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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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哭了

花容隐还在用饭时,忽然接到千霜入宫的消息。

“唔!”花容隐拿着玉箸的手一抖,吐掉嘴里的金箔,大惊道:“备车!快备车!”

昨天她才拒绝了她五妹去当女皇,她五妹不会实在忍不了花玄月,想要自己篡位吧!

该死的!

这怎么行!她就不怕背上骂名吗!

花容隐唯恐她归来后变得无比暴躁的五妹痛殴女皇,造成不好的影响,心想自己好歹能拉一拉架,于是赶紧动身。

上好的玉箸被她随意往桌上一扔,直接就断成了两段,花容隐看也不看,忧心忡忡地出了门。

行在通往养心殿的廊上,果然见来往宫人神色惊惧,花容隐心中暗道不好,抓住一个宫人问:“幽王呢!”

那宫人有点姿色,忽然被花容隐抓住,他一惊,想起花容隐在乐坊的风流韵事,小心思微动,垂首露出优美的脖颈,温柔道:“回王爷,幽王爷已经回府了。”

花容隐闻言,松了一口气,心里乱糟糟的,她目光扫过这宫人故作娇弱的脸,皱起眉头问:“陛下又在何处?”

“陛下……”说起女皇,宫人身躯下意识便是一颤,他小声嗫喏道:“陛下……她应当是往停云殿去了……”

停云殿……停云殿!

花容隐甚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词的含义,但她忽然想起来,这个皇宫里,唯一有资格豢养人鱼的便是女皇,停云殿内的银川应当也是女皇当初买进来的。

可当初进入停云殿时甚至连一个侍卫都没有,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她下意识以为停云殿已经被花玄月遗忘了。

花容隐曾听闻花玄月在宫里养过四五条人鱼,后来不知为何都陆陆续续死掉了。

她不知道那些人鱼是怎么死的,到这个时候,脑海里忽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画面。

银川脊背上、胸口上的那些浅淡的痕迹……银尾上的几块新生的浅色鳞片……银川叫花玄月坏女人……

花容隐暗骂一声,只恨自己没能快点带银川离开这里。

现在是怎么回事,花玄月在千霜那受了气,就去欺负一条弱小无助的人鱼来撒气?!

这他妈跟个人渣有什么区别!

花容隐第一次觉花玄月如此卑劣,如此面目可憎!

她正欲往停云殿赶,就被那矫揉造作的宫人拉了一下:“王爷……”

“滚开!”花容隐把那宫人挥开,再不顾仪态,快走了几步,就扔了手里提着的伞,拼了命朝停云殿发足狂奔!

但那幽园小径弯弯绕绕,她好像怎么也跑不到尽头,花容隐无措地在原地停了一秒,然后当机立断地踏上了路边那些名贵的花草树木。

踩!踩!踩!

她狂奔而去,衣摆拂倒那些娇贵的草木,雨丝落在脸上,被她一袖子擦去,一路如疾风般穿过,精心打理的园地硬生生被踏出一条小路。

一步千金。

可那又如何,花容隐最不缺的就是钱,她也不看重权势,如果让她衡量,这一切的分量在她心中甚至比不上一条银川。

她看似拥有很多,其实已经失去了一切。

所以她不能再失去银川,那是唯一一个会安静地听她心声的温暖之人。

她昨天还把他弄生气了,她都没来得及哄,都没来得及喂他鱼塘里的鱼,都没来得及把钱花在他身上,都没来得及骗他跟她回家……

花玄月毁了一切,她不能再让这个人毁掉银川。

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前的压抑,朦胧雨幕中,花容隐看到属于停云殿的温暖灯火。

她气喘吁吁,忍着强烈的不安和心悸,咬牙冲过去,然而就是如此短的一条路,她却感觉如隔天堑,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她接连被枯败的枝叶下隐藏的石子绊倒好几次,慌得头皮发麻。

花容隐撑着地爬起来的时候,忽而想起之前跟千霜说的话,金钱权势她都有了,登上那个位置,她也不能多得到什么。

其实不是,真的不是,她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

花容隐跌跌撞撞地来到停云殿前,那殿门大开着,从里面透出昏暗的烛光,牌匾仿佛笼罩一层阴霾,四周寂静无声,死寂如坟地。

一股寒意腾地从脚底升起,花容隐三步作两步跨进了门,闯进眼帘的那一幕就是她往后余生的所有噩梦。

花玄月高高举起一把寒光湛湛的剑,而银川趴在地上,手用力伸向前,像是想要够什么东西,却又悲哀地放弃了。

花容隐眼睁睁看他慢慢闭上眼,眼角滚下一颗泪珠,神色绝望又释然,像是要从痛苦中解脱而出。

他最后想握到手里的,正是花容隐为他打造的镶银夜明珠,此时,那银丝里护着的夜明珠已经摔得粉碎。

“叮——”人鱼泪结成的珍珠与白玉砖相撞,发出一记清越之声。

花容隐嘴唇颤了颤,看向那个举起剑的女人,感到浑身的血液在身体里翻江倒海,叫嚣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她双眼微红,忽而咬牙,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朝花玄月掷了出去。

是那个本该跟地上的镶银夜明珠一起送给银川的镶金夜明珠,之前银川嫌难看,便还给了她。

她一直带在身上,可刚刚摔倒的时候掉了出来,她便一直攥在了手里。

冥冥之中,它好像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等她抛它出去,之后义无反顾地与银川的那颗一起,共赴粉身碎骨的结局。

花玄月只感觉手背剧烈一疼,被内力震得粉碎的夜明珠碎片漏过金丝间隙,针一样扎进皮肉之中。那股内力之浓厚,花玄月甚至被上面附着的残留力量逼得连退了好几步。

花玄月另一只手捂住手背,阴沉地抬起头,却见花容隐喘着气冷冷地看她。

印象之中,这个草包从不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不,不对……

花玄月目光扫过手背上狰狞的伤口,眼神愈发森冷:“老四,你有武功?”

不怪她惊疑,花容隐从小时候就不学无术,也从不好好练功,可今天却给她来了这一手……而她之前竟然什么都没察觉到。

“有又如何。”花容隐生硬道说,眼神带着豁出一切的意味:“三皇姐,你你以为一切都能在你的掌控之中?”

花玄月恐怖地笑起来:“好……好的很,老四,算朕看走了眼,等朕料理了这个贱人,再来料理了你。”

眼见得花玄月再度提起了剑,花容隐直直扑上去夺剑。

花玄月直直往花容隐膝上一踹,花容隐吃痛,却仍扯着花玄月不放手:“我不许你伤害他,我不许!”

“那可由不得你,”花玄月把她踹开,轻蔑一笑,嘴里吐出恶毒之语:“毕竟,你就是个废物。”

“从前是,现在也是,有什么区别呢,我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

花玄月说着,阴冷的目光落在正哭着往花容隐那边爬的银川身上,冷冷提剑。

花容隐猛地扑过去,替银川挨下这一剑。

“唔……”她闷哼一声,目光直直看着身下护着的银川。

他哭了,满脸的泪痕,像只小花猫。

“你走啊!不要管我啊!我死了也没有关系的,你快走,快走!”银川推她的肩,哭得声音嘶哑。

“唔——”又被砍了一剑,花容隐低喘了一口气,觉得又疼又爽。

——就该是这样,她实在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到现在才觉得,头顶悬着的那把刀还不如就这样落下来,让她一次性痛得爽快!

她甚至还笑了,哑声哄着他:“谁说没关系的……我心疼得要命。”

银川还在发抖,听到这话,眼泪还聚在眼眶里,却是狠狠愣住了。

花容隐说完,神色忽而一厉,她忽而翻过身,一脚踢向花玄月脚踝,趁着花玄月下意识抬脚闪避的时机,扑将起来,一拳头打向花玄月的脸。

花玄月一手提剑,另一手格挡,腹部却冷不防挨了重重一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飞了出去。

花玄月这一拳是用尽了十成十的力道,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一下输了,她和银川的命都保不住。

这就导致花玄月被她这没轻没重的一拳打得直接不省人事。

花容隐平复了一下心跳,喘着气靠过去,脚尖拨了拨花玄月的腿。

花玄月毫无反应,她脑袋甚至磕到桌角,撞出了个血窟窿。

不、不会给打死了吧!

花容隐第一感觉竟然是飘了。

她,一个长期遭受鄙视的草包废物,竟然把成绩最优的好学生打倒了!

而后是惊恐,她干了什么!痛殴了女皇——或者与女皇进行互殴?

她刚刚是疯了吗!

怎么难道千霜的暴躁还会传染的?!

花容隐这时才感觉浑身虚脱,顿时狼狈地跌坐在地。

还没来得及怀疑人生,银川已经抱着她大哭起来。

他哭得好伤心,一边哭一边摸她的背,他满手的血,又自责又绝望:“你受伤了!你是不是快死了?都怪我……都怪我……”

他说着,埋首在花容隐脖子里呜呜地哭,人鱼泪凝结成一颗颗珍珠,沿着衣领一路滚进了花容隐胸前的衣襟里。

花容隐刚想安慰他来着,忽然就僵住了。

那珍珠滚进来的时候居然滚烫滚烫的——烫得花容隐又是一哆嗦。

当着孩子的面,花容隐不好做出手伸进胸口掏他眼泪的不雅动作,只好僵着身体忍着。

“对不起,我……”银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打嗝:“我昨天不该那样说你,我……嗝……对不起……”

“……”落进胸口的眼泪越积越多,花容隐不得不侧头擦着他眼泪,温声说:“本来就是我做得不对,我反省了,你看,今天就为你霜姐姐报仇了。”

这话说得她实在有些汗颜,因为如果不是银川遇险,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跟花玄月撕破脸皮。

但她有了在意的小家伙,而花玄月偏要来毁掉他。

她错了,至少坐上那个位置,可以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花容隐摸摸银川的小脑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事情都这样了,她以后不能再装草包了,她要比花玄月更强,那样才能护好银川这个小傻瓜。

她隐隐感觉胸口的间隙快要装不下这个小傻瓜的眼泪了,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就把银川微微推开,轻咳一声,眼神乱飘:“我去看看那个坏女人死了没。”

银川点点头,看着花容隐步履飞快地走向花玄月。

花容隐小心探了探花玄月的鼻息,还有气,额头上开了个小口子,留了满头的血,现在止住了,应该没事,她目光落在花玄月的腹部,默然心想,可能就是肋骨断个一两根吧,她没系统学过,不怎么懂。

她以为自己遇到这种事会惊恐又无措,但胸口银川掉的珍珠还在咕噜噜滚动,烫得很,将她的一颗冰冷的心都熨帖热了。

这导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珍珠拿出来怎么把珍珠拿出来,至于怎么处理女皇,她思路却出奇地流畅。

花容隐安抚了银川后,先是跑出去大喊有刺客,叫来大半禁卫军,然后编了一出刺客刺杀女皇,王爷为护驾被刺客猛砍两刀的感人戏码。

花玄月的那把剑已经被花容隐扔进了池子毁尸灭迹,再加上花容隐平日草包怂货的人设深入人心,护卫统领几乎没怎么怀疑,没揪住花容隐不放,叫来太医就地给女皇查看伤情。

太医得出结论,女皇被打断了三根肋骨。

凶手站在一边听着,眼皮心虚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