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复杂
初冬月朔，距青龙宴还剩最后十日。
竹林中，两座简陋的竹屋静默着，微风习习，多了丝凉意。
许先生还是那身蓝色长袍，绑着端正的头冠，双手负在身后，跳望窗外远方。
苏羽盘膝而坐，双手放在七弦琴上，随手拨弄，便有悦耳的琴音飘出，如山间清爽的风，又如幽谷急湍的溪流……
此曲名为清灵，自从许先生发现苏羽沾染魔性后，就让他用清灵来练习琴技。
苏羽练了许久，无甚感觉，琴音还是琴音，他还是他，没有半点交融，体内的魔力也没有任何触动。
许先生一直没有教所谓的行气手段，苏羽也感觉琴技暂时不能增强实力，便在两个月前放弃了。
不过苏羽每天学琴已成习惯，无事可做时也会弹上一弹，就当散散心。
一曲终了，许先生未做任何评价，问了个不想干的问题。
“羽儿，青龙宴还有十天正式开宴，你……有什么打算？”
苏羽这段时间也常常听许先生讲述江湖形势，特别是关于青龙会的都很清楚。
望了一眼背对着的许先生，苏羽平静道：
“混入青龙宴，伺机报仇。”
“青龙会大龙首可是武道先天，你凭什么杀他？”
竹屋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儿，苏羽微微抽动了一下鼻子，道：
“不报此仇，心难安。”
许先生没有回头，望着窗外，显得心事重重。
“青龙会大龙首这次必死无疑，你何必去趟这摊浑水，只需耐心等待，你的仇自然就报了。”
苏羽笑了一声：
“许先生怎会说出这般笑话？
江湖寻仇谁不是亲自手刃仇敌，那个会等仇人一个个老死？”
许先生叹了口气，“阿牛夫妇俩如果在世，他们会希望你去找大龙首报仇？”
苏羽面色不变，冷淡道：
“现实却是，他们不在了。”
竹屋内陷入冗长的沉默。
好半天后，许先生才道：
“缸里又没米了，我去县城一趟。”
由于有青龙会快递员送来的血参，苏羽两个月前打破瓶颈，玉髓正式到达初窥门径的地步，加上两个月的修炼打磨更是到了初窥门径的顶峰，距离小成只差一步之遥。
随之而来的是食量剧增，许先生以前只需半个月去趟县城，到了现在可能七八天就得去一次。
许先生说完这句话后，拾起墙角的麻袋，转身望向苏羽，脸上酒晕未消，缓声道：
“你这副性子该收一收了，别整天冷着一张脸，跟个小大人一样，多出去走走，多笑一笑，结交一些真心朋友，你会发现世界还是很精彩的……
我…走了……”
苏羽望着许先生离去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竹林中，没了踪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今天的许先生有些异常，但许先生到离开前都没明说，他也不好追问。
苏羽和许先生有个默契，那就是从不互相询问各自不想说的事。
收回目光，没有过多深思。
随着青龙宴日渐接近，苏羽心中逐渐产生一股紧迫感，他原本计划的是凭着剩余血参药力一举到达小成之境，可惜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他的积累肯定是够了的，只是感觉好像欠缺了点什么。
想不明白的苏羽果断放弃了继续钻牛角尖，一心一意的调整状态，准备五天后出发前往并州。
……
黄昏的阳光斜挂在天边，将翠绿的竹子染成金色，微凉的清风徐徐西来，竹林里响起沙沙沙的声响。
苏羽坐在门槛上，眺望着远方一条鱼肠小路，通常这时候许先生应该已经回来了。
鱼肠小路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人，身着长袍，头绑发冠，背负古剑。
他是楚炼。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面对楚炼苏羽没什么好脸色，神情冷漠。
当初如果不是他，或许现在苏羽还和阿牛夫妇俩平淡的生活在永宁镇。
其实按照苏羽的习惯，此刻应该已经拔剑相向，可许先生至今未归，让苏羽没第一时间动手。
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楚炼神情略显复杂，看着冷言冷语的苏羽，叹了口气：
“我说我并不想来，你信吗？”
“但你还是来了。”
楚炼苦笑一声：
“我首先是朝廷特封的镇抚使，然后才是楚炼，抱歉了……”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只需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就行了。”
楚炼忍不住笑了笑，没有回话。
苏羽面无表情的盯着楚炼，目光冰冷，盯的楚炼后背一寒，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好半天才讪笑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什么会知道这里吗？
许文清告诉我的。
而许文清就是你那位许先生……”
苏羽神情不变，今天早上许先生的异常一一在脑中浮现，比如戒酒一段时间的他，今天喝了酒。
总是一副不修边幅的许先生，今天绑正了头冠，捋顺了衣襟上的褶皱。
还有去县城时，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语……
“为什么？”
面对苏羽的追问，楚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好奇的盯着苏羽面无表情的脸，“你好像并不感到意外？”
“我从不轻易相信别人，从不相信……”
听着苏羽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楚炼莫名的有些心里发堵，想想眼前之人不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良心顿感不安，可又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压下了异样。
“苏羽，想必你也了解过并州的正气盟，前不久我被正气盟副盟主刘公公召见，他……他命我邀请你加入正气盟。”
楚炼犹豫了一下，又道：
“许文清出身京城显赫家族许家，曾经因为年少轻狂，写了一首诗顶撞了皇上，在有心人的运作下，全家老小被打入天牢，独独放过了他。
前些天刘公公派人打听你的下落，最后顺藤摸瓜找到了许文清，刘公公承诺若是他能说出你的下落，便替他在皇上面前求情，许文清……”
“行了。不用再说了……”
苏羽打断楚炼的话，没再继续听下去。
将这事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开口道：
“刘公公就是那位有着武道先天修为的刘瑾吧？
他为什么在这时候让我加入正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