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Father and Father
萨洛蒙不是没有注意到巴尔达房间顶上的那个广阔星空,他也看到了那散发出暖光的广阔空间,以及沉睡其中、刚刚露出宛若象牙一般人面头饰的巨大生物,还有那几乎无穷无尽的天使。
这些天使之中不乏四元德那种体型庞大的家伙,但如今看起来它们却小于蚂蚁的。
即便在魔法的作用下,萨洛蒙与那生物相距甚远,但他还是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那是身为人类不可以避免产生对庞然大物产生的恐惧。就连待在他身边的菲尼克斯也不可避免地浑身僵硬,脖颈上的金红色绒毛根根竖起,这让它看起来胖了一圈。
流明贤者顺着萨洛蒙的眼神,看向了天花板上的奇异空间。“啊,这是伊札威尔集团最重要的研究成果,”贤者巴德尔用充满自豪的语气说道,他伸出一只手,似乎像是在炫耀一般展示着,“连接天界的人工神域,整个房间也被异界化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能一窥造物主的真容。”
“确实是极为出色的魔法。”萨洛蒙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感觉现在的情况更为棘手了。之前卢卡所拍摄到的照片,那些抽取魔女血液的血红色的棺椁,大概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巨大的空间供能。
萨洛蒙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至尊法师会让他来执行这次任务,眼前的情形已经说明了贤者巴德尔充足的准备,在这种危机之下,难道不应该先让法师隐修会的所有人冲过来把贤者摁死吗?
阿戈摩托之眼——也只有这个答案了,至尊法师肯定看到了某种流明贤者失败的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必须要有萨洛蒙的参与。否则面对如此严峻的事态,没有人会让一个初出茅庐的施法者参与。
但萨洛蒙可不敢放松,他拿出莫度男爵送来的药剂一口喝下。顿时,他感觉自己的疲惫稍稍消失了一些,不过这还不够。“我实在是太过疲惫了,巴德尔先生。”萨洛蒙说,“还请允许我小憩一会,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最后结局。”
“无妨。”巴德尔抱着瑟蕾莎坐在了那张高背椅上,不知道是因为自信还是骄傲,他似乎对萨洛蒙做的任何事都毫不在意,他甚至允许那只精类灰色短毛猫待在瑟蕾莎的怀里。萨洛蒙看了眼菲尼克斯,这只金红色的大鸟稍稍躬身,表示会尽力守护萨洛蒙的安全。
秘法师再次看了眼待在面无表情的巴德尔,以及待在他怀中的瑟蕾莎。而后他放松身体,靠在了柔软的椅背上,闭上眼睛,迅速进入了沉眠。短暂的休息对于萨洛蒙这种通过和异界签订契约施展法术的施法者来说极为重要,只有在恢复精神之后,他才能有足够的精神力量去施展法术,而至尊法师给予的药剂更是能让这一次短休的效果最大化。
不知过了多久,菲尼克斯的声音再次在萨洛蒙的心中响起,球形房间的传送门里走进了一个人。贝优妮塔面色凝重地从传送门走了进来,而萨洛蒙本以为,面对危险已经放弃了的卢卡,居然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贝优妮塔的心情十分糟糕,她在几位四元德和贞德的围攻下艰难取胜,与此同时,她也从贞德那找回了过去一部分五百年前的记忆。事实上,贞德正是她的童年玩伴,在安柏拉魔女尚未毁灭的时候,身为禁忌之子、被所有人畏惧的的贝优妮塔唯一的朋友与对手,正是性格同样争强好胜、并且当时即将成为魔女一族领袖的贞德。
而在安柏拉魔女因为魔女狩猎而陷入绝境的时候,也是贞德将贝优妮塔封印了起来。贝优妮塔之前所想起的,贞德用一把刺剑戳中她胸口的画面,就是贞德将她封印起来的场景。身为领袖的贞德决不允许魔女一族的至宝落入他人手中,尤其是落在意图打破平衡的贤者一族的手中。
贞德所使用的是魔女一族的特有魔法,她将贝优妮塔暂时封印在一枚红宝石之中,就是现如今贝优妮塔胸前怀表上的红宝石,那枚红宝石是两人友情的见证。而后贞德带着那枚红宝石闯出了重重包围,将贝优妮塔封进棺椁,沉入湖藏匿起来,直到卢卡的父亲二十年前打破了封印,才让贝优妮塔重见天日。
除此之外,贝优妮塔还回想起了那枚口红的由来。她想起自己跪在一个濒死的女人面前哭泣,四周都陷入了火海,天空上也满是天使,漂浮在最前方的天使就是四元德中的坚忍天使。这也解释了贝优妮塔潜意识中对于坚忍天使的恨意,以及为什么杀死它之后会觉得心情舒畅。贝优妮塔想起那个濒死女人的身份,那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将那枚口红交给了贝优妮塔,并且告诉她,要去拯救某个人。
“为了保护伴随着母亲死去而失去战意的你,保护‘左眼’,我别无办法。”被贝优妮塔打败的贞德说道,“那时候真是天真无邪。”
“我想起来了。”贝优妮塔说,“在很久以前,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那个无聊的如同玩偶般的女人可是我的朋友。”贞德轻笑着说道。
“五百年前的那天,你为什么选择我作为对手。”贝优妮塔还有无数疑问想要解开,“被所有人都讨厌的我。”
“为了成为最强的魔女,就要选择最强的对手,仅此而已。”即便躺在了地上,贞德也不愿意诉说心中的情感,她的性格和贝优妮塔如出一辙。她说,“绝对不要逃避贤者巴德尔,给五百年前的恩怨做个了结,这就是你的命运。”
“战斗,然后胜利归来,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不要畏惧你的命运,昂首挺胸,瑟蕾莎。昂首挺胸,并且睁开眼睛。每一个事实的背后,都有另一个真相。”贞德的话让贝优妮塔大为不解,即便贞德精神恍惚,也不太可能将她认成瑟蕾莎。贝优妮塔对瑟蕾莎的来历起了疑心,原本她只以为瑟蕾莎是贤者巴德尔的孩子,但如今这个身份却要打上一个问号。
每一个事实的背后,都有另一个真相。为什么曾经是同伴的贞德会帮助贤者?瑟蕾莎究竟是什么身份?重重的迷雾压在了贝优妮塔的心中,她抬起头,看了眼伊莎贝尔大厦最顶端。或许就如贞德所说的那样,一切的答案都在那里。
原本伤势极重的贞德猛然坐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贝优妮塔开了一枪。吓了一跳的贝优妮塔急速后退,紧接着,贞德就被淹没在从天而降的金色雷霆之中。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在贝优妮塔心中交织,好不容易找回了记忆与同伴,却在顷刻间就重新失去了。
在这之后,她就遇到了正在拼命攀爬楼梯的卢卡。收拾起心情的贝优妮塔就和卢卡一起,来到了伊莎贝尔大厦的最顶层,走过那条由光线铸造的灵能之路,来到这个球形房间。
“妈咪!妈咪来了!”待在巴德尔怀中的瑟蕾莎大喊着转过了头,她朝着贝优妮塔伸出胖乎乎的双手,用稚嫩的声音大喊道,“妈咪!”。
“你终于来了……我亲爱的瑟蕾莎。”巴德尔说,“亲爱的……你为什么一副哭丧脸呢?孩时的你,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
“嗯?”小女孩一脸不解地看着巴德尔,但她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向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紧接着,她打了一个可爱的哈欠,慢慢地沉睡了下去。
贝优妮塔看了眼刚刚从座椅上站起来的萨洛蒙。显然,她是在用眼神质问秘法师,为什么小女孩会到了巴德尔手中。但萨洛蒙没有回答,而是紧张地看着巴德尔怀中的瑟蕾莎。
贝优妮塔暂时放弃了向萨洛蒙询问,法师隐修会的意图她无法揣测,因此贝优妮塔换了个目标。她推了推眼镜,看向了桌子后方的巴德尔。她问,“据我所知,你是最后一位流明贤者吧?”
“没错,我名叫巴德尔。”贤者说,“但你可以称呼我为,神父(Father)。你失去了很多记忆,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五百年前了。要不是你失去了记忆,这场重聚将会更加激动人心。”
“那个女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贝优妮塔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巴德尔抱着瑟蕾莎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向了放置在桌子旁的占星仪。他说,“我们流明贤者与你们安柏拉魔女,想来都是历史的观测者,都以各自的‘眼睛’来观察世界。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宇宙,为了维持它的存在。但是五百年前,你被驱逐出了这个种族,即便你是世界之眼的左眼也是如此。”
巴德尔走向桌子上的装饰盆栽,将还未开放的花枝折在手中,在魔法的作用下,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朵慢慢绽放。他将这枝纤细的花枝插在了瑟蕾莎浓密的头发之间。他说,“此时此刻我们即将成功复活造物主朱比勒斯,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恢复你的记忆,并打开你的观测者之眼。你纯洁的眼睛必须体验它所看不见的历史。你的战斗……你的挣扎……你在维格利德所体验过的一切,都将成为你恢复记忆的助力,这一切都是为了左眼。”
“我受够了你的哲学废话了。”贝优妮塔不耐烦地举起的手枪,对准了巴德尔,“我问你最后一遍。这个女孩是从哪里来的?”
“你的问题早已被答复了。”巴德尔轻笑着回答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觉醒‘左眼’啊。想要觉醒左眼,你就必须重新审视自己。”
“你可真是无药可救了。”贝优妮塔的声音里充满了怒火,这是她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的最为激烈的情绪。
“啊……救赎。如此神秘的一个词。”巴德尔如同舞台剧演员一般说着自己的台词,“我用光明标记了通往救赎之路。不过,无论光明多么明亮,人心中的黑暗面却依旧深沉。光明、黑暗、还有两者之间的混沌……想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就必须把这分离的三个世界融合在一起。为此举行了五百年前的复活节,激起了人们内心的恐惧,引发魔女狩猎。即便他们都相信造物主朱比勒斯将会归来,但左眼依旧遥遥无期。从那时开始,我就努力建造维格利德,现在,终于能收获成果了。”
“没错,朱比勒斯将会复活,而我们将会成为世界之眼!”巴德尔的音调不断抬高,但他怀中的瑟蕾莎却不曾被吵醒,“一个新世界将会诞生!”
“我绝对无法将制造这场噩梦的元凶称之为‘父亲(Father)’!”贝优妮塔不屑地说道,她重新将情绪掩盖在心中,再次展示出了平时轻佻的态度。
“不错的演讲,大个子。”看了半天戏的卢卡说道,“是不是做得有点太过火了,伊札威尔的大老板?救赎、光明,你把这个企业理念贯彻得有点太彻底了,不是吗?”
萨洛蒙斜着眼看着这个家伙。果然,他没有看错人,这个人就是喜欢作死。
“但要是说的话,这都是些屁话!”卢卡说,“历史上充满了像你这样进行种族屠杀的人物,或者应该说,臭名昭著的屠夫。”
巴德尔认出的卢卡的身份。事实上,身为普通人的卢卡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十分勇敢了,虎父无犬子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因为卢卡的父亲就是巴德尔的员工,虽然他不赞同巴德尔的理念,但巴德尔根本不在乎卢卡的父亲调查了些什么。
“但当不好的谣言开始传播时,我就必须出手阻止。”贤者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为了感谢他找到了我失踪已久的瑟蕾莎所藏的湖底,我实现了他最终的愿望,并接受了他的永久辞呈。”
“你这个混蛋!”卢卡大喊着冲了上去。但没走几步,他的四肢就被看不见的东西架了起来,就如同二十年前他父亲所遭遇的那样。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不过,为了表达我的尊敬。”巴德尔说,“我将允许你以你父亲相同的方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