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管怎么说，第一天还是比较容易熬过去的。

沈墨还好，就是阮绵绵一整天都精神不振，隐隐还带着点儿怒气。

沈墨问她怎么了，阮绵绵皱着眉撇着嘴，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妹昨天晚上哭到一点四十还不睡觉，她睡了之后我又不困了，躺了好久才睡着，早知道我就住宿了。”

其他人都是昨天晚上就返校住下，今天早上六点起床收拾东西直奔操场集合，唯有阮绵绵是今早跑过来的。

沈墨早就问过她，这样做不会导致时间上来不及或者睡眠不够，当时的阮绵绵非常自信地回答：“我家离学校近，坐车过来也就二十分钟，不会来不及的。”

现在看来，阮绵绵似乎后悔了。

军训的前几天都还算轻松，带沈墨的教官似乎是教官里的头头，常被其他教官叫去忙其它的事情，教官离开前也不会给她们布置站军姿或者保持一个姿势不要动的任务，每当这个时候的沈墨都感觉自己非常幸福，因为她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坐在地下休息。

趁着四周没有教官，沈墨偷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下天气预报，在发现这几天有可能下雨之后，满意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之前总是满脸不高兴的阮绵绵在休息时间终于缓和了面部表情，她与训练时站在她旁边的一个高个子女生迅速熟络起来，两人有说有笑，甚是亲密。

其她女生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唯有沈墨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看起来有些落寞。

但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大多数时候的沈墨不爱热闹，只喜欢自己安安静静地呆着，比如此时的她就在想事情。

沈墨从教官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要从各班当中一些女生组成一个礼仪队，条件只有两个，一个是踏正步的时候姿势要标准美观，另一个是身高中等或者偏高。

沈墨原本对此兴致缺缺，一听说礼仪队里面的人全都能加上一分的学分，而且还能获得“优秀学员”奖状，顿时来了兴趣，在教官们来选人时一顿表现，结果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动作有些怪异，并没有被选入礼仪队。

阮绵绵和沈墨身高差不多，也被一起拉出来走正步，不同于沈墨的卖力，她压根就不想被选上，走起路来故意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成功地让自己失去了被选上的可能性。

班里有几个女生在教官来的时候就一直往后躲，被教官指着喊出来后就借口说自己刚刚已经被落选了，想尽办法避开进入礼仪队。

沈墨没被选上，一直有些无精打采，看着这些校友的动作，心情又渐渐的好起来了。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去，想必进入礼仪队之后是十分辛苦的，这样一想，自己虽然落选，也不算是坏事。

沈墨从前的睡眠质量有些怪，说她睡眠好吧，在浅睡的时候很容易被吵醒，说她睡眠差吧，在她睡熟之后的深夜，就算是外面刮狂风下暴雨甚至雷声惊天动地，也吵不醒她。

对于进入军训基地之后的沈墨来说，从前的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

那天她早早地洗漱完毕，教官允许大家可以不用写日记，没事可做的她往床上一倒，闭眼就睡。这时还没到熄灯时间，宿舍里的其他人都还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有两个姑娘在她旁边开心地聊天，因为没注意到睡在边上不引人注目的沈墨，她们始终用的都是正常声音说话。

换做以前，别说别人用正常声音说话，就算是小声说话，沈墨也难以入睡，这回听着别人说话，竟觉得有些像催眠曲，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新一天的清晨。

宿舍里人太多，沈墨悄悄地定了一个震动的闹钟，趁着大家都还没起来的时候悄悄地跑去厕所洗漱。

这是她这几天积攒下来的经验，如果按照正常时间起床，自己这种慢动作的人别想抢到洗漱位置。就算真的有幸能够挤进厕所，也要和三到四个人同时使用一个水龙头。为了避免这种拥挤的情况，沈墨选择牺牲一点睡眠时间，如果等下还有剩余时间，再躺回床上闭眼休息一下。

等整个宿舍都收拾完毕，就是常规的下楼集合、训练。

新的一天，阮绵绵板着一张脸过来找沈墨，将手机塞到沈墨手里，她的眼睛有些肿，看着像是没睡好的模样，语气也很僵硬：“把我手机藏在你的箱子里。”

沈墨有点紧张，一时间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悄声说道：“我的行李箱的密码锁坏了，我怕放在我的箱子里不安全，我都是把手机带在身上，要不你也带在身上？”

阮绵绵不耐烦地说道：“谁会那么无聊去你的箱子里偷手机？好了别废话了，你快把我手机放进去。”

见阮绵绵这样说，沈墨也不好再推辞，只能照做。

“对了，”阮绵绵一眼瞥见沈墨手里的防晒霜，伸出手说道：“我的防晒霜没了，你的借我用用。”

沈墨有些为难，这只防晒霜剩余的量原本也不多，沈墨本人是计划着军训完毕正好用完这只防晒，她也可以少带一个东西回去，更何况军训时需要用防晒的次数和用量远比沈墨来之前想象的要多，军训的大学生出汗太多，每隔一阵子都需要补防晒。她本来就担心防晒会不够用，如今还要每天把防晒借给阮绵绵用，也不知道这防晒霜究竟能支撑多久。

楼下小卖部倒是有卖防晒霜，只不过那里的防晒霜防晒力度很低，价格又高，沈墨实在不愿意去哪里买，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防晒霜不要那么快用完。

舍友开口，沈墨不好拒绝，再加上阮绵绵这些天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她只能把防晒霜递了出去，故作大方地说：“好的，你用吧。”

两人并肩下楼，找到自己的队伍站好，阮绵绵新交的朋友已经在那站着了，阮绵绵一看到她，一张苦瓜脸瞬间转变为笑脸，就连声音都变了，亲亲热热地上去挽着对方的手。两人很快聊了起来，渐渐身边有其他女生加入聊天，阮绵绵也笑着回应，气氛十分融洽。

沈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瞬间像是被人踹了一脚，心中难受异常，说不出话来。

这些天阮绵绵对她说话一直都很不耐烦，沈墨虽然有点不舒服但也没太当回事，因为她知道阮绵绵本人非常讨厌军训，每次见了她都免不了一通抱怨，要么是同床的女生打呼噜吵得阮绵绵睡不了觉，要么是同宿舍女生做事太拖拉，此类事件数不胜数。沈墨知道阮绵绵遇到太多糟心事，难免心情不好，因此两人虽然交流少，她也尽量安慰阮绵绵。

沈墨之前没注意过阮绵绵和别人聊天具体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今天看到这样的场景，顿时觉得有些心里不平衡。为什么阮绵绵对其他人都态度很好，唯独常常对着自己甩脸色？

沈墨第一时间觉得是自己得罪了阮绵绵，但这些天自己和阮绵绵的交流真的不多，似乎也不存在惹阮绵绵生气的条件。她想来想去也不明白阮绵绵为什么会这样做，心中不免觉得委屈，趁着无人注意掏出手机给闺蜜唐月发消息：“我好郁闷，我的宿友老对我甩脸色，一想到我还要和她一起住几年我就难受。”

唐月虽然不军训，但她有早起的习惯，因此很快回复了沈墨，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安慰了沈墨几句。

按照规定训练完一段时间才能吃早饭，这一点似乎和沈墨以前经历过的军训有些不同，毕竟她以前都是先吃早饭再军训。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新生们起得早，都还不饿，教官们让新生们多运动运动，不仅能提神醒脑，还能让大家在接下来的早饭中吃的更香。

吃饭前后流程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沈墨怀疑所有的军训基地都是这样——教官带着学生在外面等前一批人吃完，心情好的时候让大家干站着或者唱歌喊口号，遇到学生不守规矩乱讲话就让学生们抱头蹲着唱歌。

无论什么时候，唱歌喊口号都必须大声，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精神气。沈墨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跟着卖力大喊，把嗓子喊哑之后改变了策略，只张口不出声，一直等到嗓子恢复的差不多才开始重新喊口号，这回她没有盲目地一通乱喊，而是稍微把握了力度，这才避免了再次说不出话的惨状。

在整个军训过程中，沈墨和阮绵绵的交流并不算多，只是中途的时候听说阮绵绵宿舍那边每天晚上都飞奔回来抢洗澡位，还有两个女生因为其中一个长期占用洗澡时间洗衣服而争吵过。

相比之下，沈墨这边要和谐很多，一个宿舍里十个女生，除了她全都是会计一班的，可能是有了入学之间的相处，彼此之间都很和谐，在洗澡位置的分配方面也没有什么问题，一个头发微黄的短发女生在第一天就提议说大家不要争抢，可以按照床位号来定谁先洗澡。

她按照床位给每个人分配了个序号，从一到十，第一天一号先洗，十号最后，第二天二号先洗，一号最后，第三天三号先洗，二号最后，以此类推。

沈墨不喜欢争抢喜欢按规矩行事，其他人也都觉得这主意好，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宿舍这样在和谐的环境中度过了十几天。中间也不是没有矛盾，不过都是极小的事情，很容易就解决了。

沈墨带来的洗衣液中途用完，小卖部没得卖，她一开始都找同宿舍的女生借洗衣液，这些女生都是好说话的性格，一听说沈墨没有洗衣液，二话不说就把各自的洗衣粉或是洗衣液借给了她。一起住了这么些天，军训宿舍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大家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能平和地说出来，遇到困难也能一起解决，有两三回沈墨因为疏忽在床头柜上放了东西，挡住了上铺女生的路，上铺女生也只是温柔地提醒沈墨把东西挪开，好让她踩着床头柜到上铺去睡觉。

这些女生很乐意借东西给沈墨，沈墨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总找那几个人借，于是在这一天找到了隔壁宿舍的阮绵绵，犹豫了半天才终于开口，不太好意思地说：“我的洗衣液用完了，这两天洗衣服的时候你的洗衣液可以借我用吗？”

阮绵绵答应的很爽快，立刻从宿舍拿了洗衣液出来，虽然还是板着脸，说出来的话却温暖了许多：“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拿去吧。”

沈墨连连道谢，正要回去洗衣服，阮绵绵突然拽住了她：“我没带创口贴了，你带了吗？”

沈墨想起自己的创口贴也不多，试探着问：“我带了，你需要几个？”

阮绵绵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我的手指破了个口子，至少也要三天才能好，再留几个备用，你就给我五个吧。”

沈墨一共也就带了五个，要她把这些全都拿给阮绵绵实在是有些不舍。楼下小卖部有卖创口贴，虽然贵了些，但创口贴也不是什么买不到的珍稀物品，这般想着，沈墨还是点了点头，把创口贴拿给了阮绵绵，自己选择在小卖部买一些创口贴用作备用。

阮绵绵毕竟是隔壁宿舍的人，沈墨总是找她借洗衣液终究是不方便，她最终还是找了之前借自己洗衣粉和洗衣液的几个女生，并请她们吃零食作为感谢。

沈墨有些庆幸，自己所在的宿舍比阮绵绵的宿舍要和谐，然而不管是和睦的女生宿舍还是不和睦的女生宿舍，都存在着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洗澡时间不够用。沈墨不知道别人怎样，她自己绝对是有争分夺秒在拼命洗澡，一刻都不敢耽误。沈墨本以为自己在高中时期练就的“在没有花洒的情况下十分钟洗完澡十五分钟洗完头”已经算是非常神速了，到了军训基地才发觉自己还是慢了。

无论谁洗澡，总有人在外面催促，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真不是因为大家苛刻，而是因为时间实在是太过于紧凑，如果前面的人不快点，后面的人只能冒着违规的风险摸黑洗澡。

沈墨曾有一次被分配到最后一个洗澡，在她前一个人进去的时候灯就已经灭了，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打着手电筒开着较为微弱的水流尽量小声地洗澡，一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查房声音，立马关闭手电筒关上水龙头，一直等着查房的人走远了才继续洗澡。

洗完澡之后的沈墨和一到两个人一起蹲在厕所里面洗当天的衣服，这个过程不能维持太久，因为她后面还有其他人排队等着洗衣服，其余人打着手电筒趴在床上写每天必交的日记。

在军训开始之前，沈墨的打算是自己两天到三天洗一次衣服，开始军训之后发现这个想法完全不可行，在每天都要往地上坐往地上滚的情况下，即便是她每天都洗衣服，仍然能把衣服裤子洗出黑水。如果三天洗一次衣服，别人会不会被她熏晕不好说，她自己肯定是最先崩溃的那一个。

女生们也不是没有跟教官反应过时间不够用的消息，教官显然很惊讶：“男生那边时间都够用，怎么就你们女生这么慢？”

有人追问男生那边动作快的秘诀是什么，教官回答：“他们都是两个人一起洗澡，节省时间，你们也可以学习一下。”

没有女生接话。

女生爱面子，又都是在南方长大的孩子，哪有跟别人一起洗澡的勇气，就拿沈墨来说，别说是面对一个不熟的人，就算是让她跟亲妈一起洗澡，她都觉得十分崩溃且难为情。

洗澡这事儿是真的没办法解决，至于洗衣服，沈墨在军训基地呆了几天过后，摸清楚了最适合洗衣服的时间。

大多数人都喜欢一股脑地挤在熄灯后的时间洗衣服，沈墨一开始也是这样。当她知道吃完早饭后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让她们回宿舍整理床铺和屋子，沈墨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个时候的大多数人都无所事事，床铺和屋子早在起床后就收拾好了，她们并不需要做什么，在床上坐着玩一会儿手机，或者聊一会儿天，等规定时间到了之后再集体下去集合就行了。

沈墨经常趁着这个时间洗上一两件衣服，有人也会跟着她一起洗，但是不多，总体上来说，在这个时间段洗衣服还是比较舒心的。

除了这段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也是洗衣服的好时机。

吃完午饭之后，如果没有轮到自己收拾桌子洗完，是可以尽早回宿舍的。在午休前的一段时间，厕所比早上要拥挤一些，一个上午都在出汗的女孩子们会在这个时间挤着刷牙洗脸，沈墨一般选择先冲回来洗脸，等大家都洗漱完毕躺回床上时，再洗上一两件衣服。

等她把衣服晾好躺倒在床上，午休时间正好开始，又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沈墨忽然觉得军训的确是真的有意义的，这次军训算是她有生以来参加过最累人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以前她总觉得吃饭睡觉就是人每天都要经历的普通事情，是人类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进行的活动，到了军训基地以后，她觉得吃饭睡觉的时光真是再幸福不过了。

每次训练完毕，大家都能坐在地上休息十五分钟，沈墨常常在这一段时间内陷入沉睡。至于形象问题，她是完全顾不上了，反正除了阮绵绵也没人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