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熊的聪明
慕容清的心思如电旋转。
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这是不是一个陷阱,飞鹤公子与百晓生是否相识。
山庄之上百晓生是否真的在哪里,如果见到百晓生,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可是,就在他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的时候。
一个身影却动了,熊不动则已。
一动却快速的看不见身形,就连拉出的残影,都极其淡微。
而与此同时唐翘也动了。
自打看见飞鹤公子这三人,唐翘就一直在观察。
那个女子功夫虽然不弱,但是还够不成威胁。
而众所周知飞鹤公子是不会武功的,更何况是个瘸子。
船夫虽然是个高手,在唐家人面前就不入流了。
唯有左面这个看似沉默恭谨的书童,他虽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令人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危险。
所以,唐翘一直在提防他。
几乎在熊消失在原地的同一时刻,他就动了。
熊的目标是唐昴。
他的剑法很简单,就是快。
唯快不破,这是他那一百万刺教给他的。
唯快不破,唯稳不破,唯准不破。
快,稳,准。
天下之事,大抵如此。不论做什么事,只要能做到这三个字,就如同刺中毒蛇的七寸。
唐昴看似左右都有人护佑,其实却将她左右的退路都封死。
只要自己够快,唐昴来不及后退。
熊有这个信心。
可是旁边的唐翘却突然现身在唐昴身前。
他现身的同时,一百多种细微的破风声和闪光就向熊袭来。
飞鹤公子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盘象棋。“支士”
他脑海中的画面下意识的动起来。
这一百多种暗器,有的明,有的暗。有的旋转,有的对撞。
熊没有机会躲避,但是事事都有例外。
唐锲跳出来的时候,熊没有任何准备。
而逍遥子因为要保护身后的熊不能随便移动。
但这次不同,唐翘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停滞或者倒下,相反,他的咽喉已被剑洞穿。
熊毫不迟疑的拔剑,然后转身回到慕容清旁边。
一击必中,全身而退,这是刺客的习惯。
更何况唐昴在这里,那些暗中窥伺的高手不是卢笯可以驾驭的了得。
自己是来替逍遥子报仇的,并不是让慕容清送命的。
熊在慕容清身边站定的时候,唐翘的血才喷了出来。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熊,他的暗器在唐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的手法经过了千百遍的精确计算。
唐门中有人专门研究古上传下来的阵法,然后用暗器复原。
他们估算了至少十步的躲避,直到把你逼入死地。
发射暗器的时候,哪个在先,哪个在后,哪个快,哪个慢。
你可以向后躲避,但必被从后旋转而来的暗器击中。
你可以向下躲避,但必被在下盘布置的霹雳弹击中。
至于用剑将暗器全部格挡,唐门从来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因为那些暗器有的是六角,有的是针,有的涂成暗色,还有的因为自身的形状左右晃动。
格挡唐门的暗器?
所有听了这个话的人无不哈哈大笑。
唐门有这个自信,天下人也有这个自信。
就算是当时机关大成的柳子虚的传人在世,唐门也至少有三成的暗器越过他们的阻挡。
可是,几个微弱的火星之后,熊就这样把剑送入他的要害,然后全身而退。
“怎么可能?”唐翘嘶哑的问,倔强的不肯倒下。
“我不需要格挡所有的暗器,我只需要格挡直线行进时的暗器就行了。”熊的声音有一点愉悦,显然他的心情明显不错。
“如果你可以用眼睛直视太阳的话,所有微小的闪光的变化,在你眼前就如同立了大象一样清楚。”
唐翘震惊的望着他,然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谢谢。”然后他的身躯就那样直挺挺的倒在船上。
唐翘死在自己身边,可是唐昴的眉头皱都没皱一下。
“是昴儿失礼了。
来人,唤唐门五堂堂主,在山前恭候飞鹤公子。”
慕容清脑海的棋局开始诡异起来。
对方的兵马良将列阵以待。
而自己一车,一马,一帅却要孤军深入。
但他下的,本来就是一盘险棋,能进入唐家,是他的第一步。
遥遥得,两个小舟并行水上,向着唐门内腹行进。
唐门主峰,一个儒雅的身影看着舟上的人。“用眼睛直视太阳……”他缓缓的重复道。轻轻饮了一口杯中的黄绍酒。
“百先生,门主有请。”
一个小厮前来禀告。
百晓生的手一松,玉杯就从手里滑落,掉到悬崖之下,跌的粉碎。
熊的耳朵和慕容清的耳朵同时一动,
“啊,”慕容清说道。“我突然又想抚琴了。”
舟中琴声旖旎,却不见人露面。
五位堂主在峰前静静地恭候,谁也不敢有少许动静。
他们的目光并没有望向船舱,却看着甲板上的一个人。
熊一剑一剑,刺向天边的夕阳。
没有破风声,没有。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花哨的剑势。
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凌厉。
所有的人能看到的,只有木讷。
重复、枯燥。熊眨也不眨的一直刺向夕阳,夕阳的最中间。
当熊刚开始刺的时候,众人是好奇,不久就觉得有些好笑。
好像孩童的儿戏。
可是,当他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堂主们的眼中却肃穆起来。
因为熊的每一剑都如此均匀,他没有越来越快,也没有减缓。
他的剑,他的动作,仿佛没有变化,
却能恰恰好的刺到夕阳的中间。
夕阳仿佛没有挪动,但其实它是一直在挪动的,只是挪动的如此细微。
而不论怎样细微的挪动,熊都可以刺到夕阳的正中间。
以至于,两个时辰过去了,夕阳已经要下山了,熊的动作仿佛没有变过,角度,幅度,频率,姿势,似乎都没有动过,但他的剑却一直都在夕阳的正中心。
可是夕阳明明已经划出一个大的角度落下了。
众人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恐惧。
这样的练法,他们没有见过。
如果说暗器如同天上的繁星,用变化,闪烁和奇诡取胜。
让人如入暗夜中不可捉摸。
那这如日芒一般的利剑,却猛然间,灼伤了众人的眼,炙烤着他们的心。
这几个人,不论是谁。
这个人,不论是谁。
把他留下,留不了他的人,留下他的尸身。
所有的唐门人的想法此时出奇的一致。
戛然一声,曲音落。
满面微笑的慕容被卢笯推了出来。
熊刻意模仿逍遥子的剑法,把唐翘击杀。
刻意把他练剑的方法,展示给众人。
唐锲出现在霹雳堂,是冲着逍遥子来的,甚至有可能也是冲着他熊倜。
唐锲不可能是一个人,幕后的人既然选定了唐家,一定还有人接到了任务。
他们三个来到唐家,本来就是以卵击石。
唐家的人只要简单的围攻,他们就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熊在赌,赌唐家内部有纷争的力量。
唐锲的一方想他们死,那么另一方就会阻止,会拉拢,会利诱。
熊在下一步险棋,一步看上去平铺直述,大而化之的招法。却隐藏着九死一生的惊涛骇浪。
而他慕容清却只有跟从。
慕容清笑着,心里却在想。
父亲总是告诉我,一相不如一帅。
今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那份勇气和韬略,宛若是月亮无法争夺太阳的光辉。
他下意识望望山边,夕阳已经落下,可是遗留下漫天的红霞。
逍遥子,不,左三侯。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能教出熊这样的弟子,能让父亲甘愿穷尽毕生基业。
可是,如今他慕容清,又再干什么呢?他望望旁边的熊。
熊波澜不惊,仍然木讷的立在那里。
可是卢笯的瞳孔突然一缩,在唐门迎接的队伍里,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她永远不远再见到的人,一个她朝思暮想想见到的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