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颓废与赤子
归一文明的踪迹在均衡文明的眼里，好似一群屎壳郎在将粪球推向自己阴暗潮湿的洞穴。
苏杰将视线转移到他处，很快苏杰便发现了另一个至高文明的踪迹——繁盛。
星云被无形的立场扭曲、纠结起来如同一蓬杂草，在星云深处无数恒星诞生，它们将组成一个又一个的星系。
偶尔会有堪比星系大小的飞船路过，挑选飞船主人觉得有趣的恒星系统将之吞噬，等待它们的将是成为束之高阁的陈列品，还是成为诞生新文明的温床呢？没人知道。
“明”缓缓说道：“这便是繁盛文明，它们把这个宇宙当成游乐场，把其他文明当成玩物，可恶、可恨吗？”
过了一会后，苏杰才明白“明”这是在问自己对繁盛文明的态度。
思考了以后后，苏杰回应道：“我觉得他们只是在自娱自乐罢了，与归一文明那种想拖着全宇宙文明和他们一同毁灭的疯狂相比，还是可以和合作的。”
“明”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这便是我们均衡文明对这个宇宙的态度，让这个宇宙的变化进程尽量平稳进行。
如果宇宙注定毁灭，我们也能接受，只是无法接受归一文明那种自己不想活了，也要拉着别人跌入自灭漩涡的存在。”
“明”突然伸手一指苏杰身旁，苏杰奇怪的望了一眼，发现那里空无一物，接着有光在那里明亮起来。
“明”顿了顿，准备开始对苏杰进行精神和心理层面上的引导和塑造。
这也是均衡文明成年礼的一部分，目的是让自己的成员精神更坚韧，心理层面上可以自己调节，能在更长久的时间里进行工作和生活。
以均衡文明的科技水平让个体长生，很简单。
问题在于因为科技水平高，很多欲望都可以满足，成为小世界的造物主、至高神很简单，欲望满足了就没有前进的动力了，这样的成员，均衡文明愿意去养，但不想耗费太多资源。
刚刚苏杰经历的全能环境就是为了筛选一步有更深欲望和渴求的成员在，让他们担任重任，相当于给一台机器选择有更强动力的发动机。
而“明”现在则是为这台发动机添加安全措施和做最后的检验。
均衡文明的科技树发展到了一个极致，各种层面的科技无一不精，心理学、生理学，甚至直接干涉“精神”的量子态都能做到（注1）。
让苏杰看从虚无之中诞生的光，便是让苏杰先集中注意力，再进行引导，就像抽血之前，先要绷紧手臂，让血管凸起一般。
接着“明”通过话术引导、塑造苏杰的心理状态，这样苏杰经历挫折时会更有动力解决。
其实寻常文明也有类似的思想塑造，“明”现在所做的只是更为高明、持续效果更久的技术。
苏杰感觉自己之前的生活好像在浑噩的水中漂流，突然他有了活着的实感了，眼前出现了一个遥远的光点。
向着这个光点前进一切苦便不是苦，只是沿途上的风景。
为了这个目标，他愿意舍弃一起，但你要问苏杰这个目标究竟是什么，苏杰也难以说出个具体来。
因为这个目标本身是“明”把苏杰心中的感触集合起来的东西，非要说过所以然，可能是“我要过上更好的生活”以及“有余力的话我想帮助他人也过的更美好”吧。
每个人都有类似的想法，但往往半途而废，又或者沉溺于安全圈中。
均衡文明的成员如果不进行引导，更容易堕落、颓废，因为均衡文明的科技水平太高了，创造一个随心所欲的虚幻世界太简单了，要维持这样的世界能耗也不高。
而均衡文明做不到的事，比如阻止宇宙塌缩、“熵减”，无数均衡文明科学家花费无数年、无数资源都做不到的时候，个体成员想来做，总会觉得绝望。
没有目标，有目标又万难达成，便容易颓废、沉溺、堕落。
所以才需要在成年礼给每个成员塑造一个目标，哪怕只是一道虚幻的光。
有了这道虚幻的光作为指引，经历成年礼的均衡文明成员，精神状态反而会类似普通文明的“儿童”，也就是赤子之心，对什么都好奇，都想尝试，有好似永无止境的精力和动力。
区别在于，拥有赤子之心的同时，均衡文明的每个成员还拥有适当的理性和道德感，不会陷入疯狂之中，搞出一个能把自己和他人拖入毁灭之中的实验。
即使要搞，也是要通过理性判定过这个冒险值得冒，一旦成功所带来的价值比失去自己的生命要高……
苏杰把目光从“明”身上移开，皱起了眉毛，苏杰之前的造物分析仪“刹那”和光球“灵感”瞬移到他的身边，苏杰通过它们和自己的飞船建立起联系，可以随意瞬移到上面跑路。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苏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明”摊手笑道：“所有，你需要经历的所有，恭喜你成年了，我的朋友。”
苏杰感觉自己的思维之中出了一道光外，还有一根针，一旦他颓废下了、陷入享乐之中，这针便会刺向自己让自己不安忐忑。
自己的思维之中究竟被植入了多少东西？
苏杰看过一些反乌托邦题材的小说，里面的统治者以自由之名给人民套上各种束缚。
但均衡文明的做法则是给他思维中安装了一堆东西，类似动力源、警报器……
不像束缚、也不像累赘，更像是一堆沉甸甸的礼物。
只是这份礼物是不容拒绝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对我做这些事之前，先问下我自己的看法。”苏杰目光不善的望向了“明”。
“明”淡然一笑回应道：“你可以选择不要，这是给你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这是你成年礼的最后一步——选择。
你可以选择不承担这些，回到虚幻的迷梦尽情享乐直到彻底满足消融于时光里。
也可以选择承担你脑海里的一切，踏上成长的荆棘与坎坷，立于宇宙之间。”
注1，补充设定，精神的量子态，人类的行为和思维可以用心理学和生理学进行解析，但很难解析每一个个体不同的“感动”、“生命的意义”、“活下来的动力”。
这里均衡文明便研究出干涉精神量子态的技术，简单来说就是当人做选择的时候，干涉其概率，让该成员选择更积极更有建设性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