见状,急忙上前阻拦。兰汐飞起一臂,将对方的手挡开,随后,二人竟交起手来。兰汐心想,此人身手了得,几个回合下来,自己处处居于下风,还是速速回营,将这里的情报报告将军,好早做准备。想罢,突然向黑衣人飞起一脚,落地,再轻点地,欲轻功飞走。岂料,黑衣人闪电般袭来,抓住兰汐的右脚,往回用力一拉,待兰汐快着地,再次快速袭来,一把扯掉兰汐的蒙面巾。这一刻,于慕容逸尘而言,时空似乎停止了运转。曾经的梦,曾经的想,在见到她的这一眼,全都得以实现。幸好,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就这样,她终于出现了;幸好,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兰汐见对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震惊后,飞速地转身,欲走。
“汐儿——”这一声呼唤,在兰汐听来,似乎穿越了遥远的时空,飞掠了江河湖泊,方来到她的耳边。无数的泪水,无数的念想,都在这一刻,化作虚无。兰汐呆立原地,背对着他,久久没有回应。
慕容逸尘又唤道:“汐儿——”声音充满了温情与思念。可兰汐不敢转身,她害怕,害怕自己转身的一霎那,他们之间,就真的结束了。
慕容逸尘突然拉下脸上的蒙面巾,慢慢地走向她,边走边用暗哑的声音说道:“他们都跟我说,从宫中离开的那一日,你就已经死了。可是我不相信,后来,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去神医谷找你,找到的却是你再次失踪的消息。这次,我还是相信你不会死。我们之间,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做,你肯定不舍得死,对不对?”兰汐默默地流着泪,慕容逸尘的声音越来越细若蚊蝇,最后竟无语凝噎。
一双熟悉的手,突然紧紧的环上兰汐的腰,这个久违的充满温情的怀抱,让她竟忍不住贪婪。她缓缓地闭上眼睛,那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的落下来。
慕容逸尘喃喃道:“汐儿,半年多了,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么?我一直很想你,一直都在找你!”
想到那封绝情的信,想到神医谷那几百条性命,还有自己不知下落的亲人,兰汐的心,突然变得冰冷。她突然挣脱他的怀抱,蓦地转身,举起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未待慕容逸尘回过神来,便控诉道:“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一边无情的伤害我,一边说爱我?慕容逸尘,你真的爱我么?不,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恨你!”说完,转身欲走,却被慕容逸尘一手拉住。那一巴掌,慕容逸尘感到万分不解。可见她欲离去,他的反应是拦住她,他不能再放开她的手。他害怕,一旦放开,自己就真的找不回来了,不,宁死都不能放!
兰汐转身,努力的甩开他的手,不容分说便朝慕容逸尘挥出手去。慕容逸尘边挡边喊道:“汐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如此?”
兰汐未语,竟是步步紧逼,慕容逸尘只好步步退让。突然,兰汐抽出腰间的匕首,朝他袭来,招招致命。慕容逸尘见状,心如刀绞,突然站立不动,匕首就生生的扎入了他的胸口。鲜血溅到了兰汐的脸上,也痛在她的心上。她握着匕首的手,竟忍不住发抖。不,她还是下不了手,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看着他那憔悴的脸,她手软了,她用力的抽出匕首,道:“这一刀,是替神医谷的冤魂刺的,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兰汐双眼溢满泪水,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飞离。
慕容逸尘颓然地跪倒在地,心如刀割,朝黑暗中大喊:“汐儿——”悲痛的呼唤久久地回荡在山顶上。他感受不到胸口的疼痛,因为他的心,已受千刀!“恩断义绝,不,肯定有什么,让汐儿误会了,否则她不会这样对自己!神医谷,神医谷惨遭屠戮那天发生了什么,以致于她如此恨自己?”慕容逸尘挣扎着爬上马,随后伏在马背上,忍不住再回头看了看身后,最后双脚用力夹紧马背,往汤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慕容逸尘回到客栈,随从见状,不由不大吃一惊。急忙连夜叫了大夫过来医治。所幸,匕首扎入不深,没有伤到致命处,大夫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开了几服汤药和外伤的金疮药后,便离去了。慕容逸尘呆呆地斜躺在床上,不发一言,目光呆滞,随从的几位中将只好悄悄地退了出来。他的心很痛,不是因为误会,而是因为,自己再次失去了她。如今,她这么恨自己,想找到她,并非易事。然而,即使咫尺天涯,即使赴汤蹈火,自己也一定要找到她!慕容逸尘心想道。
上官崖带领众将士来到白城城下,发现城楼上已人去楼空。随从的军师大感疑惑,劝道:“将军,城楼上没有防守,想必是有诈,我们还是先驻扎下来,待打探清楚后再攻城也来得及。”
上官崖不耐烦,道:“昨日密探不是回报说,白城内驻军粮草已尽,如今尸横遍野,士气全无,此时不攻取,难道等他们粮草补给后,士气大涨再攻不成?”
军师欲继续劝,竟被上官崖举手拦了回去。上官崖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一起攻进白城!”话音一落,队伍便浩浩荡荡前行,待毫无障碍的进入白城,看到城内尸横遍野的惨况时,上官崖为自己的进攻决定颇感骄傲与得意。
待所有敌军将士均进入白城时,突然,城门关闭的声音传来。后方士兵冲上前来,道:“禀将军,城门关闭了!”上官崖一惊,回头看去,果然发现城门已关。未待他反应过来,躺在路两边装死的云启国将士同时翻身站了起来,喊道:“冲——”顿时,敌军大乱,互相冲撞,不知往哪个方向撤去,还有被直接从马上冲撞下来的。众将士在昊天的指挥下,万箭齐发,敌军顷刻死伤无数。上官崖在众人的保护下,落荒而逃。
而虎城这边,也陆续传出好消息,因敌军轻敌,毫无准备,未料到对方会突然袭击,仓皇失措下,均纷纷缴械投降。
慕容逸尘正在汤城养伤,伤口在大夫的治疗下,已慢慢结痂恢复。前方纷纷传来告捷的消息,上官崖大败,虎城也成功被夺回。慕容逸尘颇感大快人心,嘱托众将准备,即刻便启程返回白城。
此刻,兰汐和武明将军正带领手下将士,潜伏在进入汤城必经的峡口处,试图截击大败而归的上官崖。突然,远处冲来一支不到万人的队伍,杂乱无章,毫无组织可言。走在前面的,便是当今护国公之子上官崖,刚从敌军阵营落荒而逃,如今是一副丧家犬的落魄之状。
此刻,兰汐众人正在前方半山腰上严正以待,静观敌军缓慢进入他们早已设好的陷阱。兰汐手举弓箭,随着“嗖”的一声,箭身飞了出去,正中上官崖右手臂。
“将士们,上!”随着一声令下,众人同时现身,将山上的石头往下滚。山谷里的敌军犹如惊弓之鸟,纷纷作鸟兽散。兰汐与武明齐上,与上官崖对战了起来。从无上阵杀敌经验的上官崖,何时见过此种场面,加上手臂中箭,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武明生生擒住。
兰汐骑马在队伍周围环绕,口中大喊:“将士们,你们的将军已经投降,请放下你们手中的剑。我们都是青丘国同胞,本就不应互相伤害,留着你们的命,他日继续为国出征!”这些话像魔咒一样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士兵们纷纷扔掉手中的剑,已是投降。
兰汐走到武将军前,道:“将军,形势紧急,还请你继续带兵驻扎边境,防止云启国入侵,我先押送上官崖回京师。沐羽正在京师郊外布兵,上官崖可以作为我们威胁上官燕的筹码。”
武明将军道:“好,我让十人陪姑娘先行回去,姑娘路上保重!上官崖就拜托姑娘带回去了!”
兰汐点了点头,便押着上官崖,带领十名将士,往京师方向驰去。此时,慕容逸尘正好骑着马远远地飞奔而来,一身白色的长衫,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映衬着那张英姿飒爽的脸,眉宇间的英气与眼底那抹柔情完美碰撞。而他远远看到的,便是山脚下,穿着一身骑服的兰汐,英姿飒爽不输男儿。他匆忙收紧缰绳,让马慢了下来,停在原地,等着她慢慢走近。就这样,她在山下,他在山上,突然四目相对,遥遥相望。可兰汐那张冷漠的脸,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不,慕容逸尘相信,那张冷漠的脸下,是难以放下的爱。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越时空;他们之间的爱,炽热恒久!久久地,四目凝望,直到兰汐慢慢消失在视野里。慕容逸尘在心里说道:“汐儿,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慕容逸尘一行飞速赶回了白城。刚下马,慕容逸尘便吩咐手下前去召唤昊天,自己径直进了房内。不久,雪飞和昊天二人走了进来。刚进来,慕容逸尘便看向昊天,道:“昊天,此次叫你进来,是有事想问。几日前,我在汤城见到了汐儿。”
昊天大吃一惊,激动地上前几步,道:“汐儿?真的?她在哪?”
雪飞也忍不住震惊道:“太子哥哥,你真的见到兰汐了?”
慕容逸尘点了点头,道:“她在青丘国汤城。”说完,伤口处传来一阵疼痛,他忍不住呲了呲牙。
昊天惊道:“殿下,你受伤了?”
慕容逸尘挥了挥手,表示无碍,道:“昊天,我在神医谷救你的那天,神医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好好回忆一下,一字不漏的跟我说出来!”
昊天顿了顿,犹疑道:“殿下的伤,是汐儿伤的?”
雪飞震惊,道:“不可能,昊天,兰汐这么爱太子哥哥,又怎么会忍心伤他?”说完,看向慕容逸尘,又道:“不过,既然遇到你了,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回来?她又为何会在青丘国?”
慕容逸尘摇了摇头,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她刺向我的时候,说是要为神医谷的冤魂报仇!”二人一听,呆若木鸡。
昊天跪了下来,道:“殿下请恕罪!”
慕容逸尘问道:“你何罪之有?”
昊天道:“殿下可记得煜王府暗杀一事!”
慕容逸尘想了想,道:“记得,凶手后来一直没找到,煜王说是仇家寻仇。”
昊天道:“那是啸天!”
慕容逸尘惊道:“啸天!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你说过,神医谷那晚,你们跟他们分开了?这么说,汐儿一直跟啸天在一起?”
昊天道:“煜王府暗杀那日,是我把啸天救了出来。他跟我说,他和汐儿亲耳听到,杀手说是受殿下指派,来为梅妃报仇!”
慕容逸尘气的拍案而起,道:“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沈霸天,我跟你没完!”
昊天继续道:“那日,啸天还告诉我,他和汐儿后来坠下了悬崖,等他醒来,汐儿便不知所踪,所以,他把汐儿的死也怪在了殿下身上。”
慕容逸尘道:“汐儿坠崖?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昊天道:“殿下恕罪,在下看殿下为了汐儿,痛不欲生,如果再告诉你汐儿坠崖,在下怕殿下受不了。”
慕容逸尘不由得跌坐到凳子上。良久,他缓缓道:“如今虎城已夺回,上官崖也被汐儿他们拿下,我打算去青丘国寻回汐儿。”
雪飞和昊天皆震惊。雪飞忙上前劝道:“太子哥哥,青丘国内乱,而且双方交战,你要前去敌军境地,此行万万不可!”
昊天也点头附和道:“雪飞说得对,殿下,此行不可!如若殿下担心,我可替殿下前往。”
慕容逸尘激动道:“你们勿再劝,此行我必须去,我一定要找到汐儿!”说着,捂了捂胸口的伤口处,道:“找不到她,即使得了天下,又如何?”二人一听,皆默默不敢再语。
当兰汐的队伍远远的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沐羽那久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汐丫头,你的心里,是否还是舍不得我?”待众人来到面前,兰汐下了马,面对着沐羽,莞尔一笑,道:“我回来啦!”沐羽没有说话,突然紧紧的抱着她,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幸福时。此刻的沐羽,感受到了自出生以来,最大的幸福。“汐丫头,即使你不爱我,但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便是天堂!”沐羽在心中呐喊道。
而此刻的兰汐,感到浑身无力,心中像被人插了无数把刀,难以呼吸。她太需要这个怀抱了。终于,她忍不住崩溃痛哭。沐羽的心,也跟着她一起痛。可是他坚信,痛过后,汐丫头便会如那浴火的凤凰一般,得到重生。
此时,秦湘侯的马车正浩浩荡荡地穿过京师城门,进入京师。城里的百姓自觉地站到道路两旁,好奇的朝马车张望着。似乎朝廷近日剧烈的震荡,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影响,每个人,都还是过着原来的生活。五年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秦湘侯想,不变的,也许是自己的心境。桑梓在旁边默默的坐着,心里想着沐羽,是否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一直留在京师?
当日,二人便进宫觐见了待登基的新皇。武王如今已重病加身,护国公下令禁止所有人探望。大殿上,新皇坐在龙椅上,旁边坐着当今太后芷阳公主,另一旁站着护国公上官燕。秦湘侯看向公主那憔悴的脸,竟不再有年轻时的冲动与激情,有的,只是亲人般的疼惜。看来是老了,湘侯感慨道,那丫头说的对,亲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这时,上官燕开口道:“侯爷长途跋涉不易,既然来了,就在京师好好走走看看。何况,侯爷与太后是故人,多年不见,想必也有很多话要说,故请侯爷暂时留居宫内,皇上登基大典即将举行,届时,还需侯爷的大力支持呐!”
秦湘侯心想道:“哼,护国公啊护国公,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如此直接啊!我还巴不得在这里多多逗留呢,你的好戏,怎么能少得了我?”但嘴里却奉承道:“护国公见外了,本侯本也正有此打算!”
上官燕一听,虽然心中疑惑,面上却不置可否,只是笑道:“如此,那便先谢过侯爷了!”
秦湘侯冷冷道:“将军客气了,不过,若是要谢,也应该是皇后和新王谢吧?上官将军似乎弄错了身份!”
上官燕咬了咬牙,强忍住心中的愤怒,笑道:“侯爷说的是,是我越距了!”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发着毒誓。
新帝的登基大典如期而至。这夜,皇宫内热闹非凡,王侯将相齐聚一堂,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京师的城墙上,突然出现十几个黑衣人,对着守门的士兵,一个个一剑封喉。城门轰然打开,沐羽手举着剑,带头冲了进来。一时间,杀声四起。
突然,庆典上,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跪趴在地上,道:“皇上,太后,叛军冲入京师,现离皇宫不及半里!”本来还是半醉半醒的王公贵族们,顷刻间清醒了过来,抱头鼠窜,仓皇失措,各种嘴脸竞相登场。
这时,护国公一声令下,喝道:“都给我留在原地,逃跑者,格杀勿论,来人!”突然从两边冲出大群侍卫,将欲逃串的大臣们拦了下来。
殿下,远远走来身着蓝衣锦袍的沐羽,气宇轩昂,手里握着剑,道:“都给我住手!”兰汐与两名押着上官崖的将士紧随其后。
众大臣看见沐羽,皆大吃一惊,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护国公看到兰汐手里的上官崖,大惊失色,喊道:“崖儿!”上官崖试图挣脱将士的束缚,无奈,只好喊道:“爹,救我!”
上官燕暴怒,道:“秦沐羽,识相的就快放了我儿!”
沐羽不屑,喝道:“上官燕,你谋害皇上,祸害朝廷,罪不当诛,还不快束手就擒?”
上官燕道:“皇上病危,老臣替朝廷着想,匡扶幼帝,何罪之有?”
沐羽大笑,道:“好一个匡扶幼帝!上官燕,即刻束手就擒,我免你死罪,否则……”
“否则如何?”突然,上官燕拉过幼帝,将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年仅六岁的淮王,脸色煞白,大喊道:“太子哥哥,救我!”身后的太后,也突然被上前来的侍卫挟持。
沐羽大惊,道:“上官燕,你快放了母后和淮王!”
上官燕怒道:“秦沐羽,你要是死在沙漠,一切都将在我的掌控之中,没想到你居然能活着从死亡沙漠出来!”
沐羽恍然大悟,道:“果然是你!上官燕,今日你死到临头,快放了他们,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上官燕嘴角扬起,面露不屑,道:“我……”顿时不再发声,呆如木鸡,手中的匕首从手中滑落,倒地不起。上官崖见状,大哭呼喊。
淮王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兰汐快步上前,蹲下,拔出上官燕脖子上的毒针,诡秘一笑,道:“就猜到这个银针会派上用场!”说完,牵起淮王的手,回到了沐羽身边。
——
青丘国六十年,武王薨,太子秦沐羽即位,自封“文王”。即位后的沐羽,即刻派出使臣前往云启国议和,自此,两国停战。秦湘侯交出湘城兵权,归顺朝廷,留居宫中。
新皇登基那日,兰汐亲眼看到,那个曾经与她打打闹闹的小子,身穿黄色锦袍,头戴镶着玉川串珠的冕,气宇轩昂,一步步地走上大殿,转身,接受大官朝拜。兰汐心中喃喃道:“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沐羽即位后,国内大小事忙得晕头转向。这日,终于得以安歇,忙来探望兰汐。人还未出现,声音便传了进来,“汐丫头,汐丫头!”沐羽双手提着锦袍下摆,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
兰汐正在与丫鬟玩纸牌,见文王进来,两个丫鬟大惊失色,纷纷低头站了起来。
沐羽佯装正色,道:“你们先退下。”
待丫鬟退下后,便一改神色,嬉笑道:“汐丫头,你们在玩什么?”
兰汐打趣道:“沐羽,你已经是皇上了,就不能有点皇上的样子么?这是后宫之地,皇上来之前不应该先让人传话么?你看把他们吓得。”
沐羽伸出手,弹了一下兰汐的额头,道:“我来见你,还要什么传话?”说完,径直坐了下来。
兰汐无奈,这几日,她还担心,沐羽当了皇帝以后,与他之间,便不会再有朋友相处的无拘无束,而应有君臣之别。没想到,如今,他在自己的面前,依然我行我素,毫无皇帝的架子。想着,兰汐忍不住笑了。
沐羽见状,问道:“笑什么?”
兰汐道:“笑你!”
沐羽突然抓住她的手,严肃道:“汐丫头,你留在宫里吧?”
兰汐打趣道:“干嘛?当你贴身侍女啊?”
沐羽笑道:“你要愿意,我不介意!”兰汐佯装生气,抽回手,打了过去,道:“我介意!”说完,突然沉下了脸,道:“你知道,我还要回去找我的亲人!”
沐羽心中一沉,急道:“我可以派人帮你去寻,把他们接到宫中与你相聚!”
兰汐道:“沐羽,你也知道,宫中的生活不适合我,我......”
沐羽忙拦道:“不如,你当淮王的老师如何?还有,母后很喜欢你,她之前受惊,最近身体经常不适,噩梦连连,你是大夫,正好替母后看看!”
兰汐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被抓住了软肋,自己也是无话可说。说来也是奇怪,芷阳公主见到兰汐的第一眼,便有种一见如故之感,虽然二人年龄差别较大,交谈起来竟毫无阻碍,兰汐也很是喜欢这位平易近人的太后。还有湘侯、桑梓,可爱的淮王,如果真要离去,兰汐心中也是万分不舍。于是,兰汐点了点头,道:“我只能暂时答应你,等我想好将来的打算,再跟你商量,如何?”
沐羽大喜,用力地点了点头,用炽热的眼神看着她,这几日的劳累烦闷,突然一扫而光。
次日,文王下令,封兰汐为淮王老师,赐“兰汐宫”。顷刻间,皇宫内的丫鬟太监全都知晓,文王对汐姑娘与别人不同。
次日,兰汐正在教授淮王《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淮王突然摇着兰汐的手问道:“先生,为什么出生时善良的人,长大以后会作恶?”
兰汐笑道:“因为,每个人出生的环境不一样,长大后的经历不一样,以致追求的东西也会不一样,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会努力去争,一旦争不来,就想着去抢、去偷,这就是作恶啦!”
淮王又问道:“那为什么要去争呢?”
兰汐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当很多人都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如果你不去争,你就得不到!”
淮王睁着稚气的眼睛,继续问道:“那一样东西是什么?”兰汐抬头看向远方,一样东西,可能是权利地位,可能是金钱,也可能是爱......
这时,桑梓高兴的走了过来,叫道:“兰汐!”
兰汐惊喜回头,喊道:“桑梓,你怎么来了?你好几天不来看我了!”
桑梓道:“这几日一直忙着安顿爹爹,刚得闲过来,你最近怎么样?你好像很喜欢淮王啊?”
兰汐笑道:“淮王很聪明,跟他在一起总是很有新鲜感。否则,在这深宫大院,日日无所事事,也太闷了!”
桑梓一脸羡慕,道:“我真羡慕你!”
兰汐笑道:“羡慕我什么?”
桑梓道:“皇上对你总是与众不同!”
兰汐急忙解释道:“桑梓,我跟你说过,我们......”
桑梓笑道:“好了,我没嫉妒你,其实,我倒是很希望兰汐也能一起留在宫中,这样我就有伴了!”
兰汐未语,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刺伤的慕容逸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桑梓见她面有忧伤,忙道:“我今日想出宫替爹爹买他最喜欢吃的红豆糕,你陪我去吧?”
兰汐一听,顿时有了笑容,道:“可以么?”
桑梓道:“当然可以,想不想去?”兰汐用力地点了点头。秦沐羽曾经承诺过,将来要带自己吃遍青丘国美食,看遍青丘帅哥美女。可自己来京师也有半月余了,还没出宫逛过呢,如今有这个机会,兰汐当然不会拒绝。很快,二人便坐上马车,出了宫。
此时,京师一处偏僻的大院里,慕容逸尘、昊天和雪飞三人边喝茶,边焦急的等待着探子的回报。突然,门口走进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进来后跪拜道:“公子,打听到了,自从新皇登基以后,汐姑娘一直留在宫中。”
慕容逸尘心中一惊,手里的茶杯失手翻落,茶水洒了一桌。他急问道:“汐儿怎么会在皇宫?”
男子道:“在下不清楚,不过,听宫里的太监说,说......”
慕容逸尘正色道:“他们说了什么?”
男子鼓了鼓气,道:“他们说,皇上赐了汐姑娘兰汐宫,而且对她与其他宫中女子不同。”
慕容逸尘一听,面露悲伤。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道:“我出去走走,你们不要跟来!”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京师的秋天,落叶纷纷,就像慕容逸尘此刻的心情,充满了悲伤。他一个人静静的走在湖堤上,思绪纷飞。不,她不会的,慕容逸尘相信,自己的汐儿,不会不等自己解释,便接受其他的男人。他们之间的爱,不会经不住考验。
此时,兰汐与桑梓正在街市上高兴的东张西望。桑梓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梅花簪子,拉过兰汐,道:“兰汐,快看,这个好漂亮!很适合你,来,我帮你带上!”说着,桑梓便把梅花簪子插到了兰汐的发髻上。
兰汐伸手拿了下来,道:“桑梓,我不用,我给你戴来看看!”说完,就要给桑梓带上,却突然看到她头上的步摇簪子,打趣道:“哦,这个不适合你,还是你头上戴的漂亮,是不是沐羽登基后送给你的?”
桑梓微微红了脸,羞赧道:“大家都有,皇上给太后也送了,你也有不是么?”
兰汐道:“我么?没有啊,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是送给心上人了!”
桑梓脸红的更甚,笑道:“好啊,兰汐,你竟敢取笑我,看我不打你!”说完,伸手佯装要打兰汐,兰汐忙笑着跑开了。
桑梓急忙追了上去。突然,前面横向交叉的路上,路人纷纷朝路边聚集,顷刻间挡住了桑梓的去路。远远驰来五骑,待他们飞奔而过,路人散去后,哪里还有兰汐的影子。桑梓急得团团转,到处都寻不到兰汐的身影。
兰汐一口气跑到了桥上,停了下来。一边俯身大口喘气,一边抬头寻找桑梓的身影。奇怪,人呢?兰汐不禁东张西望,蓦地转身,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
只因当初遇见一瞬间
命运从此转一圈
想去牵,感情线
偏偏天不随人愿
如果不是匆匆的离别
怎会拼命想再见
可一路太艰险
不巧我们都沦陷
漫长的夙念
回荡在心间
像万语千言不停催我赌上明天
多想念多少年
你听不见
多少次想要就此生无可恋
别纠结
多少恩多少怨
缠绕多少遍
遇见你一刻才知初心不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