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世界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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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到别处

许愿醒来时车还在开。

窗外挪动的风景是近乎于相同的平坦黄色小麦地。

前座坐着两个人,一位是面容柔和举止优雅的打着哈欠的女性,另一位是一位教书匠模样的先生。

这名看似优雅的女性二十几岁的模样周身是宽松白衣裙子像正午垂下的阴影一样盖在单薄的身躯上。

车内的燥热里莫名混淆进了一个细碎的声响。

女士抬起头。

“咦?临洛醒了!”这女士感慨,却是像感慨从未见过的人死掉一样,神情完全没放在后座的孩童身上。

“开慢点,你把临洛都颠醒了!”女士拳头砸了一下开车的先生。

“没事的,临洛都六岁了能被人叫醒了!”先生反驳。

“水!”许愿,也就是他们口中的临洛开口。

“我不渴,”女士慵懒的仰着头躺在放下的靠背上。

“我渴,”许愿说,喉咙里传出嘶哑的声响。

“咦?说话了,”女士猛的爬起来,粉嫩的拳头急促促的往自己丈夫身上打。

“停车停车,说话了!”

车辆制动声是与许愿头一起拍在前座的靠背上。

许愿一抬头便是女士湿润的眼睛。

“水!”

女士忙从身前的储物柜里取出一瓶饮用水递过来。

许愿接过水便往嘴里灌,四肢乏力且陌生这种感觉逐渐充斥整个身体。

“怎么说话了?”温温软软的声音响起。

女士起身便往后座爬。

“开快点!到最近的城市”女士想起来,扭头对先生说。

这时苏醒时是许愿穿越来意识恢复的第一景色,接下来的大多时日便是在车里度过,窗子的小小一角勾勒出了一个庞大国家最核心也是最本质的架构组成,生产与劳动。

但许愿最先发现却不是繁荣外表下的支撑起整个文明骄傲的工农业体系与强大的基础设施。

许愿所路过的区域,所看到东西无不透漏着贫困与落后,有着与时代间所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

“那是什么?”

两年后的一个下午,许愿站在空旷的沙土地上望向一个黑色模糊的砖瓦房,哪里飘出一股刺鼻的气味,似乎是冶炼出的渣子,堆在房屋一角。

许愿目光穿过煤灰飘动的空气,似乎才察觉到这气味的来源默默将鼻腔裸露,不动声色的细致触摸着这个世界最基础最朴实的元件。

身后的女士走来轻轻搂住许愿俯下身子,目光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炼铁的地方。”女士回答。

“嗯,”许愿点点头,转瞬对其放弃了兴趣。

“你和这个小姑娘玩吧!你们可以做朋友,”女士笑盈盈地弯着眉目对许愿说。

她身后钻出一个小姑娘,干黄的发丝恰到好处的打理好,白净的衣裳套在干瘪之上,眸间除却纯真便是胆怯。

“你好!”她低着头说。

“嗯,”许愿点点头,无可奈何的望向远处的天空。

“那妈妈去处理一下工作哦!你让她带着你玩好不好?这次可能要到晚上才回来,”女士说。

“没事,”许愿微笑着回答她。

“嗯嗯!”女士点点头,她向远处的父亲跑去,常见的洁白的衣裙不知觉时就换成了一身厚重像拧起的钢筋一样的工装。

他们做什么许愿大抵能猜到,在此之前路过了许多堪称巍峨雄壮的地方,但都是远远的看看,去看的最多的地方还是这种简陋粗糙乃至张牙舞爪的落后机械,连许愿自己都知道这种东西难堪大任。

“你好!”有人说话。

许愿冷冷的看过去,那个女孩仍胆怯的站在原地,可惜的是护她在身前的女人走了,她的不知所措无限放大到许愿眼中。

“这种东西有人用吗?”许愿指着炉子问。

“有,”女孩回答:“4区的人会用,5区的人打理,可是他们一直没管就这么脏了。”

“有人用还有人打理还以区来分?”许愿愣了愣,诞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这个社区不会是为了这个炉子存在的吧?”

“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干什么?”许愿看着她的眼睛接着问。

“其他人,管理其他炉子啊?”小女孩面容有些疑惑,天经地义的道理为什么让面前这个富家子弟这样惊讶?

许愿有点牙酸,惊讶来源于对常规认知的否定,但许愿倒还没遇到过现在这种情况。

“那你在干嘛?”许愿问。

“读书?”小女孩的回答里带着疑惑。

“内容是什么?”许愿觉得技校的存在绝非不合常理,在这里也可能实现。

“魔法、数学、语文和通识,”她紧张的伸手抓向裙子,手背上的煤灰蹭了一身,粗糙的举动将腼腆带来的最后一点温婉搅和的稀碎。

“那你们是不是要经过一次考试到大城市?”许愿问。

“嗯!”她泪水模糊眼眶但没敢有大举动去擦,呜呜咽咽的说。

“这样啊!”许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不就是一个后发落后国家很初级的旧工业社会嘛!”这个许愿老懂了。

“没事,你们过几年生活就会好起来了!”许愿像是对自己说一样微笑道。

“谢谢您!”她在一旁说。

许愿则起身向别处走去,到晚上还早大可以四处转转,缓解一下愚钝多年的压力。

脚下夯实的土里掺杂着煤灰,虽然不至于一脚一个印但一步下去总能听到上层浮起的碎土的吱呀声。

只许愿一人在走,吱呀声像是茫茫轴线的一个交汇点从四处而来最后都涌入自己耳中。

片刻,这张图上出现了另一个点许愿嘈杂而来的声音有了方向,许愿回过头,哪里站着那个身形消瘦与炉子特别契合的女孩。

她凑过来许愿才发现她其实要比许愿高,但好在她面容憔悴踌躇站在她面前却总有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怎么了?”许愿问,她不太喜欢自己,这点许愿还是能感觉到的。

“我带您走走吧!”女孩说。

“你看我需要吗?”许愿反问,但神情并不倨傲,在并不遥远的未来他们也被社会主流工业容纳时他们就会和许愿一样,并无高下之分,所以许愿不必耐着性子想老爷一样教诲她们,她们也没必要跪到许愿面前卖弄。

女孩低下头,神情低落。

“算了,你跟上来吧!我有些事情问,”许愿对她说。

或许这个世界会有许多不一样的常识多少问问,反正她和人提到许愿对常识的匮乏时候也会被人以一句小孩子脾气概括过去。

“数学、语文啊?还缺门外语,是这里没外国吗?”许愿喃喃自语。

“还有魔法,”她小声提醒了一句。

“你们这里有多少人?”许愿问了一句。

“千把人。”

“这么多啊?”许愿晃晃悠悠的,脑海里想:“怎么这么多?”

“这炉子建了多久了?好破啊!”许愿回忆起那堆黑漆漆的石堆。

“七八十年吧?”

许愿脚步骤停,身后的小姑娘来不及停,轻轻的撞了上来。

“是不是记错了?”许愿回头盯着小女孩问。

“应……应该没?”她话说的都不大利索了。

工业迭代的速度是相当快且相当迅猛的,仿佛只是一次钢铁出炉所有的落后机械都要被淘汰,而七八十年都已经是一代工业向后一代工业更新的时间了吧?

“你们产这些铁干嘛?”许愿问。

“配额制,有生产指标,”小女孩想了想回答,说两个特殊的词语。

“谁的意志?”许愿想了想,没想明白。

“这么落后的东西要这么多人力维护?”

“你叫什么名字?”

“王六乙,”女孩说。

“………………好名字。”许愿彻底无语了,他们给许愿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群人既不需要融入社会主流生产体系,又不要承担相应生产责任,却为社会接受,起码在许愿父母这种人眼中他们是与平常人无异的,而且这女孩也提到过考学的事情,这种情况不少见,但不应该大规模存在。

“您呢?”她问。

“许愿,也可以叫我林临洛,”许愿回答。

女孩还想再说什么,但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片居住地的顶棚,那种连片的规划严谨的平顶房子。

“你家?”许愿回头问她。

她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二列四行左。”

许愿看到了一个放满偏白色鸢尾的短斜坡门户,门离地面约二十公分一些紫色花叶正巧探上去。

“要去坐坐吗?”

许愿摇摇头,面前这片城区倒没有年久腐朽的破败与不堪,但确实看得出已有很大的年纪了。

“四周转转吧!”许愿回头看向她,她则疑惑的歪歪脑袋。

许愿叹了口气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往前。

空气里没有煤炭与轧钢固有的那种不算难闻的刺鼻气息,大街小巷是浇灌的混凝土地面,横着印有细密排列的等距防滑线,路两侧有一段距离有狗的脚印,更多的是浸水的圆滑凹陷。

其次是房屋,这里没有高层建筑,最多也是在平房上再砌一层低矮的瓦楞薄墙,剩余的地方栽花更多的是种些冒出土的菜,当然也有蒜只是许愿不知道看到的那玩意是不是水仙。

不知道是什么人通过某种奇怪的,为人认同的方式限制了这里走向更高层生产的道路,许愿是有见过大城市的,这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平淡与习以为常。

许愿摇摇头。

“这里出去打工的人多吗?”许愿问,他觉得这里的收入水平绝对不高。

“外面,也没岗位啊?”小女孩说。

“你好像知道很多,”许愿认真的抬头看着这个女孩,自己的问题她好像总能说上来,但这些大都不是这个年龄的人应该喜欢的。

“我爷爷是区长,”她嘿嘿一笑局促逐渐转化羞涩。

“那你知道工厂吗?”许愿问。

“那些东西都集中在北方吧?北方的普通人的劳作地方,”她说,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通识课上有讲。”

“普通人?”许愿问。

“嗯,法师大人好像都不在工厂里干活了!”她回答。

“法师……大人?”许愿咬着嘴唇说了一句,眼前花木与楼上的砖瓦忽然都像沉入水底一样边角变的粗糙且混沌,下一刻掉入水里的是许愿,女孩的声音穿过水面到耳旁时就微不可闻了。

“低血糖?”许愿有些无语。

醒来的也快,许愿趴在女孩怀里勉强站稳脚跟。

“好了!继续说说法师是什么玩意?”许愿的手被她拉着,便直接坐在水泥地上了。

她站在一旁局促间又开始不知所措。

“法师,就是释放魔法很厉害的人,”她犹豫了下又想了想才回答。

“魔法?”许愿垂下头缓了缓,脑子里对这个词语尚不太理解。

许愿歇了下来,片刻胃里便开始泛起恶心,无力感在泛恶心面前是苍白的,只是让举动时更加缓慢。

走了这么远,许愿该吃饭了!

轻轻依靠着女孩,许愿面前飘动的黑色星子闪烁着涂满天空昏厥感才来。

醒来时又在车上了,许愿默默的望着车后窗里高大的圆筒烟囱阴影朝一侧坠落了过去,巨大的黑影一直蔓延到房屋最远的那个路口,像是一道巨大的鸿沟一样,呈现在许愿面前的是工业进程完全撕裂的社会。

“临洛醒了,”旁边温温软软的声音从衣领处传来。

女士正支起腰慢慢坐起来。

“刚才晕倒了。”

女士刚睡醒,懵懂的样子还没过去忽然就泪水涌动,清澈的眼睛糊上一层薄雾。

“低血糖,只是身体不好,”许愿安慰她。

“那要不要回家呀?这么跑对身体不好,”女士继续说。

许愿只是摇摇头,看向窗外,这个世界的天空和自己家里的一样也并不是多蓝。

“我和你们一起吧。”

许愿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

………………

漫长的道路在许愿感官中好像没有尽头,在认知里也一样,要是在以前许愿可能还是可以从上面的指路牌子上知道这是从哪儿要去哪儿。

不过现在汽车驶过时外边卷起尘土中细腻的那一层,直直地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延伸,可能到临近路口千米处竖个牌子。

“临洛?”女士又叫了他一声。

许愿转过身看着,一只温软的小手放到自己额头上。

目光略过白细的手臂,她笑盈盈的,身侧的出现光芒波动。

“魔法?”许愿愣了一愣想起女孩说的。

乳白的光芒不大耀眼,在车厢里散发出温和的热气,于盛夏像是当头一棒,但片刻一股宁静上头许愿摇摇晃晃最终落在女士怀里。

“可以用清风咒,新闻上说安眠咒对孩子身体不好,”前排的先生说。

“睡一会儿好,”女士注视了一会儿怀里清秀温婉的很像自己的小巧孩子,这么说。

“下一站还要两天,前面有个服务区要歇会儿吗?”

“加油买些吃的就直接走吧!”女士看了眼窗外,黄沙从昨日起就逐渐代替那些低矮的绿意。

许愿则在车轮滚动轻微晃悠中沉沉的睡着,一直到太阳落下,昏暗中天边再升起太阳。

“要到了吗?”许愿想,慢慢睁开眼远处仍是道路。

肩上有一份轻巧的重量,女士正努着鼻子小心的靠着睡觉。

车辆此时正经过一条涵洞,周围杂乱的车鸣声掩盖了大多数声响,淤泥和污水被溅起老高,可能是一辆重卡大灯开的像个太阳,前方除了边边角角的黝黑什么都看不到。

“快到了,”先生说。

许愿低下头躲避太阳,干涸的喉咙发出声响回应。

“这里是哪儿?”许愿问。

“已经从南方到北方了,”先生从驾驶座位上转过来,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小人。

很像他母亲,脸颊清秀、稚气未脱。

“要不要坐坐火车?”先生语气轻佻,似乎也希望许愿对自己口中的事物跟着抱有热情。

“载人火车吗?”许愿已经对这些东西不大惊讶了,实际上一直到十九世纪中叶,在欧洲某地还有人提出过马车与火车的速度之争。

不用提运货量,载人货车单一的要求就是速度了。

车子驶出主干道,压过一些正油绿的及膝矮草到一条小路上,背后是涵洞另一侧的城市教堂高处的白色房子里无端鸣叫的钟声。

许愿目光透过后窗户暗淡的阴影,远处的天空下尖顶房子鳞次栉比,泛白的房顶仿佛摇摇欲坠。

车子驶过一个小孩身边,他脚上沾满泥泞,手里提着个宽沿帽子从这条小路远处走过来。

先生将车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

“前面可以走吗?”先生的声音在玻璃外响起,车里混入一种稻草腐朽的味道。

那孩子抬起头正好平视着先生。

“可以走,”他点点头,把帽子反握在手中举到先生面前。

先生向手侧敞开的匣子里摸索了一番一股报纸碰撞的声响,出来时指尖里捏着几张纸币与一个躺在拇指上的褐色硬币。

“行情不错?”先生说了一句。

钱丢到帽子里时许愿听到清脆的铁器碰撞的声响。

先生把车窗摇上去了,车辆缓缓驶动,灰色玻璃外男孩站在一个没有泥泞的土埂上一动不动深深垂着腰。

与此同时,不过远在几公里外的城里发生了一段有趣的谈话,或许是许愿很想听到的。

“大公,今年的学院名额不够了。”一个长衣长袖的古朴老头拖泥带水的推开黑色雅木大门,尚未到人面前就开口说着。

大圆窗户下面,沐浴在从云缝隙里穿出的光芒的是一位束胸华丽长裙女士,微光照在她身上留下淡淡的纤细感。

她安静的思考着。

她的手放到大圆窗的下面,混凝土粗糙冰冷的质感让她凭空生出一些担忧。

“哪些人多出来了?”

“众多贵族产出来许多有天赋的弟子,挤压了南部贫困地区的名额,”老头用衣袖擦擦头上的汗,对面前这女人的优雅举止倒不以为然。

“为什么?”女士问。

“魔法世家的子嗣还是魔法世家,接受的教育就不同,这些年不过是贫困子弟里没有出现天才,”老头说。

“那是成为天才的成本变高了?”女士皱着眉毛,贫民里是应该有天才的,资源已经投下去了而且贵族占的资源更少。

“还是说天才的分划变得更严苛了?”女士又想起一个传言。

“可能后者占更多原因,”老头咳嗽了一声从袖口里取出一小本手册,干枯的手指往嘴里的水潭搅了搅,点出几页。

“你看除了文考外,这里武考的入学标准是只要释放出魔法就行,”老头指着一页也不管女士看没看到继续往下说。

“但那些贵族子弟已经可以在任何情况下有压力的释放魔法。”

“我们限制贵族子弟的进步速度,以期一种不算公平的公平,但问题就在于贫民的子弟的成长已经跟不上学院的要求了,他们既没有钱进步,也没有万物竟发的环境。”

“学院派的抗议了?”女士的目光有些幽怨。

老头收回手册,低着头看着湿润的手指,话却说的很急:

“我是代表。”

“你应该收回给贫民的优待了,他们在证明自己融入不进去这样的社会体系。”

太阳升的更高了,女士迎着圆窗站着,万丈光芒下她的纤弱与细腻昭彰无疑,她声音细微说道:

“你们应该注意到了,城市有意识的在剥夺一些人为人的权利了。”

………………

面前的巨大车厢与许愿以前见到的火车差距不大,但尺寸会更高也更宽一些。

阴影落在数步外许愿的脸上,于是抬起头便正巧看不到太阳。

先生还在停车场哪里,说是停车场倒也不恰当应该是原先停木头的地方木头被移开了就按着地盘规划出来了个停车场,停车场的水泥地上除了杂草覆盖外还留着褐色的痕迹。

先生正巧站在两块痕迹的中间低着头打开车门,车里单薄白裙的女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走出来摇摇晃晃的看了看不怎么晴朗的天空。

女士走远了几步又懒散的低扬了扬手臂,一抬头便见到许愿疑惑的目光,笑盈盈的跑过来。

先生还在身后,从车里取了件大衣匆匆跑过来。

“火车哦!”

草穗子在响,女士佯装忽然的往许愿面前扑了一下。

许愿愣了一下,又恰到好处的退了一步,虽然还有点疑惑,但压制的也很快。

“火车有多快?”许愿问。

“嗯?火车不是很快,但能拉很多人,”女士歪着脑袋思虑了一下,答案模棱两可。

“主要运输工具吗?”许愿想,但不敢确认,这个世界奇怪的地方很多。

“火车一般拉什么?”许愿迎着她温和的目光问。

“大多数拉人,有时候也拉货或者矿,”先生从身后走过来。

“有时候吗?”许愿目光沿着地上的铁路蔓延向远处的荒芜。

“只拉人有必要建吗?”

许愿绕过面前这节火车,从头起绕过去,载客厅在火车交错铁轨的另一岸人声鼎沸的地方。

说是人声鼎沸,许愿走过去时候铁架子站台的屋沿下只有几个打着牌的赤膊子大汉聚在一起吆喝,旁边烧水的蒸汽炉子“呜鸣”的声音都盖不住。

许愿立在他们一旁,不同于扑克他们手中的牌没有花色之分,单纯的点数范围增大了一倍,搭配上也更多有跳脱的地方。

许愿看了看其他地方,铁制的折叠桌子上放着打出去的牌和白色的茶杯,三个人坐着,一个蹲在旁边看,更靠墙的长椅上放了一堆黝黑发亮的维护工具。

“临洛,这边走,”女士站在铁锈屋檐下说了一声。

“嗯!”许愿转身跟上。

那些人手中的牌尽了便忽然停了叫嚷,他们平声笑嘻嘻的说说话又整了次牌,许愿一直到拐角深处他们才蓦然爆出巨大的声响。

许愿一行穿过了候车的休息区才到月台上,车子还没来零零散散的有些人衣着谨慎提着包站在那里,许愿离那些叼着烟卷的人远些。

背后也有一班,不过是往反方向走的,车头漆了一枚不大的八角徽章。

地面在微微震动,那枚八角徽章前忽然出现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粉嘟嘟的小脸凑到八角蔓延出来的藤蔓上,伸舌头舔了舔。

皱起眉毛,仿佛被触碰到一样,小女孩撑着身子站起来站稳歪歪脑袋看向许愿,清灵透亮的眸子盛着比许愿还要多的疑惑。

列车像一碗盛着的热粥泛着长鸣蒸腾热气而来。

“要走了,”女士在一旁拉起许愿的手轻声说道。

许愿回过头,走上车厢。

在许愿身后女士还没上车,拉了下先生耳语一番。

车厢是一条过道到尽头链接下一节车厢,座位在两侧,分成一个个挂链子的小隔间,隔间内很奢侈的用一种看不出品质的皮质靠背座椅,两个座椅面对安放,中间是宽面方桌子。

楼道里有灯,但不怎么耀眼,柔和的光芒将地上的褐色毯子衬得很暗淡,帘子则遮住了窗户外的光。

一位先生从许愿身旁走过,查看过手中的牌子后,带着一个黄色皮革箱子很容易的走到一间里面。

许愿则找到另一个在车厢很深处的隔间,拉开帘子,乳白色的阳光像刷上反光漆的薄铁片一样明晰晃眼。

微眯着眼看过去,桌子上放着一壶热水,从壶的鼻子那里冒出一缕烟。

“临洛,火车可以跑很快哦!”女士坐在桌子对面,却扶着桌沿探身过来,发丝散落下,阳光亲和扑在她脸上。

许愿无声的点点头,在质疑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燃料,许愿目光放在外边的铁轨与枕木上,这是来时候的路。

“要不再睡一会儿吧?可能还要一会儿才发车,”女士微笑着说道,目光全然放在对岸的男孩身上。

他此时正看着窗外。

许愿将目光抽回来,这里的铁路系统不算繁杂,可能通往不了几个地方。

火车发动了,许愿从颤动声中醒来,后是一阵尖锐的鸣叫。

许愿第一眼便是望向窗外远处,窗边的景色像飞逝的景色画,一帧一帧飞快流过许愿眼前。

“这么快?凭啥?”

上一个标志物锚点迅速被另一个相似的锚点取代,许愿眼中才有一颗十分高的树,下一秒便被另一颗一模一样的取代,这些树都像长在破败工厂里的杂草,繁多却不引人注目。

顷刻,许愿的目光被一些真正的建筑吸引,远在天边却庞大塞满眼眶的建筑。

“那玩意是楼?”许愿指着无尽“低矮”建筑外的一座白灰色一体化建筑群问。

“北方学院联合建筑群,”许愿听到一个端庄严谨似的声音解释。

“建筑群抬个高地出来?”

许愿伸手拿过水壶,沉着冷静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暴力美学吗?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暴力?这也不是啊?”

“而且你建这么大城市干嘛啊?你这一无是处的火车养得起的吗?”

许愿把那杯水完全咽下去后细细盘算起来,逐渐让冷静像寒冷的冰水一样没过额头。

建筑又算什么呢?比起真正的发展。

许愿的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盖住远处城市庞大的一角,白腻纤弱的肌肤外不过二三里是丛林般的钢铁怪物,不知道多远外是庞大的非凡建筑群。

“离天下之大谱啊!”

许愿收回目光仰躺在靠背上,一切超脱于常见在需求之外的建筑都要有合适的生产力。

许愿满目无奈,回过头,一张秀气的脸颊贴的很近,蓝色的列车员制服贴在她身上勾勒一道不错的身影。

列车员放下盘子摇晃了晃茶壶,茶水在壶中迸溅壶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从身后的推车里又拿出更宽大的茶壶斜着壶身往下倒倒出约摸四分之一。

“好可爱呢!”她忽然对女士说。

女士捧着脸颊撑在桌子上,听到言语眉眼弯成座弯桥。

服务员也没再拖沓,她又轻轻欠了下身,将手搭在推车上往下一个隔间去。

比起她的优雅女士就显得十分没头没脑的落寞了,许愿惊呼于建筑的不可思议时女士捧着脸颊在想些事情。

“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怎么了?”许愿将建筑奇迹放在某种不可猜的位置上不去理会,转而找些看起来比较容易的问题。

“她们说你可爱!”女士说。

许愿回想着自己的模样,除了干净些与前一世没什么太大区别。

“惭愧了?”许愿想了想。

“不是,你与我很像她们也常夸奖我可爱,就是有人夸奖你你不会开心吗?”女士问。

许愿点点头。

“开心,但那是我本来就很可爱吧?他们只是描述了一下,和讲我丑没什么区别。”

许愿比量着面前这位女士的容貌,与许望很像,但或许年轻几岁才更惹人喜欢。

“这样啊?”女士皱着眉毛,可能觉得没什么不妥。

“那描述你可爱不就是在夸你吗?”女士觉得自己又绕回来了。

“任谁都会这样描述,我不可能老是开心,”许愿解释。

女士强颜欢笑道:

“任谁都吗?”

“为什么感觉好不要脸啊?”女士专注的看着他心想,“为什么完全没把我当母亲呢?”

“临洛?”女士轻轻的叫了一声。

许愿转过身看着她。

“你想当魔法师吗?”女士问。

“魔法师?出现频率好高的词汇。”许愿注视着她的脸颊,点点头。

“什么是魔法师?”

“嗯~”她长长的嗯了一声,目光飘转着想个解释。

“很厉害能打很多人,像个神仙。”

“魔法的童话王国吗?”许愿思绪又回到那惊心动魄的建筑上,携带着一种固执的偏见审视繁荣下的魔法。

“但童话里只是富贵人的雍容华丽吧?这是什么玩意?北方学院?”

“培养魔法师的吗?”许愿找了个解释,但仍不足以信服。

“成为魔法师后就可以为很多人敬仰,未来衣食无忧,”女士讲。

但没继续往下说,即使许愿不做魔法师也一样。

许愿仍只是点点头,微笑表示。

“那这次旅行结束去学吧?我和爸爸要去一个孩子不能去的地方,”女士说。

“我去哪儿?”许愿问。

“回家里,有人会照顾你。”

“我认识吗?”

“可能不太熟,但他们都认识你。”女士解释。

许愿还只是点点头,面对那些建筑的真实存在总让许愿觉得这些小事有点不值一提。

列车又发出一声长鸣,驶入隧道里,最后的阴影与光明交织中许愿见她的面容上温和的笑着,许愿至此以后便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宁静。

直到十一岁时房门被一名不速之客推开。

许愿从繁琐陈杂的书堆里抬起头,久不见天日的房间忽然混进一种掺杂华贵红酒颜色的淡红色光芒,许愿知道是门外那块菱形玻璃的缘故,但现在站在门边的这位女性仍让许愿觉得她高不可攀。

她手掩着眼角用悲戚的语气说:

“临洛,你父母他出事了。”

许愿点点头,没什么实感然后走出书堆,送客了。

那女人走时许愿只能从她的背影上感觉到轻快,但也仅此而已。

许愿继续回到旧纸堆里,然后在旧纸堆里沉睡,梦中那段不太好的记忆重演。

仅此而已。

许愿回到原来的世界,像那个下午一样又从塔吉拉的道上出去了。

在夜朗吉,塔拉吉这条道可以通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这毕竟是宪兵操控城市的最有力工具。

许望站在窗口看着哥哥瘦弱的身影慢慢沿着那条暗色薄雾弥漫的小道向里走进去。

她扶着内嵌在墙上的栏杆。

“合金的护栏没有木质栏杆的温软,”这是许愿告诉她的,尽管许望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温软,哥哥有很努力的解释:“就好像是温暖的被窝一样。”

可接触到妹妹疑惑中只联想到寒冷的眸子时许愿没话说了,家里没钱买暖气,妹妹也从未在富人的掠夺下窃取过任何一丝阳光。

许望把手放到栏杆上摸了摸,有点冻指头,她从出生起就觉得合金栏杆和混凝土墙是一体的。

“栏杆是嵌进混凝土里的!”但这个许愿曾说过,她想。

她坐到窄窗台上面,赫尔利广场上的风沿着塔吉拉的道上吹起了许望削弱背脊上的头发。

许望的鼻翼轻颤动了两下,她比许愿更瘦弱,她很冷。

可许望仍瘫在墙壁的护栏哪里没动,苍白如墙壁的脸颊上是一种茫然。

许望的空荡荡的目光像卧室里那盏唯一的白炽灯散漫的光芒一样扑向天花板,又轻撇着瞄向塔吉拉那条路。

叫许望自己来说她的生活如同塔吉拉道上的这片黑暗和路两边的树一样,自己和别人一样从来不会想到树和路是一个物体有什么不妥。

“黑!”许望觉得太黑了!她甚至觉得连许愿都看不到希望。

哥哥最后的身影在那条道上的黑中留下了一片稍暗的影,许望最后没看了,她还要把剩下的棉线织起来。

邻居有叫这个可怜的妹妹自己来说这个家是怎么活下来的,许望总是笑着摇摇头。

她能活下来倒也是意外,人在这座城市最常有的状况就是死去,令人诧异的死去,这是上层用以“顾镜自怜”的感叹。

许望也跟着哥哥去过塔吉拉尽头的商场,哪里比许望自己居住的房子要大,但人远没有这穷人窝里多。

“这里大多数是流动的小贩,但他们买的东西根本没人会去买,因为他们拿不出生活必需品,而他们眼中的“奢侈品”下层人买不起上层人又看不起,”许愿曾指着一个蹲在白色柱子下面破旧却干净衣服的女人说。

“没有多余的商品流通吗?”许望问,但转瞬一顿。

“那她为什么还要来买?”

许望看清楚她手里是一枚勋章,红色的,镀刻着一条路。

“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吧!,”许愿注视着她干净的头发、白皙的锁骨。

………………

许望闭上眼睛,天黑时默默等哥哥回来就好了。

…………

许愿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连许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里,去那里乞讨,或者尽快赚取到足够两人吃的东西。

许愿脚步慢下来,路两旁黑色的轮廓隐约间可以看到草和下头斑驳的土地。

许愿就这样慢慢往前走,远处恍惚间灯火辉煌。

商场,这就是许愿与许望去过的那个商场了,一条有无数灯光照射的长墙壁蔓延向城市另一个角落,在下面

许愿便到商场了,除灯壁辉煌外许愿能看到路角阴暗的地方人影绰绰。

他回想起一个女人,她有白皙的锁骨和整洁的长发衣服。

“你有钱?”许愿看着面前这个人。

她与往日比少了许些优雅,应该捧着勋章的手里紧握着个袋子。

她听到许愿的声音眉毛颤了颤仍默不作声。

“能给我一点吗?我有个妹妹。”

“这里人很多,正要到晚上,你接下来还有很多生意,可我没了。”

许愿继续说,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在颤抖了。

“我改天可以还你,”许愿蹲在她面前很轻的说。

“不,你能滚开吗!”她低头抱紧怀里的包说。

“我不和你抢,”许愿说。

“你也有遇到我之前身边的那个女孩吧?你觉得她怎么样?”许愿语气平静。

“你想她和你一样吗?”

“和我有关系吗?”她抬起头,许愿也是第一次看到她抬起头,这是一种极度缺乏营养的苍白,但好在精神饱满。

“她跟你同为女性,而且她还是个孩子,我觉得你可以稍稍抱有一点同情心。”

许愿目光空荡,避开她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周围,渐渐多起来的行人的影子照在远处的墙上,让冰冷耀眼的光芒逐渐变得生动且赋有生机起来。

“凭什么,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她情绪崩溃的忽然,大声尖叫。

许愿猛的捂住她的嘴,她瞪大眼睛,豆大的泪珠掉落眼眶滑落在许愿手背上,她挣扎的并非激烈似乎连日的饥饿消磨的不只是她的力气,连精神也一并解决了。

她目光失去神采身体不再挣扎,像死掉的鸟一样不再爱惜羽毛失去这稀有的优雅瘫坐在地上。

许愿看到她白皙锁骨之下的干瘪,肋骨像个小老头一样裸露着,给世人呈现出一个清晰的伤疤。

许愿把手伸到她怀间的袋子里胡乱摸一把。

“七十二加索,”许愿说,这是手里硬币的总额,七个大硬币和两个小硬币。

许愿看着这个瘫坐着的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袋子里可能只有二百加索,但二百加索只是她一夜的收入。

许愿知道,她捧在手里的那个勋章值不了几个钱。

许愿沉默时已经将七十二加索放在口袋里了。

那女人目光一动,猛的趴在地上抱住许愿的腿,许愿目中她像只赤裸的动物一样,从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将她的身子看个大概。

“抓强盗啊!他抢走了七百加索,快来啊!”她大吼。

许愿一脚将她踹开,但这时已经跑不掉了,许愿浸没在一群高大且衣冠楚楚的人的黑色影子里,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嘈杂在耳边。

“应该把她捂死的,”许愿想。

“你的七百加索,”许愿将手里的九个硬币一齐递给她,触碰到袋子里的其他硬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里竟然还有人抢劫?”

“送到宪兵处吧?”

………………

许愿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开口。

“这是我的情妇,我帮她找的大人但她一点钱都不想分给我。”

她趴在地上数钱的身影愣住了,木木的回过头,许愿看到她眼睛里的厌恶。

“果然啊!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小一点就有情妇了。”

“这女的也不检点啊!”

“好了先生们,将这两人沿着廊壁送到第十三跟柱子下面的屋子里吧,公正的宪兵处会做出裁决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摘掉高沿帽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两人,最后开口说道。

“对啊!”一个人附声应和。

“我不是,”她趴起来重新变成人,又片刻之间进化成中世纪的贵妇拢着耳发冷静与克制的否定。

“哼哼,”哪位先生哼哧哼哧地冷笑了笑。

“小鬼她说不是。”

“你右侧乳房下面有条伤疤,”许愿说,“可以掀开验证。”

“哦!这是真的,”人群里一片喧哗道对许愿的言之凿凿确信无疑。

她又抱着钱袋子低着头。

“这是买勋章得来的钱。”她说。

“塔吉拉勋章?”

“你觉得值七十二加索吗?”

塔吉拉勋章是这个女人手里捧着的那枚勋章,颁发给为塔吉拉道路修建死去的四千七百五十四个工人。

在塔吉拉,确实不值钱。

她低头不说话了。

许愿鄙夷的看着她,继续说:“那走吧,去宪兵处。”

许愿径直穿过这群好事的围观者向远处金色长廊的第十三根柱子下走去。

身后的议论也陷入一种沉寂,许愿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事情仿佛已由许愿信誓旦旦的一面之词变成公理。

反正许愿已经第一个离场了,她再怎么说也缺乏当庭对质的实际感。

就这样,许愿走在众人前头,众人则蜂拥环抱着那个女人跟在后面。

许愿可以把加索还给她,但许愿不能坐牢,那样许望真的会饿死。

就是这里了,许愿抬起头。

“宪兵处,”门沿一块匾上写着连笔的潦草大字。

许愿径直走进去,黄色的光芒填满眼眶。

“你哭了!”房门声音出现在耳边后一个声音响起。

许愿睁开眼,面前不是塔吉拉宪兵处的金碧辉煌而是极古朴填满书的一个书房。

面前是一个小姑娘。

大概与许愿一样大的年龄。

“昨天的事情听说了吧?”她问。

许愿愣了愣,记忆里两幅人像迅速浮显又迅速像破败的沙像一样消逝。

“我未来会保护你,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她语气平淡。

许愿抬起头,面前这个女孩的服装并非雍容华贵,只是一件黑色的连衣裙,白腻的小脚直接赤裸着踩在一本叫“王国游历”的书上。

她走后许愿的生活又是一片空白,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是一个想要学习魔法的人。

不过对许愿也好,乐得清闲。

期间又有几个人来过,有男也有女,他们大抵审视过许愿,也展现出超凡的亲和或是冰冷的教条,许愿知道他们仅仅为了什么而来,并没有那样伟大的无私。

但许愿对他们想从自己这里拿什么并不在意,不过很在意能不能悄无声息的恶心他们一下。

此时书籍是清理完的,房间里整洁的很不过照平常是多几个书柜,显得很拥挤,这些书柜是盛新近几年买的书,以前随意堆在地上倒也没察觉买了这么多。

整理是从早上就开始的,四个人,一直整理到现在,太阳高悬,许愿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

“少爷,您最好去换一下衣服,衣着得体也是礼仪,”一位女仆走来弯腰行礼后说道。

许愿看着她,她温和的报之一笑。

许愿没理她,去外边这个地方坐着。

“这个少爷好像挺文静的,”女仆看了看手中书籍的封面说。

“感觉好像没什么脾气,”与许愿聊天的那个人插过来说。

另一边许愿沿着长廊一直往前走,身侧的窗户光芒万丈,沿窗望去山随水光去,连暗色的地毯上都泛起厚厚的一层白光,走到尽头是一间客厅。

客厅中央是三面八座沙发围住一个方形桌子,四周的角落错落各种大型乐器,墙壁上钉有格子,里面是小型乐器,更多的是装饰用书,房间里倒不怎么简单雅致。

沙发上围坐了几个人,这个房间没有墙壁与门,面向许愿的人一抬头便看到光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男孩。

她起身朝着许愿微笑。

“是哪家的小孩呀?”

其他人也将目光投过来。

“林临洛,”许愿说。

又注意到靠许愿处的一个沙发上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看到许愿又缩下去。

“少爷,您去哪里了?”身后女仆也从光辉璀璨的长廊里走出来,她语气轻巧从容不迫。

来到许愿身旁后才看到站起的女人与满座的众人,她欠身又行一礼。

“也请一起过来吧!”她对众人说。

“少爷还不打算换衣服吗?”她回头看向许愿。

“不用了,”许愿反身走开,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仆。

“少爷,这样不好,”女仆保持微笑挡在许愿身前。

许愿再往她身侧一绕,快步离开。

“这…………”女仆有些无语的笑了笑,无奈过后只能去做其他准备。

当女仆再次见到许愿时许愿独自一人站在桌子一侧,那一侧又堆起了稍稍一堆未开封的新书,另一侧是她也没见过的众人。

她端着盘子走来时许愿也抬起头,他眼睛其实很漂亮,但里面更多的淡漠很快将他剥离众人。

所有人都坐在桌前时女仆退到一旁。

“这是在干嘛?”

“少爷要与其他家订婚呢!”一旁一个更小巧的女仆小声说。

“订婚?”女仆猛的看向四周,恍惚间才觉得荒诞。

暗淡昏黄的房间里众人都在四下议论,可许愿哪里无人,许愿看向他们的热闹只觉得他们有趣。

“那这件事临洛你也了解过了,今年十三也好,要不就先订下?”一个人说。

桌上的红茶缭绕着好看的烟雾,许愿也没抬头就回答。

“我父母尸骨未寒,不敢行不义。”

众人面面相觑起来,一开始这男孩也没有表现出负面情绪,怎么忽然拒绝的就很坚决。

“要不看看长什么样子先?很好的女娃子,”有人接过话说。

“我父母尸骨未寒。”

“这……”众人犹豫起来。

一个女人从其中站起来,朝许愿招招手示意他出来。

阳光下许愿站在窗户边,她在许愿面前温声细语喋喋不休。

“其实这个婚约没太大意义,你才十三岁签了也没用,但大人需要这份契约来做好多事。”

“我父母尸骨未寒。”许愿冷漠的望着她,没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许愿就是不爽他们老借自己发挥。

“那怎么办?”她愁容满面。

众人的尴尬一直持续下去。

许愿连伸手拿起本书他们都要惊讶一番,太阳斜移气氛逐渐随屋里的阴影蔓延向诡异。

他们一群人怪兮兮直勾勾的看着许愿,许愿这才是第一次察觉到这个家族如此不知变通。

许愿慢慢翻动这本不知道谁送来的书也不看内容慢慢等着。

等他们差不多发毛时,许愿起身。

他们也吓一跳,有几个打着哈欠连忙闭住了嘴。

“我饿了,”许愿对靠在墙边的那几个女仆说。

“饿了?”

“你带吃的了吗?”一个傻兮兮的人问周围的同伴。

先前的女仆站出来慢慢挪几步,欠身行礼后开口:

“我去准备晚宴。”

“诸位坐一会儿我去嘱咐他们少些荤腥。”

“呃,我们就先走了既然不愿意下次再说也可以,”其中有人说道。

“我代我父母最后招待你们一次。”许愿言下之意很简单,都别走。

跟着那女仆往长廊上走,许愿看着她稍微拎着偏长的裙摆,却点着步子步子走路。

这家所有人的服装似乎都如此,偏长且繁多,透露着古朴,索性还算养眼。

“要不去换个小点的?”

她停了下脚步回头等着许愿。

“可这就是贴身的型号呀?”女仆压着鼓起的胸口打量着自己。

“裙摆不会不舒服吗?”许愿问。

“设计时是这样的,而且少爷悠闲到这时还有心观察我吗?”她笑着问,似乎没把许愿当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我似乎地位非凡,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许愿说,这是近几年众人无视自己却没法拿自己怎么办得来的结果。

“这样啊?”她笑起来。

“你想吃什么?”

“随便做些,都可以的。”许愿说。

“那接下来你回不去了,要做什么呢?”她问。

“随便找个地方发呆。”

“那要不要帮我拿些东西?有些东西我一个人可能有点麻烦,”她接着说。

“可以,”许愿答应下来,尽管自己也不觉得一个十三四的小孩子能帮她搬些什么东西,不过她应该也没什么恶意。

女仆走在前面,许愿慢慢随她走在后面,她走动时耳旁落下的碎发常随着颤动,眉目却时常平静。

许愿穿过漫长的长廊与许多阶梯,本以为要去厨房什么的地方,最后到一间角落里没悬门牌的小屋。

许愿皱皱鼻子。

“一起进来吧!”她人畜无害模样的笑着。

许愿看了她一下,摇摇头。

“你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她忽然开心的晃晃。

“一起吧!”她说。

许愿便先她进去。

让人失望的是还有另一个精干的绅士老人坐在那里写东西。

老人听到门的声响可能下意识的以为是女仆,抬起头时许愿已经离的很近了。

“临洛?”他马上站起来。

“让厨房的人帮公子他们做些东西吃吧,我带公子去整理下衣装,”女仆也走进来说。

老人点点头,拧上笔帽走出去。

空荡的房间里剩下许愿与女仆两人,比起假笑的女仆许愿则更显的成熟。

“我们也走吧!”她这便往门外走了。

“整理衣装是什么意思?”

“就是换下衣服的意思,这件不是好久没换了嘛!”她。

“你为什么这么纠结于换衣服?”许愿有点无奈的问。

“这个嘛!”女仆笑着摇摇头。

“换衣服只是个由头,只是需要一个与人接触的理由?”许愿问。

“差不多,”她又说。

“那带我转转吧!回来这么久还没细致走过,”许愿说。

“那好吧!”她答应一声,显得有些不悦。

许愿并不大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极尽奢华的建筑与摆设让许愿没有丝毫认同感,最远处最夺目的是一座喷泉,高高喷起的粼粼波光掩盖了底下白色石头雕像的纤细优雅。

看守喷泉的是一个小女孩,还有一尊偏小居偏僻地方的女性雕像,许愿走在前往喷泉与雕像的石阶梯上,看向那里。

雕像或许是按照女孩雕刻的,也有可能女孩是按照雕像挑选的,她们眉眼相似神态都空灵如圈养的羊羔,散发着浓重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自然优雅,这些到许愿站在她面前时显露无疑。

现在许愿就站在她面前。

许愿扬了扬脑袋,女仆则从另一侧走向喷泉别处。

许愿眼前这个人美的不可方物,从背影来看散落的长发外是白皙的后背,薄纱长裙也只是象征性的盖住曼妙的身躯,她抱着膝坐在喷泉下第四节台阶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阴影覆盖她小小的脑袋,她撇了许愿一眼,很快便又收回去。

“挡到光了!”她闷闷不乐的说。

许愿听到了,但没动,他想起一个膈应哪些人的方法。

“哪里来的小朋友啊?”她忽然站起来,许愿站在高她一阶上才堪堪看到她眼睛。

“还呆呆傻傻的,”她自携风雷,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人。

“公子?”女仆从另一侧走来,看到这温馨的一幕。

许愿忽然在想,一个极度繁荣的农场会连羊都极赋觉悟吗?

许愿又抬起头看向这个女孩,她是不是羊许愿不清楚,但许愿觉得她是。

“走了,”许愿回头对女仆说,然后转身离开。

女仆跟在身后,从容不迫解释道:

“米涅女士,十八岁前家里的客人。”

“十八岁后呢?”

“十八岁后就去南方上学了,家里和南方有合同。”

“她是在干嘛?”

“守护喷泉,顺便擦拭。”

许愿对此倒颇为惊异。

“摆设?”

“和我一个用处吗?”

“少爷怎么会是摆设呢?”女仆微笑道。

两人回到房间时他们一行人因公务回去了大半,剩下的天南海北三山五岳聊起天。

一直到许愿回去,他们才摆出终于结束了啊这样的表情。

其中一个人倦容满面,坐到许愿面前。

“我们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许愿点点头。

“这是你父母留下来的信,点明了要你娶这家姑娘。”她从怀里拿出来一封,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导。

“但大家也都是亲人,也很明白的告诉你,这个婚约只是两家亲切的象征,后来还有好多年呢!”

“信?”许愿伸手去拿。

女人避开了。

“你得先答应。”

“信是真的就答应。”

“好,”许愿答应下来,拿过信。

淡黄色纸上墨色晕染,似乎初成者写字每一笔都沾满墨汁,倒与女士字体的娟秀无关,许愿继续往下看:

“我叫伶伶,今年五岁,长大要当姐姐加的家人。”

底下是女士的笔迹:准

在之后是看不起字迹的年月日。

“女士要干嘛?”许愿想,那时许愿还在昏迷。

“嗯,”许愿点点头,勉强认可他们行为。

他们看到后笑了笑。

“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没事的。”

许愿又点点头。

窗户外寒光洒落,屋子里没开灯,许愿能看到的只有身边的几本书与房间深处皎洁月华的窗户。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时间里再没人来烦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