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商衍你就是个渣鱼
幽王府，书房。
千霜坐在靠窗的书案前，就着烛光，拿着一根毛笔在宣纸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写着什么。
“商衍你就是个渣鱼！”千霜写到激愤处，一字一顿念出声。
“竟然怀疑我！”
“让你鳞片掉光光，变成秃尾鱼！”
“混蛋渣鱼没有心！”
“我打打打打……打……”
千霜笔尖一顿，不爽地看着窗口突然冒出的脑袋，冷哼道：“你来做什么？”
说完，她低头继续写字，嗤笑道：“我是个坏蛋，你不要靠近我，不然小心被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商衍默默地听着她放狠话，等她说完，越过窗户把手里的油纸袋放在她桌子上：“还吃吗？”
千霜看了眼那袋已经冷了的烤鸭肉，低头继续写字：“不吃，我已经饱了。”
商衍就没话说了，扒着窗口默默看她乱画，银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了一缕落在千霜的桌上，发尖无意间扫过千霜的手背。
千霜手一顿，抬头面无表情对他说：“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别挡着我喝西北风。”
“……”商衍第一次认识到这人闹起脾气来很要鱼命。
商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几句骂自己的话，确实是自己做得过分，他垂眸诚恳地认错：“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千霜不动如山地继续写写画画。
商衍看见浓黑的笔尖在泛黄的宣纸上划过，不连贯的线条接合在一起，露出疑似鱼尾的轮廓，眼皮不由一跳。
商衍一条傻白鱼不擅长道歉，便直接切入主题，轻声道：“那你要怎么才肯消气呢？”
千霜把毛笔“啪”地往桌上一放，盯着桌子上某一点说：“赔我。”
商衍迷茫地眨眨眼。
“精神损失费。”千霜抬眼看他，欺负傻白鱼实诚，此时狮子大开口：“你让我伤心得要死，精神受到巨大的打击，按人类的法律，你要赔我精神损失费。”
商衍下意识在身上摸了一把，顿时整条鱼都蔫了：“我……现在拿不出来。”
他俊脸染上羞赧的绯色，像个一不小心吃了霸王餐的小学生。
千霜看到他这样子，气就消了一大半。
其实仔细想想，他怀疑她也算情有可原，倒是她，不知今天中了什么邪，为这点破事生气，幼稚又矫情，简直不像胸襟广阔的堂堂千家十九代传人。
“那就先欠着。”千霜把鱼头画上，轻哼一声，偏要得寸进尺：“尾巴，也给我摸！”
“……”商衍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千霜自然没诈骗成功，商衍虽然是个傻白甜，但不是一条没有原则的鱼。
尾巴坚决不能给别人摸！
到最后，千霜提着那袋烤鸭肉，冒雨带着商衍去了厨房，生起火囫囵把鸭肉扔下去炒一炒，全当加热。
商衍在旁边观望了一会儿她撸袖子炒肉的英姿，不知看到什么，目光微动……他悄然无声向一个地方走去。
等千霜发现锅里的肉越炒越焦，越炒越黑，越炒越糊，一切都已经迟了。
千霜面无表情把黑乎乎的肉盛上来，然后绕到灶台后面，抱臂看着罪魁祸首：“……”
坐在灶后长条矮椅上的商衍毫无所觉，此刻正一根根往里面加柴，而后拿起一簇秸秆，眯起眼心满意足地玩火，尽情享受光与热。
这条鱼对火爱得是有多深沉？
千霜就等他玩够火注意到自己。
商衍余光终于瞥见千霜，还抬头十分好心地邀请她一起玩火。
千霜都气笑了。
把装满黑乎乎烤鸭肉的碗往他眼前一撂，千霜挑眉道：“阿衍？衍哥哥？看你干的好事，把肉烧焦了，你吃？”
商衍懵了懵，很快俊脸上就划过一道显而易见的心虚。
千霜把碗放在一边，好笑地问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玩火？”
商衍把手里的秸秆烧完，犹豫了一下，抿唇道：“以前没见过，不知道有东西可以这么温暖。”
千霜说：“那是因为你们海里烧不了火。”
商衍点点头，忽然站起身，端起那碗肉，尝了一小块。
算是捧场。
“很好吃。”他睫毛微颤，第一次违心地夸赞一个并不如何的东西。
“小哥哥你学坏了，现在都会撒谎了。”千霜也尝了一块，发觉其实也还好，她捞得还算及时，尝着一股焦香。
商衍被当场戳破，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冰蓝色眸子中些许窘迫：“真的。”
“那我勉强相信你一下。”千霜拉他离开：“不吃了，明天重新买。”
商衍应了一声，发现一路过去，自己又被她带回了西厢房。
“对了。”千霜停在门口，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头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书房的？”
商衍心不在焉地盯着她披散的墨发：“我闻到的。”
……闻到的？
千霜不知作何表情，最后干巴巴憋出一句：“那你们人鱼的嗅觉可真……棒。”
商衍没同她纠结这个问题，他还有别的事：“晚上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一起干啥？”千霜一脸懵圈。
“……睡觉。”商衍嘴巴一张一合，好不容易忍着羞耻将这两个字说出口，又觉得不对，正经地补上一句：“我不想一条鱼呆在这里……太安静了。”
妈呀，以前你一条鱼在深山老林的温泉里过夜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千霜有些苦恼，又有点欣慰，她的鱼变得黏人了一点，果然更可爱了。
反正也不是没同床过，千霜便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卧室，给他加了一床被子。
吹熄灯火后，一人一鱼盖着两条被子，躺在一张床上说着话。
千霜问他：“你只吃一点，不饿吗？”
商衍开始犯困：“满足口腹之欲而已，我不吃……也可以的。”
“你真当自己是小仙鱼呢？还带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霜爬出被子掐他脸，霸道地命令他：“不准秒睡，陪我说话，不然我就要画乌龟了！”
商衍于是赶紧睁大眼。
千霜躺回自个的被窝里，先是义愤填膺地骂了女皇一顿，然后又开始绘声绘色地描绘自己痛殴女皇的英勇身姿。
“女皇被我打成了一坨粑粑，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抓着我的裤脚求我放过她……”千霜暗搓搓添油加醋，正说到精彩处，商衍忽然打断了她：“你们人类可以随便……打统治者的吗？”
千霜不爽道：“连一条无辜的鱼都要伤害，她就是个人渣。”
商衍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千霜好奇地问：“你们人鱼有没有人鱼王的？”
商衍困得睁不开眼，此刻强打精神：“有。”
“那你们人鱼被抓走这么多，他也不管管？”
“……”商衍打了个哈欠，困得整条鱼都蔫了：“他常年闭关，应当不知道这些年人鱼族发生的事。”
“他有没有你好看？”
“……不知道。”
“他是雄鱼还是雌鱼？”
“……不知道。”
“阿衍，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是一条正宗人鱼吗？”
“……”商衍终于睁眼转头看她，明明周围黑乎乎的，千霜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记眼刀：“你对他这么感兴趣，是不是想养他呢？”
一股非比寻常的杀气迎面而来，千霜缩了缩脖子，心想怪不得劳资问什么你都答不知道，原来是吃醋了。
千霜内心通透，面上打着哈哈：“哪有，我只是对如此神秘的传奇人鱼感到好奇。”
“……”
“那你认识银川吗？就眼睛是银灰色的，尾巴是银色的那条。”
商衍终于被她弄没了睡意，闻言冷冷盯着天花板生硬道：“海底城银色人鱼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条条都认识！”
千霜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他语气里那股子火气，嘴角不由一抽。
她真正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银川说他再也回不了家了，这是怎么回事？”
商衍那边忽然没了声，就在千霜以为他已经睡过去的时候，商衍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东海是特殊的，一旦人鱼离开东海太久，他的鱼尾就会慢慢发生变化，最后成为人腿……那个时候，东海不会再认可他的人鱼身份，他将无法再在东海里生存……最后会慢慢成为一个人类，你说的那条鱼可能离开东海太久，已经察觉到了鱼尾上不可逆的变化。”
“那你……”千霜惊了一瞬，赶紧掰手指数时间。
商衍却说：“不用数了。”
千霜隔着被子推了推他：“你不用太担心，从这里到东海，老黑三天的脚程就到了，保证能让你安然回去。”
商衍眸光微闪，埋在被子里低低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