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梅竹马

晨曦在小学阶段最要好的朋友是一个男生。晨曦从小就知道男女有身体构造上的不同，除此之外她觉得再无差别，所以交同性的朋友和交异性的朋友并没有本质的不同。可惜其他小伙伴不这么想，每次看到他们在一起玩，就一副“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的表情。甚至晨曦长大之后，她的童年好友也总会提起她和那个男生手牵手逛商场的事。

那个男生也是她们的邻居，同时还是晨曦的同班同学，两人还短暂的做过同桌。一般和女生玩的话，就是大家一起跳皮筋、躲猫猫、过家家，有些时候也会觉得无聊，可是和这个男同学玩就太有意思了。他们可以一起聊天，一起听磁带，一起做烟花，一起翻墙，一起把他母亲种的花摘下来铺满整个阳台。

这个男同学家族里哥哥姐姐挺多的，他家里有一大堆哥哥姐姐们看过的书。这可太让晨曦羡慕了。这个男同学的阅读面特别广，所以可以和他聊很多和其他同学聊不起来的话题。晨曦至今还记得和他聊“克隆”的事。

那时多利羊刚刚被制造出来，“克隆”是当时最热的词。他家里正好有科幻类的杂志讲到这方面的内容，晨曦就想看看。晨曦看到一个故事：一个富翁膝下无儿无女，于是克隆了自己作为自己的儿子养大。富翁去世了，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遗产。可是没过多久，一个女人找上门来，声称自己才是遗产的合法继承人。

这个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晨曦十分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可是那篇故事是杂志连载的漫画，后面的几期杂志找不到了。于是晨曦追着朋友问故事的后续：“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有继承权？”朋友也没有看到故事的后续，对小学生来说要理解“克隆”涉及的伦理和法律问题是很困难的，于是生气地对晨曦说：“别问为什么！再问就别看了。”

晨曦一直觉得这个男同学情绪控制能力挺强的，因为他不会在生气的时候打人或乱摔东西，这点真的比很多同龄的男同学强。可是他很记仇，很喜欢生闷气，以至于晨曦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男同学或许没有把她当朋友。

二年级的时候，晨曦上课喜欢说话，老师觉得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于是想请晨曦的家长到学校面谈。由于那时没有手机，晨曦家也没安座机，老师就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带话任务交给了晨曦邻居兼同学的他。

这个同学像领到圣旨一般，兴奋地午觉都没有睡，吃完午饭就去晨曦家敲门。晨曦不应门，他就叫来了晨曦的其他邻居小伙伴一起敲门。晨曦的母亲去上班了，只有父亲在家。父亲还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和同学闹矛盾了，对方上门来找麻烦，于是也没应门。同学无功而返。几天后，他终于逮到一个晨曦的父亲来接晨曦放学的机会把话带到了。

还好晨曦只是上课聊天聊得津津有味的让老师看不惯，成绩并没有下滑。母亲回家后没有打骂晨曦，反倒是颇有些自豪的转述起老师的话。

学期末班上要评“三好学生”，有人提名晨曦。可惜在举手表决环节晨曦的票数落后，最终落选。晨曦当着那个男同学父母的面问他有没有给自己投票。那个男同学理直气壮地说“没有”。他的父母和晨曦一样吃惊，追问他为什么不投。他说周围的同学都没投，他要和大家保持一致。

晨曦在上班后遇到一个男同事。这位同事也是从小就不受老师待见的。老师觉得他讨厌，于是始终把他一个人安排在最后一排坐着。他的座位旁边有个箱子，存放着班里同学捐出来共享的课外书。有一天上课，他觉得无聊就开始玩锁，无意中把锁弄开了，从此拥有了愉快的阅读时光。三年级开始就一直不听课的他偏偏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这让老师很是头疼。

晨曦也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坐了好久。她的最后一排是扫把簸箕垃圾堆。有一天，一个男同学在垃圾堆里发现了一只老鼠幼崽。他把它抓起来以五毛钱的价格卖给了隔壁桌的女同学。本来一见老鼠就头皮发麻的晨曦居然有一瞬间产生了“这生意可以做”的念头。

哎！小学老师总想要在学习上帮助学生，可是学生没那么需要他们。要是老师们能够讲讲在人际交往中的经验，或许晨曦就不会在无意中伤害自己的朋友了。

晨曦看到那个男同学家里用他写过的作业本当草纸，中午的碗筷和晚上的碗筷一起洗，就到嘲笑他。有次傍晚去那个男同学家玩儿，当时男同学的父母不在家，晨曦看见他家客厅、所有卧室、厕所、厨房的灯全部都亮着，问也没问一句就把灯关到只剩一盏了，还说：“你一个人在家开这么多灯太浪费了！”

晨曦发现那个男同学晚上是和他的母亲一起睡的，毕竟自己三岁的时候就和父母分床了，于是有些得意地嘲讽到：“难道你觉得你妈妈晚上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吗？”

晨曦虽然跑步不快，走路却很快。两人一起放学回家时，那个男同学一直追在她身后让她慢点走，她却越走越快。有次放学时，老师让交完作业才能走。晨曦第一个做完了，男同学说他很快也要做完了，让晨曦等等他，晨曦却说自己要赶回家看动画片。

虽然那个男同学也说过一些伤害她的话，比如嘲笑她有一群穷亲戚，说她是个女的生了孩子也不跟她姓。可是，晨曦是个性格外放的人，但凡受了欺负就容易情绪崩溃，哭天喊地到仿佛全世界都对不起她，还谁都劝不住。那个男同学是个内敛的人，甚至在他外公去世时候也只会一个人默默地哭。

小学毕业后两人没有升入同一所初中，就很少来往了。虽然高中时又成了同班同学，但是那段友情只能留在小学阶段了。小朋友的友情挺脆弱的，脆弱到你都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晨曦不能理解青梅竹马成为恋人这种事儿。那个男同学现在已经结婚了，生了一个和他一样眼睛巨大的儿子。他大概率不会跟别人提起晨曦，就算提起也只会说“她是个读小学还尿裤子的人”。晨曦提起他也只会说“他是个小学六年级还挨着妈妈睡的人”，然后模仿一段他张开嘴巴推眼镜的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