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96卑微的九离
书房内，一道俊秀的身影正端坐在书案后，他脊背线条流畅，微微低着脑袋认真的写着什么。
洛南风眉头蹙起，写写停停，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停下笔，心中还有万千话语未曾落在纸上。
“还未有洲洲的回信？”洛南风询问，这些日子他不知写了多少封信寄给卫西洲，可惜从未收到一封回信，洛南风心中焦急又担忧，只是这洛州局势不稳自己根本脱不开身，急得洛南风日日梦中都是卫西洲委屈的面容。
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十言此时才现了身形“没有！”
洛南风烦躁的捏着信封，此时他真的渴望可以陪在卫西洲身边，而不是远在千里之外胡思乱想。
“将这信继续送去卫将军府！”洛南风将写的满满当当的信纸塞入信封，哪怕没有回信，洛南风却从未停止。此时洛南风不免想到这么多年自己收到无数封卫西洲的来信，是不是卫西洲也如自己这般满心期待自己的回信，只要想想洛南风就自责不已。
堆积如山的折子，洛南风却无心去瞧，洛南风起身来到自己书案后的一方墙壁前，拿开那副名家山水画，只见一个暗格现于眼前。
熟悉的将暗格打开，里面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是什么珍贵折子，而是厚厚一摞书信。
将那厚厚的一摞书信拿出，洛南风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轻轻的打开一封瞧着，哪怕这里面的每一封信他都瞧过不下数十次，里面的内容洛南风甚至倒背如流。
曾经瞧着这些信件洛南风只觉欢喜，觉得这世上还有人关心自个，觉得他放在心中的女子一直惦记着自己。可如今瞧来，却觉得每一封信夹杂的都是浓浓的期待，过后变成失望，周而复始，要怎样的心态才会多年坚持如一，是不是卫西洲无数个日夜也是如自己这般期待一封回信。
洛南风瞧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将信小心翼翼的放上，此时夜已经深了，可洛南风却顾不上休息，就着烛光去处理余下的事务。等洛南风准备歇息的时候，一整夜已经过去大半。
拖着满身疲累回到正屋，洛南风直挺挺的倒下，轻轻的用手摸着自己身侧，那里早就冰冷一片，可洛南风却还记得卫西洲那日躺在自己身侧的模样，未曾得到不知其珍贵，如今得到就贪心更多。
锦被上似乎还残留着卫西洲身上的甜香，洛南风盖着锦被似乎还可以感受到卫西洲，只有如此洛南风才可以安睡。
黎民还未来临，而原本差点要流落街头的卫西洲此时被九离接到一处很小的院落，院落很窄小更像是个农家院落，只有几间普通的屋子，好在这里被打扫的干净整洁。
“宅院简陋，郡主不要见笑！”九离推开院落，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水。他初来乍到又满心都是关心卫西洲，虽然手中有着花不完的银两，九离也只是随意买了个简便的院落暂时居住，若是九离知晓有一日卫西洲要住在这里，他定不会买这样寒酸的院落，简直委屈了卫西洲。
卫西洲哪里会嫌弃，简直是感激不已，她声音轻缓“多谢，如今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感激不尽！只是，若是被爹爹发现是公子收留了我，怕是公子会有麻烦！”
经历这般苦难，卫西洲哪怕改变许多，可对于真心待自己之人她依旧这般贴心又良善。
九离听着卫西洲这番话，明知卫西洲说的乃是事实，可想到高高在上的卫西洲竟然沦落至此，心中不免觉得难过至极。
“郡主说的什么话，我九离虽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之人，却也明白知恩图报，郡主于我有恩，就算为郡主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九离说着这番话，清秀精致的面容上都是真诚。
卫西洲倒是并未将九离的话语当真，她只是觉得九离是个好人。
时候不早了，九离带着卫西洲去了屋子，此时屋子里很是简陋，芝兰玉树般的九离此时却是挽起衣袖整理屋子，做起服侍人的活计。
卫西洲哪里坐的住，九离收留她们已经是大恩，卫西洲也跟着收拾起床铺来，只是她觉得平常的行为却让九离如同大敌。
“郡主，您这是做甚！”九离一把抢过卫西洲手中的被子，而此时丹若去院子里打水去了。别瞧九离生的像是个清贵的公子哥，可铺场打扫屋子这些事情做起来却是井井有条。
卫西洲尴尬的站在一旁瞧着九离忙碌，她苦笑了下“其实你不必如此，虽然我现在还是郡主之身，但你想必也知道我爹爹如今宠妾无度，怕是不用多久我就会被赶出将军府，其实我没那么高贵的！”
卫西洲所言属实，若是曾经卫西洲还觉得自己高高在上，那么现在卫西洲却认清现实，这么多事情足以让卫西洲成长，而成长的第一步就是接受。
卫西洲说的似乎轻松，可九离听着却觉得难受，他握着手想要去安慰卫西洲，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配。
“郡主，您是最高贵的，您不要妄自菲薄！”九离低着头宽慰，其余的话他想说却不能说。
等丹若打水回来后，九离就退了出去，只是他并没有回屋而是就守在卫西洲的屋外，明明这个天气的夜还有几分湿冷，可九离却浑身精神洋洋，只是因为他似乎距离卫西洲又近了一步。
九离并未高兴多久，想到如今卫西洲的境况九离就为卫西洲不甘，在九离心中卫西洲就该是天上的明月，任何想要沾染这弯明月的人都该死！
天还未亮卫西洲就已经醒了，不是不累，只是再累卫西洲也睡的不安稳，梦中总是有太多的痛苦席卷着卫西洲，让卫西洲每日醒来都是惊恐无助。
一向警觉的丹若还睡在屋中两条板凳上，想必这些日子丹若也是累坏了，卫西洲不忍吵醒丹若，轻手轻脚穿好衣服踏出屋子准备自个打水洗漱。
“九离？你怎么在这？”卫西洲刚刚走出屋子就被吓了一跳，若不是此时朝阳已起，能看清九离的样貌，卫西洲怕是吓的都要尖叫。
此时的九离面容带着清晨的露水，身上衣裳也被露水打湿，或许是因为有些冷，他不是的来回走动来暖暖身子。
九离本想等太阳升起就悄悄离开，不想卫西洲竟然起的这么早，被发现了九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怕将军府来人，就在这里守着！”
卫西洲双眸微微有些复杂，她没有想到在自己这样无助的时候，还有人这样关心自己。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卫西洲虽然询问，可瞧着九离身上的露水也明白定是这般，卫西洲一步步走向九离，并未发现九离激动的模样，她只是诚恳的朝着九离微微施礼“多谢！”
如今卫西洲自身难保，当然说不出什么必定报答的话，她只能向九离表达自己的谢意。
“郡主，您别这样，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您这样简直折煞我了！”九离偏过身子，哪里敢受卫西洲的礼，他想要伸出手去扶卫西洲，可想到自己这双手不知碰过多少女人，顿时觉得自个浑身肮脏不已。
卫西洲瞧着九离惊恐的模样，不由失笑，这笑意浅淡却是真实的，也是这么多日卫西洲第一次露出真实的笑容。
这笑容淡淡展开在脸颊，嘴角轻轻勾起，笑意不似往日明媚甚至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哀愁，只是这笑容却是格外的美。
九离不禁瞧的有些痴，他想这样的笑容哪怕用自己的一切去换也是值得的，等九离回过神来却瞧着卫西洲竟然自个去打水，这可惊到了九离，忙小跑着上前拦下卫西洲，不论卫西洲怎么说就是不肯让卫西洲自个动手。
因为外面还有将军府的人在寻卫西洲，故而卫西洲也不敢随意出去，早膳是九离自个亲自做的。
瞧着桌上的鸡蛋面，卫西洲啧啧称奇“九离，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下厨！”
在卫西洲瞧来，九离就像是生在雪上上的公子，这样的事情怎么瞧也不像是九离做的，哪怕九离的身份只是个青楼公子，可只要你见过九离就定不会将他与那青楼的乌烟瘴气联系在一起。
九离局促的双手在衣袖中紧紧攥着，他瞧着上不了台面的鸡蛋面歉疚道“实在是委屈郡主了，家中没什么菜...”
九离平日里都守在将军府外，饿了就去买点东西吃，哪里会自己回来做饭。他在洛州伺候过多少贵妇人，知道那些贵人们用膳山珍海味络绎不绝，自己这一碗鸡蛋面着实寒酸了些。
“真好吃呢！”卫西洲大口吃了下，对着九离就竖起大拇指，她可不是夸张是真的好吃，且卫西洲也的确饿了。
九离本来还站在那觉得内疚呢，瞧着卫西洲吃的欢这才放心下来，觉得自己自小会下厨真是件太正确的事情。
“你们还站在那里做甚，坐下一起吃！”卫西洲招呼着两人，别说她现在落魄了，就是没落魄的时候卫西洲对身边人也不曾苛责，同桌而食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丹若已经落座，瞧着九离还站在那里，随手就将九离给扯着坐下，解释道“在郡主面前不必拘束的，更何况郡主如今真的很感激你！”
丹若说的什么九离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身子僵硬的坐在那，只是因为他的右手边就坐着卫西洲，只需要他轻轻的转过脑袋就可以清楚的瞧着卫西洲，更不要说他已经可以闻到那股浅淡的香气。
食物是什么味道九离尝不出，他只是傻傻的吃着东西，不敢偷看，像是个小偷。
用了早膳卫西洲呆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抬头望天，九离瞧着卫西洲孤单的站在那里，想到如今卫西洲所要面临的局面，心中不免为其担忧。可想想自己不过是个有点臭钱的无用之人，九离深觉无助。
“郡主，我刚出去瞧了瞧，这街市上竟然多了些侍卫，只是卫将军他不敢扰乱百姓并未搜寻！”九离站在卫西洲三步开外说道。
卫西洲并不意外爹爹这般做，那人啊不想放过自己，可又怕惊扰百姓惹得百姓流言四起，瞧瞧多么虚伪。
“只是暂时的，若是我多日不肯出现，爹爹他定是会寻个由头搜查每家每户！”卫西洲苦笑了下，有些事情似乎在经历这些后头脑就更清明，考虑事情也更加周全。
九离一听顿时有些紧张“那？不如郡主逃回洛州吧！”在九离看来，洛州有忠亲王府，再不济卫将军的手也不敢伸那么长，而自己在洛州还有点本事，不似在这里毫无用处。
“逃？我的家我娘亲在这，我怎么可以逃？”卫西洲摇头，她执拗的紧，如今再瞧见爹爹这般恶心的真面目，若是不报仇卫西洲怎么甘心离开。
九离一听就知晓劝不动卫西洲，他在心中默默的想着，既然卫西洲不肯离开，他也不会离开。
“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情吗？”卫西洲询问道。
九离连连点头“郡主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只需吩咐一声，您不用这样客气！”九离说的是实话，就算卫西洲命令他或者吩咐他，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卫西洲不解的瞧着九离，不明白九离为何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明明她也瞧过卫西洲在面对洛州那些贵人的模样，总是一副进退有礼得模样。
“我想让你去叶府送个信！”卫西洲说道，如今卫西洲可算是无依无靠，若是真的论起也只有遥夕可以帮她，卫西洲不愿被抓回去，可若是真的不回去难不成就要整日里躲躲藏藏么，卫西洲哪里甘心。
九离答应的毫无悬念，卫西洲闲来无事就呆在这院子中瞧着丹若习武，卫西洲虽也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只是前些日子身子被糟践的厉害，如今别说练武怕是身子连普通女子都比不上。
“丹若，你说我该怎么对爹爹？”卫西洲似乎格外迷茫。她恨爹爹是自然，可那么多年的父女之情哪怕是假的，可卫西洲却当了真，哪怕卫西洲一直心心念要为娘亲报仇，可静下心来卫西洲不禁询问自己，她要怎么报仇，杀了亲生父亲还是毁了他的家？可若是不狠狠报复，卫西洲觉得对不起娘亲。
丹若手中的长剑一收，这问题丹若也回答不了，因为她知道不论怎么做最痛苦的都是郡主。
“你说，他这么多年虚情假意，活的惺惺作态，他为何还能如此坦然？”卫西洲不解，却也知晓丹若回答不了，她只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罢了。
卫西洲絮絮叨叨许久，最后却是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双耳“无论如何，我都不要放过他！他，不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