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湾历史文化研究》第一辑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我与广州湾的机缘

◎费成康

首先,热烈祝贺有关广州湾租借地的国际学术研讨会成功召开,同时热烈祝贺《法国租借地广州湾学术译丛》成功出版。

我对广州湾的关注,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初期撰写《中国租界史》之际。当时为了收集第一手史料,先后抵达10多个省、30多个城市及地区,其中包括昔日所有外国租界和三个外国租借地的所在地。遗憾的是当年没有前往两个旧日的租借地,其中之一是湛江。2005年,作为国家新修《清史》中《租界志》的主持人,深感要确保该志有关广州湾租借地部分的质量,需要到湛江作实地的调查、研究。这样就有了2008年的湛江之行。在湛江期间,得到了湛江市地方志办公室、湛江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等部门多方面的支持。留下的深刻印象是,湛江的学者、方志研究者等人士通过发掘、研究中文档案、文献,撰写回忆录,以及采访知情老人等途径,对正确展现这段历史已经尽了极大的努力,取得了众多成果。不过,在当时因受客观条件限制,很少利用有关广州湾租借地的法文史料,也不了解当年的法国殖民者直至现今的法国学者对该租借地作了怎样的记叙和研究,因而对该租借地的认知尚不完整。

中国学者包括湛江学者在很长的时期内未能接触广州湾租借地的法文史料,这有着客观原因。1945年法国人在撤离广州湾时带走了相关的档案。在以往通晓法文,能够查阅法文书籍、档案的中国学者也为数甚少,直到十来年前他们又缺乏到法国去作实地调查的必要经费。法国的档案馆也要到广州湾租借地回归中国的很多年后才开放其收藏的相关档案。显然,并非以前的中国学者不重视法文史料,而是那时不具备必要的条件。在2008年,湛江市档案馆的一位工作人员告知,他知道广州湾的法文档案收藏于法国的三个档案馆之中,但尚无办法前去收集。

2009年,经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的支持,并经法国人文科学院基金会邀请,以及法国著名的中国史专家安克强教授等人帮助,我和一位通晓法文的助手前往法国巴黎、南特、埃克斯等地,在那里的档案馆、图书馆查阅了一批有关广州湾租借地的法文档案,还找到了数种相关的著作,其中载录的不少史实特别是大量的数据为中国学者所未知,因而认为有将它们介绍给湛江和中国各地研究者的必要。由于相关档案数量众多,内容庞杂,如果要将其中的主要内容摘译成中文,工程极为浩大,最终成果的质量也不易预料。鉴于此种情况,将相关的法文著作特别是已经利用了大量原始档案的法文著作译成中文,应是将法文史料和法方观点推介给中国学者的捷径,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出于这样的考虑,从法国返回上海后,我准备在上海翻译、出版一种或两种有关广州湾的法文著作。然而在此前不久,发生了将蒋介石误译为“常凯申”的笑话,致使舆论哗然。一些上海的法文翻译者认为,他们不熟悉广州湾旧日的地名及相关的人名,容易出错。为了避免“常凯申”之类的差错,由广东的学者来承担此项工作较为合宜。现在看来,他们的意见是很正确的。于是,我向湛江市哲学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等机构提出翻译、出版《广州湾租借地:法国在东亚的殖民困境》等法文著作的建议,以推进对这段历史的研究。

余伟民先生于2009年就任湛江市哲学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席后,十分重视对广州湾租借地的研究,先后支持多个研究该租借地的课题。同时,他与岭南师范学院王钦峰教授也更有魄力,制订了翻译、出版共有七册的《法国租借地广州湾学术译丛》的规划。这一学术译丛全部译自法文,成文的年代始自1900年,最晚的迟至2013年,其中有书籍、文章以及年度报告等官方文件。由于一个多世纪以来法国人研究该租借地的著作数量不多,这套译丛已经囊括了其中最重要的著作,并包含了相当部分已经出版的政府公文。

在这些著作中,巴黎第七大学博士安托万·瓦尼亚尔完成于2004年的博士论文《广州湾租借地:法国在东亚的殖民困境》是极其重要的一种。这篇长达数百页的论文指明了有关该租借地法文档案包括政府档案、私家档案的收藏地点,还详细开列了相关档案的卷宗号码,便于读者按图索骥。同时,该论文充分利用了这些档案,又参考了其他的法文研究成果,较为详细地记载了广州湾租借地的历史,并反映了法国学者对该租借地的认识。

这套译丛的第四册至第七册都出自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府、法国殖民地部等机构历年来有关广州湾租借地基本状况、预算管理等方面的官方报告。其中给法属印度支那最高委员会有关该租借地基本状况的年度报告,自1910年度起,至1929年度为止,逐年记录了当地的概况以及在行政管理、司法、警察、地方卫队、监狱、财政预算、财政支出等各方面的具体情况。其中不少事件在中文史料中尚无记载,有关收入、开支、贸易、人口、教育、刑事和民事案件等众多数据也是中国学者在以往所未见。这批政府档案提供了很多有研究价值的原始资料。

显然,在阅读这套译丛后,可获得大量的法文史料,较为全面地认识广州湾租借地的历史,了解法国人研究该租借地的主要成果以及他们的观点,并获知查阅相关法文档案的途径。这一译丛确有较高的学术价值。

从2008年第一次来湛江到如今第三次重来,仅过了八年时间。在这八年间里广州湾的研究状况已有了太大的变化。八年前不知法国有多少相关的法文档案和著作,也不清楚它们的收藏情况,如今则基本掌握了法文档案的数量、收藏地点,甚至已将一批重要的档案和著作译成了中文。八年前不知现今在法国及世界各地有多少学者研究广州湾的历史,如今中外研究者已聚集一堂,举行首次国际学术研讨会。八年前对广州湾的研究仍主要集中于反抗法国侵略等方面,如今的研究内容则已广泛得多,并包括广州湾在抗日战争期间的特殊作用等课题。在上个世纪末期,威海人士完全不了解威海卫作为英国租借地的32年间发生了哪些事情,因而当威海市档案馆的工作人员从英国等国家的档案馆中复印了大批相关档案后,被中央电视台称为“追回三十余年遗忘的记忆”,并制作了专题的访谈节目。广州湾作为法国租借地的历史从来没有被湛江民众和学者遗忘。近些年来,湛江学者通过到法国翻拍档案、推出相关译作、发表更多研究成果等方式,追踪广州湾的历史,取得的成果完全可与威海学者媲美。今后随着对法文史料的继续翻译和利用,并与法国和各国专家进一步交流、合作,一定可以使我们对广州湾租借地的认识更加完整、更加精确,并取得更多高质量的研究成果。

最后,再次祝会议圆满成功。

(费成康,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本文根据费先生在会议开幕式上的讲话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