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司马光闯职场:问道《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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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二:铁城春深,读史有道

庄越之

六年前,我离开校园,终于还是没有走上学术的道路,来到中山这座滨海小城,庸庸碌碌,为稻粱谋。夜晚回到家中,燃灯闭户,披读史籍,隔绝尘世人事的纷扰,聊以自娱。不意小城里碰到几位爱读史籍的师友,数年来切磋砥砺,足以消除独自面对青灯残卷的孤独感,更敦促和鞭策我读书不辍,以免令他们失望。一见师(本书作者徐剑,笔名一见)就是其中之一。他爱华夏文明昌盛的大宋,爱两宋士人雍容揖让的高远雅致,爱汴梁与临安坊间的俗世烟火,最爱的是宋儒司马温公主持编撰的史学巨制《资治通鉴》。

最初遇见他,我还是初入职场的愣头青,除了微不足道的书生意气外一无所有。他送给我一本刚出版的历史随笔《不觉浅》,在扉页写下让我脸红的几个字:“庄老师指正”。末学后进,岂敢称师。我只能把这个称呼,看做是一种读书人在一瞬间建立的共鸣、信任和期许。所有的虔诚终将相遇,更何况是在这座圈子不大的城市中。

2017年年底,曾见一位朋友分享藏于国家图书馆的《资治通鉴》残页图片——司马温公手泽,四百余字,多处涂抹的手稿,盖有百余方皇室及众藏家的鉴藏印。本应藏于深阁的绝世珍品,借助于现代高清扫描技术展现在我们眼前。我马上分享给一见师,我想这对他不啻于圣物。不久之后,他发了朋友圈:愿穿越回大宋,为华夏先贤司马温公当一名小小的抄书匠。我知道,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上一本书是《从司马光书房走过——〈资治通鉴〉中的繁花与冷雨》,如今又出了一本《跟司马光闯职场——问道〈资治通鉴〉》,搜罗《资治通鉴》中的士林掌故、人情练达,希望对初入职场的青年人有所裨益。

中国传统书籍的写作体例,大致可分为“著作”“编述”“钞纂”三大类。这样看,《跟司马光闯职场》更近似于“编述”,是在许多可以凭借的资料的基础上,加以提炼制作,用新的义例,经过细密的剪裁、熔铸,把旧材料变成更适用的东西。这便是“编述”。至于书的主题“以史为鉴”,这是一个关于历史功用的话题。历史当真能成为后人的镜鉴吗?古希腊大哲赫拉克利特似乎不以为然,他说一切皆流,无物常住,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唐人杜牧也在《阿房宫赋》的结尾喟叹:“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似乎指出了史鉴在现实操作中的难以实现。我们面对的时代和人事与古人差异太大,“通鉴”真的足以“资治”,甚至带着你“闯职场”吗?读完本书,我似乎对“以史为鉴”有更深的认知。

人固然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夫子在河川上逝者如斯的喟叹,却令古今之人共情,相信千百年后的人们也是如此。情势固然随时而变,但无论是过去的庙堂、士林,还是如今的官场、职场,谨慎、坚忍、进退有度、临机取决等诸多品质,都是成就事功的坚韧不拔之士所必备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跟司马光闯职场》是一本世间英雄之书,关注的是绵延于纷扰史事中不变的坚硬内核,我们很难去拿其中的小故事来机械地套用于当下,却能从中窥见千百年来庙堂、江湖乃至于山林的博大幽暗的世道人心,人事交接中种种微妙的分寸感,从而以更高远的格局来看待当下。正如钱宾四先生所指出的:“至于学术之于时务,其事可相通而不必尽相合。不如两各分离,使潜心学术,一旦有所成就,转可多方沾溉,宏济时艰。”英贤虽异世,自古心相许。潜心学术的一见师,却写出这样这一本感悟古今、宏济当下的小书,恰好印证了这段话,当稍能警醒当下热衷于“成功学”、急于致用的浮躁风潮。

一见师为人很有几分“温而厉”的风采,胸中更有一副古道热肠,懂得欣赏这世间的趣味与美好。梁简文帝诫子当阳公书云:“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本书的文字,正是他为人作文的最好写照,书中多用诙谐语和网络新语,读来浅而有味,与立身的谨重毫无违和感。我斗胆估测他的心思:小而言之是为青年,希望当代青年在消费主义时代的轻阅读之外,也能在浸润几分古人处世做人的风度和智慧;大而言之是为历史,历史的认知只有在不断的思考和诠释中才得以绵延和充盈。

2018年5月

(作者系本书作者的文友,现供职于“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