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泪池
“呀！”爱丽丝发出一声惊叫，因为她发现双腿离得很远，远得几乎望不见脚上穿的新鞋子。
“再见了，我亲爱的双脚！”她微微低下头，眼下的世界就像我们正站在城市里高高的房顶上往下望的感觉。“哦，我可怜的小脚丫啊，以后没人给你们穿新鞋子和漂亮袜子了，我会想念你们的。”她又想了想，对它们说：“你们喜欢什么呢？我很愿意给你们寄过去。对呀！圣诞节那天，圣诞老爷爷肯定会送很漂亮的红靴子给我。”她稍微停了一下接着说，“我最好还是给圣诞老爷爷说说你们的地址吧，让他直接把红靴子装在一个方形的礼品盒里寄给你们。就写：‘壁炉旁的地毯上，爱丽丝的双脚收。’哈！这一定是条头等大的新闻。”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小爱丽丝又长了一大节，有山里的巨人那么高。她的头碰到门厅的天花板很难受，脖子和腰只好往下弯。她快速地抓起桌上那把小金钥匙，向着有花园的那扇小小门跑去。
但是，我们这位可怜的爱丽丝，最多只能侧身躺在地板上，往花园里望一望，根本没法从那么小的门里钻过去，就算是一根手指头都很难办到。爱丽丝只好把小金钥匙又放回小圆桌上，再考虑有没有别的方法。
“哇……怎么办呀？”可她到底没能想出办法来，急得一身大汗，终于号啕大哭起来，“呜……”爱丽丝哭呀哭，可一直没人过来帮助她，“我得马上停止，我不允许一个勇敢的姑娘掉眼泪！”她又装成另一种人劝说起自己来。这方法总是很管用的，她没有继续哭出声。可是眼泪还管不住地流呀流的，流向脚下矮一级的大厅，形成一个大大的眼泪池塘，水面差一点就与脚下高一级大厅的地面持平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爱丽丝止住了眼泪，轻轻揉揉哭花了的眼睛，想看明白是谁会来这里。原来是那只被她追赶的会说话的小兔正蹚着地上的泪水赶过来。他换了件新衣服，打扮得像位漂亮绅士，左手握一双高贵的白羊羔皮手套，右手拿着一把大扇子。小兔还是那么火急，嘴里仍在不停地念叨着：“哦，公爵夫人，公爵夫人！千万别发火呀，我马上赶到了！”爱丽丝当然希望有个什么人或动物来帮助自己。这位小兔子先生就是她碰到的救星啰！所以当小兔子过来时，她很有礼貌地招呼说：“劳驾，先生……”这声音可把小兔子先生吓住了。他惊恐地扔掉手里的东西，拼命地跑向大厅最黑咕隆咚的地方。
爱丽丝捡起小兔子先生丢掉的手套和扇子，自言自语说：“我被‘变大变小’折腾得发热，这把扇子可以让我稍稍凉快些。”于是，她扇动着扇子说：“呵，今天我遇到的都是些怪得出奇的事情。我好像一直都在变化，到底变了些什么真想不起来了！早上我肯定是很正常的，可后来怎么就不像是早上那个我了。现在的我又变成谁了呢？”爱丽丝挨个回想着和她要好的伙伴，认为自己可能变成了她们中的某一个了。
“我想，我不会是苏娜，她有那么长的鬈发，可我到现在还是直发，所以一点儿也不像她。那更不会是贝尔，因为她知道的东西总是比我少好多。而且，她是她，我是我，我在说什么呀，怎么有些乱了！哎哟，这还有点伤脑筋，我再多想想，看看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让我练习一下加法吧：四加六等于七，七加二得一……天啦！我在算什么呀，怎么连十以内的加法也算不好呢？那我想想其他什么事情，比如……哎，想不起来了，全想错了。我一定变成贝尔了。让我再试试背点儿诗什么的。”她于是一本正经地背着双手，断断续续地背起了老师教的诗歌——《小鳄鱼什么样》：
小鳄鱼什么样？
它的尾巴晶晶亮，每一片金色的鳞甲，
都有尼罗河水的功劳
——冲刷啊，冲刷……
看！它蹦得那么高，笑得那么美，
伸开爪子的姿势又是那么的文雅。
哦，它是在欢迎那边那些小鱼儿，
它要它们慢悠悠地，慢悠悠地
游进它温柔而微笑着的嘴巴。
“我肯定这里有一大段背错了！”小爱丽丝伤心极了，“我一定变成了贝尔，变得什么也不会了。要是这样的话，我情愿就在这井里住下去，直到变成我喜欢的什么人再上去。可是，我还真想上去了，这里没有小猫黛娜陪我玩，没有姐姐给我讲故事，太可怜了。我不想待在这儿太久，最好立马就上去！”
她胡乱咕哝完这些话后，竟发现了一个顶奇怪的事情：她的一只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把小兔子先生的白羊羔皮手套戴在了手上。“这是怎么回事，我又开始变小了？”她走到那张闪着亮光的玻璃圆桌边，用手比画着量了量自己。果然是这样——她正在向下不停地缩小又缩小，而且，向下缩的速度是越来越快。还好，聪明的小爱丽丝发现是手里的东西在作怪，就极快地扔掉扇子，脱去白羊羔皮手套。幸好发现得快呀！不然，我们的小爱丽丝可要缩得一点不剩了。
“好险哦！”小爱丽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周身打量了一下自己，又高兴起来：“这么小正是我想要的，现在可以去那个漂亮花园了。”于是，小爱丽丝飞快地向着小小门的方向奔去。可是，小金钥匙还在那张闪着亮光的小玻璃圆桌上摆着，她忘记取了；而那扇小小门又让自己顺手关上啦！“这太糟糕了，我还没变得这样小过，怎么取金钥匙呢？”
小爱丽丝这时并未发现自己正处在大厅高一级地面的边缘。当她正迟疑时，动作大了点，“扑通！”一声，脚一滑，就这么溜进了一个能淹到她下巴深的咸水池里。她先以为自己掉进了大海，便想：“要有一艘大轮船就好了，我可就回得了家啦！”后来她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她记起来这是眼泪池塘，是她长得像巨人那么高的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汇成的。
“哎哟，长这么大我还没遇到像今天这么多的怪事呢！必须找条路游出去。”小爱丽丝四处打量说。
这时，在不远的地方传来了“扑哧，扑哧”的搅水响声。小爱丽丝游过去想看看是什么，“哟，不是海象，也不是河马。我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了，他不过是只掉进眼泪池塘里的小老鼠呀！”她叹息说。
“这是一只会说话的老鼠吧？这里的事情都稀奇得很，没准，他就是这么一只能和我说话的小老鼠呢，我得试试。”爱丽丝想。于是，她对小老鼠说：“喂，老鼠！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这里吗？我已经在这里游了好长时间，太累了。”那只小老鼠眨了眨小眼睛，没有理她。是呀，爱丽丝说话的语气是她以前从来没用过的。她怎么能讲出这些没礼貌的话呢，一定是在眼泪池塘里泡糊涂了。
“也许他是一只外国老鼠，我听说过好多外国老鼠的故事，我用法语试试。”小爱丽丝在学过的法语中挑了句她最喜欢的话说：“我的猫在哪里？”老鼠一听，吓得打了个冷战，身子一抖，几乎蹦出了水面。嘿，看来真是一只法国老鼠。不，或者是一只懂法国话的本地老鼠。小爱丽丝又换了本地话，用很抱歉的语气试探说：“请原谅！你一定不喜欢猫？”
“当然不喜欢！”小老鼠终于回应了，果然说的是与小爱丽丝一样的本地话，但语调并不愉快，“如果你也是一只老鼠的话，你还会喜欢猫吗？”
“哦，别激动老鼠先生，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很高兴能把我的宝贝猫儿——黛娜介绍给你认识，只要你看她一眼，保证会喜欢上。她是个可爱的小东西。”小爱丽丝并没看到小老鼠的翘尾巴还在哆嗦，仍继续说，“她在我的小木床上打呼噜、舔爪子。她的毛皮蓬松柔软，圆乎乎的身体就像一个雪球，好可爱哟！还有，她抓老鼠的样子……哦，请原谅我。”小爱丽丝说话的工夫，瞧见小老鼠闭上了双眼，嘴角一耸一耸地，一副气坏了的模样。她打住了，轻声地说道：“如果你不想听的话，咱们就不讲猫的事情了。”小老鼠怒气冲冲地嚷道：“好像我喜欢听这些句子一样！我们恨猫，别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
“我不说猫了，那你喜欢……喜欢……狗吧？”小老鼠没有回答。爱丽丝只当他喜欢，就说了下去：“告诉你，我见到过一只小猎狗，棕色鬈毛。他还会接住你扔的东西，也会坐起来讨吃的，会玩各式各样的把戏。听说他还能杀掉所有的老鼠……哦，我的小老鼠！”这恐怕重重地把小老鼠给得罪了！他头也不回地拼命往远处游，同时用爪子把水搅晃得很厉害。水浪翻得很大，差点儿让小爱丽丝呛到水。
小爱丽丝这才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冒失。她赶紧追上去用最细最轻的语气说：“小老鼠，你别丢下我呀，我以后再也不说什么猫和狗了！”老鼠听了这话，才转过身慢慢地游回来，身子还在不住地颤抖。不过，他看来不是那种小心眼的老鼠，因为他对小爱丽丝说：“我们上岸去吧，我会讲我的故事给你听，这样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十分恨猫和狗了。”
这时眼泪池塘里又“扑通、扑通”地掉进来一只鸭子、一只渡渡鸟、一只鹦鹉、一只小鹰和另外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小爱丽丝领着他们一起向岸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