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一次”见面
支教已有20天，再过一周就将结束，而直到最近几天，孩子们好像才完全融入，说实话，几位老师都有点不舍，却又不得不离开，毕竟每位都还有自己的家人需要陪伴、有自己的工作需要处理。
言喻的乡村调查已近尾声，通过十多天的走村入户，与这的乡镇、村干部已经打成一片，连说话的语气都更具“土味”了。开始着手整理调研资料，脑海里回忆走过的乡村、遇见的人家，心里的责任愈发沉重。自言自语：“若是不能做出点实际的事，可怎么对得起那一双双渴盼的眼神。你能想象一位已经70多岁的老奶奶却从来没来过乡镇上吗？自20岁不到从隔壁村嫁到婆家，双脚就没离开过方圆约3、4里的区域，如今老伴已经去世，儿子、媳妇在外打工，孙子、孙女跟着她，只有嫁到隔壁镇的女儿每月来看一次买些日常需要的东西。她的眼神很空洞，却又让我感觉在很深的地方藏着一股强烈的期盼，是期盼家人团聚还是期盼儿子、媳妇能回家陪伴，说不清。”
正在备课的覃琪被这话打断思绪，不敢相信在如今、在这个还不算是特别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孤独的老人，若是周围没有人家或者孙子、孙女出去玩，老人在家出点什么事得怎么办。两人稍微停顿，覃琪又问到：“那会不会有独居老人这样的情况也存在呢？你看，几乎没有中青年在家，除了老人就是小孩，可也有些人家没有小孩，这样独居的老人若是生病无法起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有异况吧。”
如何利用当地的自然环境、天然优势发展农业并将农产品推广出去是出路之一，也是最稳靠的出路，再就是借助农业发展特色乡村旅游，例如暑期的夏令营……言喻望着窗外的星空自顾自的说着。覃琪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想起孩子们纯真的脸、清澈的眼睛，想起孩子们对认知新鲜事物的渴求……心里竟有点难过，自己的力量太小，难以帮助孩子们……
“言喻，还需要走村入户去调查吗？”同样望着星空的覃琪突然侧头说话：“带上我吧。”
“调查是不需要了，我想去趟县城给几位比较困难的老人买点东西送去。我问了下明天下午有一趟班车，等你上午下课后一起进城吧，正好周五。”覃琪默契的点点头，正好也可以看看给孩子们买点实用的小礼物。两人商量了下再在群里问其他几位一同来的老师是否需要帮忙带东西。老师们各自也都在想着该给孩子们送点什么东西才好，话题一出，群里边热闹起来，五分钟不到，老师们都聚到言喻跟覃琪的宿舍，经过商量，孩子们的礼物大伙儿一起出钱，明日下午没课的老师一同进城，下午有课的老师周六去做家访。
夜空中，星星没有眨眼，愈近深夜，月亮反而更加明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闭上眼看到的尽是老人、孩子，索性起床坐到窗前，头靠在窗户边上，听这夜的声音。
清晨的乡村，阳光洒在露珠上，闻起来甜甜的。已经是夏季的尾巴，此刻走在乡间小路，稻穗沉甸甸低着头，路边的南瓜藤慢慢显老，小山坡上偶见几位老人佝偻着背在干活。
昨晚开个简短的会议，从今天开始便两人一组去各个村给困难的老人家送生活用品，去之前先联系村干部，若方便则由他们陪同是最好的。言喻一早收到村长回复的信息说正好今天要去几户人家看看，便电话过去约好会面的地点就拉上覃琪、带上东西出发了。在乡镇的早市买了两个包子、两杯豆浆，边走边吃，言喻说自己是第一次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吃早餐，覃琪则感叹自己的朋友是从未踏入乡村生活的大小姐这次下凡历练收获颇丰。
在两村交界处，村长站在树下老远看到言喻就招手叫唤。两人加快步伐走到村长面前，相互打过招呼就边走边聊继续往村里走去。
“这个组是我们村条件最差的，因为跟另一个县交界，前些年很多政策没有落实。等下你们会看到几乎家家都是砖砌的楼房，也就是近几年才建起来的。都是中青年出去打工挣了钱回来建的，但是现在年轻人都不愿住农村，这不好些人家刚把家里房子建好，又愁着得给儿子在县城或者市里买套房子才能娶到媳妇。其实要我说嘛，咱们农村的房子建好了，现在路也通了，有什么不好的。”上次言喻来调研也是村长陪同，得知有想法带动当地发展，就总想将地方上的情况都讲给言喻知道。虽然刚说的这些话言喻上次来已经听说过，但还是想让覃琪也了解，一路上继续说着这些天他最新掌握的情况。
突然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说：“你们看那，那栋楼是这里最早的楼房，只是可惜啊，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但是前些年患病去世了，就剩老两口了。”
覃琪突然有点恍惚，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但自己是第一次来这，怎么会感觉好像来过这呢？无来由的心慌，拉住言喻的手跟着村长走上小路，与这户人家的距离越近，覃琪就越是不知所措。
“怎么了？看你有点慌张，是哪里不舒服吗？”言喻轻轻地问她。
覃琪摇摇头，说：“没……没什么，可能是一早太兴奋，没把握好，有点头晕。”说出这话，自己都知道完全不是理由，却又不知如何找个更好的借口。
这会儿不方便说太多，只好紧紧握着覃琪的手，让她感受到自己陪伴着她、鼓励着她，随时都可以给她力量。
三人踏入前坪，刚好两位老人从菜园子回来。老人见村长带着俩小姑娘来家里，很是奇怪，有一位见过倒还好，可是另一位是谁、又是来做什么的？
“爷爷、奶奶，您们吃过早饭了吗？爷爷身体好点没，这么早就下地干活吗？”言喻松开覃琪的手，走上前与老人寒暄。村长与覃琪将带来的东西放进中堂。
言喻与老人比较熟络，交流也是很亲切，村长笑着跟覃琪说：“这姑娘心真好，一点都不像城市里娇生惯养长大的。”
爷爷很想认真的看看覃琪，却又有点害怕，时不时的偷偷侧头去看。善于察言观色的言喻将覃琪叫到身旁并介绍到：“爷爷，这是我的好朋友覃琪，小名叫琪琪。前些日子她都在学校给孩子们上课，今天周日休息就跟我一起来看看您们，顺便给您们带了点生活用得上的东西。”
覃琪跟爷爷问好，爷爷有点诧异，愣了半分钟才点头：“好，好，都是好孩子。”
奶奶从厨房端着一个茶盘出来，茶盘里放了三杯水，三人客气地端起杯子喝水，与两位老人寒暄十来分钟才离开。
望着三人渐行渐远、愈发模糊的背影，爷爷叹着气说：“哎……哎……，你看那个小姑娘，对，也叫‘琪琪’，是不是……是不是……”
“别想多了，这世界上看着像的人有很多，同名的更多。”奶奶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果断地打断爷爷的话，继续望着已经看不见的背影。
“‘我想成为海里的浪，风中的云，但我还是小小的我。’今天是我们在这的最后一晚，明早就将离开这个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乡镇。想要回到有自己的小天地的城市，却又对这有点不舍，不舍孩子们渴盼、纯真的眼神，不舍这淳朴、近人的民风，不舍在这的每一次呼吸都顺畅、清新……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来这，既是为享受自然，更想能用自己的力量为这多做点事。感谢各位这20天的陪伴，感谢各位老师对我这个行外人的耐心指教，若有机会，希望还能与各位在支教、助贫路上同行。”
发出上面一段文字，覃琪不禁感慨自己不知道已有多久没有说出如此煽情的话了，或许是这山、这水让多年的压抑、苦闷得以稍稍释放才会如此。微信群稍显安静，他们都还在学校的小礼堂玩游戏，向来不喜玩闹的她只是刚开始参与了两个环节就来到教学楼旁的长椅坐下望着天空、听着夜风，静心感受此次旅程的最后一晚。
感觉到手机在震动，从裤兜里掏出，是母亲的来电。
“喂，妈妈。”
“琪琪，在哪呢？吃过晚饭了吗？”
“我在学校里呀，今天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放学早点，我们自己买菜在食堂做饭吃的。”
母亲先问女儿明天是否回家、有什么想吃的。
覃琪告诉母亲明晚回到家估计挺晚了，不需要特意准备吃的，留点水果就行。
迟疑再三，王玵还是开口问女儿这些日子除了教学是否还遇到其他事，例如比较特别的人、新鲜奇怪的事。覃一康听妻子的问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故作镇定继续看电视。
电话里聊起言喻做调研的事，也想回城后跟她一起做后续的工作。王玵既没肯定女儿的决定也没否定，只是夸言喻是个有想法、重行动的好女孩。
王玵心里、脑里有点错乱，不知该如何继续与女儿的聊天，想借机结束，却又听到女儿说：“妈妈，还记得前段时间我突然病了做的梦吗？”，王玵猜不到女儿的意思，还没等她开口，覃琪又在电话里继续说：“好奇怪，那天我跟言喻一起去走访几户比较困难的老人家，其中有一户竟跟我的梦境很像，当时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但又说不上来，那天晚上睡觉前迷迷糊糊才想起。”
听到女儿的话，更是不自在，当从电话中得知那户人家只有两位老人、唯一的儿子去世好几年了时心里有点疑惑却也稍微轻松些，脑海里徘徊那个已经20多年没见的身影，想来这并不是他家。
“嗯，梦跟现实撞上是挺巧合的。听得出来这些天你过得蛮开心，等回来了跟我们一一分享。乡下晚上偏凉，快回去宿舍吧，别在外面坐着了。对了，你把车次、时间发给你爸，他去接你。”覃一康笑着看向妻子，还不是她也想早点见到孩子，又拿自己做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