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袁氏兄弟的爱恨情仇（二）
“诸侯讨董！呵呵。其实现在想想，当年这所谓的诸侯讨董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你说呢，公路？”袁绍笑着对袁术说道。
“你说你的，别扯上我！”袁术不屑道。
“到了冀州后，有关董卓在洛阳的所作所为我陆陆续续都有所耳闻。我知道大汉完了，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的局面即将到来，我必须为将来谋划了。当时各地讨董的呼声日益高涨，我只需登高一呼，必然云集景从。只可恨韩馥（时任冀州牧）小儿担心我起兵连累他（韩馥的冀州牧是董卓册封的），故而派人监视我，阻止我起兵，让我失去了首倡义兵的机会。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桥瑁假借三公名义号召天下讨董，各地群起响应，韩馥羞愧难当，不再阻拦我，并同意为盟军提供粮草。我因有诛杀宦官之功和反对董卓之举，加之出身汝南袁氏，所以被众人推举为盟主。我知道，此事让公路极其不满，所以他并未参加会盟，只是在后方为孙坚提供粮草。
参加这次会盟的人无不心怀鬼胎，他们都知道这乱世就要来了，与会的这些所谓盟友，都将是未来逐鹿天下的对手，而他们之所以愿意来会盟，就是想赚个名声。
所以大部分人都在保存实力。孟德之所以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执意要跟董贼作战，就是在赌，只要不死，他就能收获一份讨伐国贼的好名声，因为他的出身令士人不齿，他必须通过这样赌命的方式去换取士族的认可。后来的事实证明，孟德成功了，他确实因此赢得了不少士族的好感，连颍川荀氏都对他青眼有加。孙文台之所以跟董贼拼命，着实是他出身太过卑微，他需要借此机会扬名，也正因为此他才甘心被公路利用。而我跟公路彻底反目也是因为这个孙文台。”
袁绍似乎有些激动，站了起来，走向舞台中央，面对观众，继续说道：“当初孙文台从长沙一路血腥的杀到了鲁阳，向公路表达了归附之心，于是公路表奏他为豫州刺史，令其屯兵阳城，孙坚大为所动，倾尽全力与董卓交战。
那个时候我已经回转渤海，不久便用逢纪所献妙计夺取了韩馥的冀州。为了进一步扩张势力，有幕僚建议我拥立当时的幽州刺史刘虞为帝，刘虞皇室出身，名望著于天下，以他为帝，可以取代长安朝廷的正统地位，而我则可以拥立之功立于朝堂，变相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将此事告知公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届时以我二人之名望身份，振臂高呼，此事必成。然而我没想到公路的野心居然是那样的大，在我还琢磨如何扩张领地时，他已经有了篡逆之心。为此他拒绝了我的提议，我二人就此结怨。
不久我就将目光聚焦到了豫州，此时孙文台正在公路的帮助下与董卓作战，于是我趁此良机任命周昂为豫州刺史，派兵夺取了阳城。
我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不经意的决定，不但让我与公路彻底撕破脸，还让我跟公孙瓒成为了死敌，而豫州最终却成了孟德的囊中物，现在想想，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此前公孙瓒因刘虞之事跟公路闹了点矛盾，于是就派自己的弟弟公孙越率兵投靠公路，以化解此事。后来公路得知阳城失守后，就立即派遣公孙越协助孙坚回救阳城。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公孙越居然在战斗中被流矢射杀，公孙瓒为此迁怒于我，认为是我的原因导致了他兄弟的死亡。于是兵进河北欲为弟报仇，当时冀州新附，我不想两面作战，于是任命公孙瓒堂弟公孙越为渤海太守，想借此化解公孙瓒的怒火。不成想公孙范直接背叛了我，与公孙瓒联合要夺取我的冀州，无奈之下，我放弃了豫州，整合全部力量与公孙瓒决战。之后的很多年我与公孙伯圭战争不断，直到易京之战，他自焚而亡，我们之间的仇恨才算有个了结。”袁绍似乎说累了，缓缓走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喝茶。
“公路先生？要不您说说？”白无常望向袁术。
“好，我来说”袁术站起身说道：“袁本初啊袁本初，你居然有脸说我野心大，当初天下大乱的始作俑者就是你，是你的野心导致了后面的一切。大汉就是亡于你手，无论你再怎么巧舌如簧这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袁术走向舞台中央面对袁绍：“袁本初，我知道，在你心里你嫉妒我，你羡慕我的高贵血统，但你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你想利用袁家，赚取声望，建立属于你自己的势力，然后将我干掉，甚至将袁氏踢掉。”
“当初在洛阳你躲避征召，暗中结党，你以为没人知道你想干什么，连叔父都看出来了你是在养望，你想学王莽，你这是要将袁氏一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你心中根本就没有袁家，我们袁家只是你的工具，失去利用价值后随时可以抛弃，袁本初啊袁本初，你个狗奴才，你好狠的心啊。”袁术狰狞道。
“当初大将军已经决定放过张让他们了，你为什么要给各州郡写信，将那些宦官逼入绝境，若非如此，大将军会死么。不要给说什么除恶务尽的鬼话，你就是想要名，想要诛杀阉竖，终结宦官专政的英雄之名。”
“董卓进京时，你手握兵权，为什么不阻止。因为你害怕，你怕失败，你怕失去，你怕失败后你将失去一切，大汉江山跟你的命比起来，真是一文不值。”
“董卓废立之时，你装模作势，表现得大义凛然，英雄豪迈。那是因为你知道这又是一次扬名的好机会，你知道董卓不会杀你，因为他会顾及我袁氏的名望，何况当时叔父还是三公之一，初入京师的董贼还不敢太过放肆。不过你终究改不了胆小如鼠的本性，到底还是从洛阳逃了。”
“后来的诸侯讨董，你算计了全天下的人。你知道起兵后，董贼必然会杀我袁氏族人，这就是你要的结果，用我袁氏的鲜血为你的所谓大义增添悲情色彩，各路诸侯还为此打起了为我袁氏报仇的旗号，尽皆归附与你，让你做盟主。代价我袁氏来出，成果由你这个家奴来享用，真是好算计啊。”
“你就一句话说对了，讨董联盟确实是个笑话。而你就是最大的笑话。讨董联盟本为诛杀国贼，还政于陛下。可你倒是好算计，保存实力，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想抛弃陛下，另立新君。可笑你跟韩文节（冀州牧韩馥）毫不自知，舔着脸去求刘虞登基，你真当刘虞跟你们俩一样蠢。”
“不过说起蠢，韩文节真是蠢如猪狗，居然被你把冀州抢走了。袁本初，你可是给各路诸侯做了一个好榜样啊，原来这地盘可以不通过朝廷直接抢了。抢了冀州还不够，还想抢我的豫州。”
“整个天下就是被你搞乱了，你因为夺豫州跟公孙瓒结怨，你俩一打就是七八年。这中间你还不消停，联合刘表想搞我，孙坚为了帮我死在了荆州，你才是江东孙氏的大仇人。刘表无能，你就联合曹操搞我，我被迫联合陶谦，后来大耳刘和吕布匹夫也掺和了进来，中原大地，连年混战，民不聊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
“你说我野心大，说我有不臣之心。呵呵，你呢，袁本初，当初献帝东归，沮则注（沮授）、田元皓（田丰）劝你迎献帝，你为何不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担心迎立献帝后，影响了你的大计，你不想担负欺君篡位的骂名。官渡之战时田元皓劝你偷袭许昌，你为何不愿，那是你认为曹阿瞒官渡必败，你了解曹阿瞒的德行，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他一定会在自己死前杀死献帝。即使他没有这么做，你也可以派人将献帝杀死然后嫁祸给他。从而扫除你称帝的障碍。后来战事不顺，你气急败坏，先后让韩荀、大耳刘偷袭许都，想让他们将献帝抢出，由你控制，之后再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可笑你袁本初机关算尽，到了还是败给了当初你身边的那条狗。哈哈哈哈。”
袁术再度发狂：“曹阿瞒，还有你，你比袁本初还不是东西。你个乱臣贼子，把持朝政，诛杀异己，凌辱献帝，你真当天下人都是瞎子，你真以为没人知道你的狼子野心，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把你收了。临死前没能称帝你是不是悔死了，哈哈哈。狗东西！”
“还有大耳刘，你在哪，你出来啊，你个伪君子，成天顶着个汉室宗亲的帽子四处招摇撞骗，你跟他们两个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子就是被你给活活逼死的，我真恨不得生食你肉。还有，我称帝就是僭号，那你呢？你不是要匡扶汉室么？曹丕称帝时汉献帝还活着，你凭什么称帝？你个织席贩履的贱民，你有什么资格称帝？我呸！”
“董贼擅行废立，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汉室已经名存实亡，黎民苍生亟待一个能力挽狂澜的英雄，带领万民重建家园，再造河山。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我是袁氏嫡子，我的血脉最为尊贵，只有我才有资格承担如此重任，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能扶保我？为什么要跟我作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让我背负千载骂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袁术对着台下不断嘶吼。
此时台下突然冲上一人，剑指袁术，厉声喝道：“袁公路，你休得胡言！”
袁术被他这一指，清醒了不少，抬眼凝视面前之人：“原来是审正南啊（审配），你待怎讲？”
审配大袖一挥，扭转身形，面向袁绍，躬身行礼：“主公，审配无礼，请主公责罚。”
袁绍示意审配免礼，朗声说道：“无妨，无妨。正南你不必多礼，既入幽冥，前世身份已无意义，你我今后朋友相交。”
审配再度躬身行礼：“主公严重了，审配既然归附袁氏，自当世代追随，岂有生死之分，此话请主公切莫再提。请主公恩准属下与袁公路辩论。”
袁绍无奈道：“唉……罢了，罢了。你且随意处之。”
审配抱拳拱手：“多谢主公。”
此时袁术已回转嘉宾席，继续他的“袁术瘫”。
审配望向袁术，大声说道：“袁公路，你这狼心狗行之辈，逆反狂悖之徒，焉敢在此狺狺狂吠。我主袁绍，初仕PY，便得清廉善政之名；十常侍擅权，我主不畏险阻，诛杀阉竖；董贼逆谋，我主针锋相对，仗义直言；社稷倾颓，我主聚合义师，讨伐篡逆；治理河北，我主广施德政，百姓无不拥戴。可恨许子远（许攸）卖主求荣，否则我主定能横扫六合，中兴汉室，天下黎庶将不再遭受倒悬之苦。汉末众豪杰中，我主当得起英雄二字。
反观汝，自幼顽劣，不学无术，依靠袁氏福荫得以入仕。尸位素餐，不思进取。十常侍之乱，你贪功冒进，焚烧宫阙，迫使张让等人胁迫陛下出宫，导致董贼得享勤王之功。之后董贼祸国，你畏惧潜逃；占据南阳，却不修文德，烧杀抢掠，贪得无厌，陷百姓于水火，民皆恨之；中原混战，你勾结黑山贼寇与匈奴蛮族，祸乱中原；擅杀朝廷命官，夺取扬州；割据江淮，僭号称帝；倒行逆施，盘剥百姓，致使江淮之地，饿殍遍地。敢问你袁公路所作所为，与畜生何异。你与我主有云泥之别，腐草之荧光，焉敢与皓月争辉。还不速速滚出此地，更待何时。”
审配言罢，死死盯着袁术。
只见袁术此时脸色胀红，怒目圆睁，戟指审配怒吼道：“竖子，敢尔。”
审配背负双手，面容冷峻，针锋相对道：“贼子，你待怎样？”
“你……”袁术似乎无言以对，胸口不断起伏。
这时白无常站了起来，忙打圆场：“公路先生切莫动怒，录个节目而已，您不用太过激动，就当是节目效果了。您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咱们的节目继续往下进行”说完他又转向审配：“正南先生，您也辛苦了，麻烦台下就坐，咱们节目继续。”
二人听罢，相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白无常继续说道：“二位先生，咱们现在进入最后一个环节，总结人生。每人五分钟的时间，对自己的人生做一个总结。还是本初先生先来吧。”
袁绍缓缓起身，再度走向舞台中央，面向观众：“来到幽冥地府后，有一次无意中听到有人在品评历史上的豪杰之士，颇感有趣，遂驻足倾听。未几，当中一人提到了我，旁人正准备高谈阔论之时，却有一人掷地有声：‘袁本初，草包尔，不值一哂’。当时我的头脑一阵晕眩，好半晌没缓过来，后面的话语我没再听，也听不见了。那之后很久我都难以释怀，事实上直到前不久，你们节目找到我时我才渐渐放下了。
我袁绍出身名门，诛阉竖、讨董贼、统四州之地，名望著于四海，汉末群雄无人可以与我比肩。我占据了当时最富庶人口最繁盛的冀州，我拥有当时最强大的军队，帐下谋臣如云，武将如雨，我是当时最强大的诸侯。然而官渡一战，我居然败给了远比我弱小很多的孟德，之后又败于苍亭。我死前由于继承人的问题没能妥善解决，导致河北之地最终落于孟德之手，我的三个儿子也死于非命。这岂不就是个‘草包’，哈哈”袁绍无奈的苦笑道，“我并不想为此辩解，我只是想借今天这个机会，对一些朋友还有所谓的敌人说说心里话”。
袁绍望向镜头：“伯圭兄，你我之间误会太深，令弟之死，实属意外，绝非我愿，事后我已经尽力弥补，然而你终究不肯罢手，才导致你我长达数年的战争。其实直到你退守易京时，我依然真心想跟你罢兵谈和，可你却始终不予回应。伯圭兄，当年之事已然成为过往，希望你我二人可以握手言和。”
“孟德，你是我这一生最为佩服之人，败给你我心服口服。其实在我心中，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记得当年你、我、子远、孟卓我们四人整日厮混在一起，畅谈天下之事，你说你想当征西将军，我想当大将军，我们一起中兴汉室，青史留名。现在想想真是恍如隔日。
孟德你还记得讨董之时你我之间曾有一番对话么，我问你如果讨逆不成，当据守何处，你没有回答我，而我告诉你我要拒守幽冀。其实我当时是想让你来帮我，或许你也看出来了，所以采用这样的方式拒绝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你不甘人下，对此我并没有失望，反而很欣慰。我当时还想着，天下大乱之时，你我当可结盟，扫灭群雄，完成你我中兴汉室的抱负。然而时势的变化令我始料未及，勿忘初心成为了梦幻泡影，没想到我最好的朋友成为了我最大的敌人，而且帮助他打败我的都曾出自我的帐下，荀文若、郭奉孝、许子远。这当真是天大的讽刺，让我再一次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草包’。
说起官渡一战，子远啊，你的变节着实让我颇感意外，而这也成为了扭转那场大战的关键。我当时恨透了你，但现在想想，你又何尝不怨我，几十年的交情，都换不来一道赦免的命令，你的心寒了。子远，本初向你道歉，对不起！
其实还有好多话想对一些故人说说，但时间确实不允许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吧。最后我想对我的父亲说几句。
父亲，不知您此刻是在现场还是在屏幕前，绍儿想先对您说声谢谢，是您给了我一切，您为我的付出我铭记于心。然而我又要对您说声对不起，绍儿无能，不仅没能光耀门楣，反而让袁氏蒙羞，沦为千古笑柄，绍儿让您失望了。如果您能原谅绍儿，希望您能与孩儿相见，孩儿真的想您了。”说罢，袁绍对着镜头深深一躬，良久起身，回转嘉宾席，默然不语。
白无常转身面向袁术：“公路先生，到您了。”
袁术站起身，默默走向舞台中央，扫视观众，在经过一些熟悉的面孔时会稍作停留，直至扫视完毕。他拿起话筒：“我知道在你们这些人心中，我袁公路就是个笑话，生前如此，死后亦如是。从小就没人看好我，尽管所有人都捧着我，但我知道你们心里瞧不起我，认为我成不了大事，你们宁可去支持那个家奴，也不愿意真心支持我。但我从不放弃，我总是努力做到最好，但你们都只记得袁本初，却不记得我袁公路也曾为了大汉江山殚精竭虑。他袁本初不是厉害么，不是名望著于四海么，但他说到底也就是个割据一方的军阀而已。我要称帝，我要让我袁氏一族成为皇族，我看你袁本初还怎么跟我比。
汉室已经名存实亡了，我出身汝南袁氏，而且是嫡子，放眼天下，还有谁比我有资格承接天命。结果你们左一声叛逆，右一声僭号，不归附我就算了，还到处声讨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逼得我众叛亲离，身死国灭。
我现在想明白了，你们这就是嫉妒，无论是你袁本初还是曹阿瞒，是大耳刘还是孙伯符你们哪一个不是包藏祸心？你们哪一个不想问鼎天下？可你们不敢，凭你们的出身，你们有资格么？一个个都是贱种，出于自卑所以你们嫉妒我，你们抹黑我，联合更多的贱民讨伐我。可那又如何，我袁本初就是死了我也是仲家皇帝。朕上辈子值了。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根本没有资格与朕相提并论，朕今天决定来此，就是要揭穿你们这些人虚伪的面具，让世人都能看到你们的丑陋嘴脸，以及所做过的肮脏勾当。该说的我都说了。告辞！”袁术说完，大步走向了出口，直至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无常见此不以为意，热情的说道：“各位现场以及屏幕前的观众，本期节目到此结束，感谢诸位的观看。下期节目更精彩，欢迎您到时准时收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