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番外4
————————我是七年后的分界线——————
梁璐把包放在桌子上，消过毒换过衣服，进解剖室，一进去就看见一个生疏的面孔，习惯性地看了一圈才问他：“你是谁？”
那人声音洪亮地说：“老师好，我叫秦远，是毕业于首都公安大学法医系的实习法医。”然后郑重地鞠了个躬。
梁璐：......真吵。
“别叫我老师。”
秦远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好的老师。”
梁璐：......
“你哪儿学的......”梁璐猛地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么死皮赖脸地叫蔺染风的。
“咳，别叫我老师，这儿不只有一个法医，大家比你有经验的都是前辈老师。”
秦远这才挠了挠头说：“好吧，那我叫您科长？”
梁璐脸一黑，站在梁璐身后的云桃一挑眉，还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明明梁璐已经不开心了，还要刨根问底，叫科长不是打人家其他前辈的脸吗，虽然梁璐就是科长。
梁璐冷静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随你吧，该干嘛干嘛吧。”然后转身示意了一下云桃可以开始了，就直接上去解剖。
秦远慢慢退到最外边，一边看一边记录，梁璐看他一言不发，一点都不吵，印象好了点，便说：“有问题就问。”
秦远一下就跟开了机似的，小嘴一张就叭叭地问了一连串问题，在场三人直接傻掉，愣在哪儿傻站了半天。
元桃慢慢扭头看了眼梁璐，梁璐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才说：“算了，你先记下，等结束再说。”
秦远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站在一旁继续记录。
解剖结束，梁璐把衣服脱掉，把解剖结果告诉吕一卓，然后回了办公室，写尸检报告。
秦远站在外面纠结了一会儿，想进去问问题又不敢。
元桃看秦远在外面徘徊了半天，鬼鬼祟祟的，颇有小偷的感觉，就上去站在他旁边一起往里面看。
秦远一回头就是元桃的大脸，吓得往后蹦了两步，拍拍胸脯不停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元桃皱眉：“你干吗呢？”
“我想问老师一些问题。”
“那就去问啊。”
“我……不敢。”
元桃嗤笑一声：“完蛋玩意儿，能干个什么，给我，我给你去问。”说罢就伸手抽走了秦远的笔记本。
秦远赶忙道谢，然后在外面焦急地等回复。
元桃把本子递给梁璐，说：“那个实习生不敢进来问，都记在本子上了，您给回答一下吧。”
梁璐看她一眼，心想元桃八成是又说什么伤人的话然后强行把本子带进来问的。
梁璐把本子翻开，拿起笔一边写一边说：“你别老说话那么难听，对谁都那么不客气，小心吃亏啊。”
“啧，我什么都没说，是他胆子太小，连问问题都不敢，还能干个什么啊。”
“新人刚来本来就紧张生疏，你要引导鼓励，不是打击小瞧，你看看和你同期的被你嫌弃过的几个哪个混的没你好，知道你心气儿高，但是也不能对谁都这样啊。”
元桃撅嘴，嘟囔一句“知道了”就转身走了。
梁璐摇摇头，元桃不省心归不省心，但没有什么坏心眼，做事也很靠谱上心，也很努力，也有自己的底线，很多都是过过嘴瘾，倒是不担心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秦远的问题不少，梁璐弄到天黑才结束，很多都没法用写的来解答，得当面演示说明。
梁璐出去，不出意外，秦远还在等，但已经坐在凳子上睡着了，梁璐过去轻轻把他推醒。
秦远貌似就是一惊一乍的性格，刚一推就整个人站起来了，虽然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嘴里嘟着：“嗯？怎么了？杀进来了吗？”
梁璐被他可爱的懵懂都得忍俊不禁，秦远看见梁璐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搓了搓脸，说：“对不起老师，我睡着了。”
梁璐停下笑，把本子递给他：“没事儿，我能回答的都写在上面了，你可以结合记录和照片理解，还有一些得给你演示，要是不忙的话就现在？”
秦远赶忙摆手：“不忙不忙，都听您的。”
“好。”
两人又弄到半夜才结束，秦远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已结束就冲出解剖室回家睡觉了。
梁璐没有回家，先去花店买了束花，然后驱车去了郊区墓地。
梁璐把花放下，拿出湿巾擦了擦墓碑，说：“老师，又来新人了，现在都没人记得你了，我记得你喜欢向日葵，但是向日葵不单卖，我种了一盆，等长好了给你搬过来。”
当初梁璐找到蔺染风的尸体的时候已经火化了，还是吕一卓找关系弄的，不然这尸体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发烂发臭了。
本来罪犯的骨灰是不能入这么好的墓的，但是梁璐求了三分之二的骨灰埋到这里了，没人知道。
“老师，有个新人叫秦远，他一上来就叫我老师，不让叫还非得叫，跟我叫你一样，我当年也是这么死缠烂打的吧，突然就理解你的感觉了。那个秦远，问题特别多，但是他特别懂时机，不能问的时候绝对不吵，不像我，一点眼色都没有，吵得你什么都干不了。”
梁璐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实在是没什么说上的了，就坐在地上看蔺染风的遗像，和他活着的风格一样，一脸严肃，没有笑容，真像个机器人，但梁璐看着还是觉得亲切，这张照片还是她把他硬拉来照的一张合照上扣下来的，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配合地照了照片，口是心非。
不行，越想越好哭，梁璐擦擦眼泪，站起来说：“行了，不打扰你了，挺晚的了，我走了。”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梁璐睡得太晚，第二天到的有点迟，本来以为会开完了，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陈玦拿个本子说着什么。
现在陈玦已经不太管事儿了，就挂个名，主要是在学校上上课，演讲一下，吕一卓和林子霁管的比较多，陈玦来说的事儿估计都比较重要，梁璐赶紧站到后面听着。
“咱们今年的新人比较多，大家就都带带，每个人多带几个，争取让他们早点上手。哎，梁璐来得正好。”陈玦招了招手示意梁璐站过来，“过来点，你听不见。”
梁璐：......我听得见。
众人见梁璐站在后面，纷纷让开路让她上去，梁璐只好走过去。
陈玦继续说：“法医科来的更多，梁璐你去分一分，都带一带，还有些六队的，大家也别说什么是不是我们的人，上次的事儿我不希望再发生，知道你们都有才，但是都给我收着，别摆前辈的架子，也别区别待遇，我这次怎么分都是有道理的，自己下午去琢磨，明白否。”
“明白。”
“好，散会。梁璐跟我来一下。”
梁璐跟着陈玦出去，边走边说：“今天不忙了？”
“对啊，好不容易有一天全休，纪白晨也不忙，所以他带孩子。”陈玦得意地抖了抖肩。
梁璐忍俊不禁，坐上副驾驶：“好吧好吧，一会儿吃什么？”
“开发区有一个串串火锅味道挺不错的。”
“行。”
“这回六队来得多，你多带带，别让人家以为咱欺负人家呢。”
“嗯，我知道。”梁璐想了想才问，“那个秦远是咱们队的吗？”
“哎呦，正要跟你说呢，秦远是六队的，实习期结束之后也会回六队。他是秦老的孙子，秦老专门交代要分到六队，让他去历练。”
“那秦老挺残忍的，六队那么乱，走的也没剩几个人，要不是上面攒着，估计早散了，而且那秦远真的问题好多啊，秦老好歹是法医界的大佬，怎么就不给他孙子好好讲讲啊，好多问题他都能说的。”
“还不是秦老不乐意孙子也去做法医，就这还是人家偷偷报的，结果出来的时候秦老气的五天没跟他说话。”
梁璐噗嗤一声笑了：“倒挺有意思的。”
“是啊，我让秦远直接在你手底下学，你多带着点，别让秦老失望，那孩子年纪小，经历少，问题多，你就去解答，也别嫌弃，当年你问题比他还多呢，蔺染风不也没把你怎么样。”
“什么没怎么样，哪次你来我不是站在外面看门的。”
“哎呦，怨气别这么大，他要是真不在意你能有什么事儿都带着你吗，不是把他最宝贝的笔记给你了？”
梁璐撑着脸：“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秦远挺好的，起码好学，挺好的。”
陈玦抿嘴“嗯”了一声，其实一开始蔺染风也是不能提的人，大家都会伤心，但是后来时间长了也可以提了，只是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伤感。
火锅味道很好，梁璐吃的不要太爽。
陈玦把娃娃菜拿出来说：“还不打算谈个恋爱？”
梁璐摆摆手：“急什么？我才30。”
陈玦纠正她：“31。”
“好好好，31就31，无所谓了，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也不用多顾着家庭，你看看你俩，开始那两年多忙，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和异地有什么区别，还老吵架，我看着都累。”
“可是后来就好了啊，你别为了这个逃避婚姻，虽然你有你的选择我不好干预，但是我看你一个人你独来独往的心疼啊。”
梁璐一脸面瘫，陈玦当作没看见继续说：“其实我觉得你们法医室的几个都很不错，还有些新来的，你都可以选啊。”
“都比我小，不行不行不行。”
陈玦无奈：“行吧，你自己看，我也不管了。”
梁璐笑笑，心说你哪次说不管就真不管了。
其实梁璐也想过谈个恋爱结个婚，但身边优秀又好看的男生太多了，尤其是有蔺染风和纪白晨这样的颜值天花板看多了，其他人就都差那么点意思，而且她这职业特殊，其他人也嫌弃她整天碰死人，导致现在还单着，可能她就真的只能和同行在一起了吧。
秦远好学，日常就是起床，想问题，上班，问问题，下班，追着前辈老师问问题，回家，发照片给梁璐问问题，睡觉之前还要再想一遍。
那些被他不断“骚扰”的前辈表示：我不是你前辈，你去问梁璐，她是你的老师，还是科长，懂得多。
于是梁璐成了秦远“骚扰”的第一号人，梁璐烦不胜烦，在又一次被堵到停车场她终于忍无可忍。
“你没有自己的事儿吗，你每天都在问，我解剖尸体都赶不上你问的问题，我就奇了怪了你是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
“我......想来的。”
梁璐气的向后载了一步，秦远赶紧上去扶住。
梁璐叹口气：“我知道你想证明你自己，但是你才刚来，你不能这么急功近利，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你现在问的这些问题你现在理解不了，最后也只是被你忘掉，这些都是要在一次一次的解剖中总结的，我也是学了三年才出师，你太急了，自己下去好好沉淀一下比什么都重要，你明白吗？”
秦远点了点头，然后鞠了个躬说：“对不起老师，我太急了，我太想给我爷爷证明自己了，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打扰您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梁璐看着心软，把他叫住：“等等，我送你回去吧。”
秦远受宠若惊，一下又笑了起来：“谢谢老师。”
一上车梁璐就后悔了，秦远太能说了，看见什么都能想起一些东西，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秦远见梁璐一直不理他，也有点尴尬，挠了挠头，说：“老师，我是不是太吵了啊？”
梁璐咬牙切齿：“你说呢？”
“对不起啊老师，我太激动了，我在学校就知道您了，您特别厉害，真的是有好多案子没有您都破不了呢，而且您还创了好多奇妙的方法，我好崇拜你的。”
“是吗？”梁璐知道自己在大学的名号响，还没想到自己能有粉丝，便耐心了点。
“是的是的。”秦远点头如捣蒜，“是真的，我见到您就像是见到了偶像，我真的是又紧张又激动的，所以失礼了，您别嫌弃我。”说到最后就有那么点卑微了。
梁璐叹口气，有些无奈：“我不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我的粉丝呢。”
“嘿嘿，那就好，老师不嫌弃就行。”然后就又开启了叭叭模式。
梁璐恨不得抽死自己，心里不禁怀疑，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能说的吗？要真是这样，那简直太恐怖了啊。
秦远一直叭叭到家楼下，要下车的时候拉着安全带要下不下的，梁璐看着都急。
“你下不下。”
秦远踟蹰了一会儿才下车，说：“老师，我晚上能联系你吗？”
不能。
“可以，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梁璐皮笑肉不笑。
秦远似是送了一口气：“好，那就麻烦老师了。”
梁璐点点头，看秦远转身走了，她也调头回家。
一回家就收到了秦远的消息，梁璐放着等洗完澡睡下了才看。
一打开就给梁璐吓了一跳，贼长一段话占满了整个屏幕，梁璐耐着性子开始看。
看完之后，梁璐把手机放在胸口，久久不能平静。
这段长消息大概的内容就是，秦远听说梁璐很久了，家里长辈也提，学校老师也说，说梁璐很优秀，于是他对梁璐产生了好奇，然后就去找关于她的内容，越看越觉得梁璐迷人，然后，就看上了，说不需要梁璐回应，自己喜欢着就好，就希望梁璐不要嫌弃他，讨厌他。
梁璐心情复杂，心里怒骂秦远草率，要是蔺染风没做那些事儿，还活着他是不是还要看上蔺染风了，但又为此感到窃喜，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的魅力，厉害厉害，但最多的还是无语。
秦远说是不需要回应，那为什么还要表白，说不想她讨厌他，她又不是有病莫名其妙去讨厌别人，这孩子心眼儿多着呢，实在无语。
梁璐表示她知道了，感谢他的错爱，但是她不喜欢他的，也不会莫名其妙讨厌他，让秦远把该做的事儿做好，别想那有的没的，以后也不要再提这种事儿了。
秦远看到回复之后，失望又悲伤地坐了半晌，然后搓搓脸，心想：没事儿，起码没有讨厌我，我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成了。
然后梁璐就感受到了秦远全方位的努力，果然是个小孩子，把所有小孩儿追人的方式都用了一遍，梁璐毫无感觉，甚至还有点想笑。
倒也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他太幼稚了，做的很多事儿都很浮夸，要是她还未成年肯定会心动，但是她都30，这些招数就太幼稚浮夸了，很不踏实，没有一丝安全感在里面。
但该说不说，秦远虽然浮夸了点，但还是挺负责的，所有浮夸的方式所带来的后果他都会承担，而且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感觉到他在追梁璐，这点让梁璐很满意，别人知道了难免要对梁璐指指点点的。
秦远也发现了梁璐对自己的行为爱搭不理的，反思了几天之后，换了一种方式。
梁璐最近发现秦远对自己的骚扰少了很多，虽然早安午安晚安都是固定的，但是不会整天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了，这让梁璐轻松了不少。
直到某一天秦远强行蹭自己的车回家，到了地方之后，秦远和上次一样，半天不下车，梁璐也不催他，就静静地看他要说什么。
秦远措了半天词，深呼吸一口气，说：“老师，我知道你觉得我幼稚，对我没感觉，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的文字，喜欢你的认真，喜欢你的幽默，我都喜欢，我知道你理解不了，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我可以证明我是一个很可靠的人，我可以的，拜托你给我一次机会吧。”全程低着头，虔诚的不行。
梁璐八百年没被人这么表白过了，感动的鼻子酸，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他把安全带解开，说：“看你表现吧。”
秦远猛地抬头看她，有些不可置信，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太……明白，是愿意让我追你吗？”
梁璐想了想才说：“看你表现，表现好了，我们就可以试试，表现不好，我也可以随时叫停。”
秦远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好，好，没问题，都你说了算，我都可以……”
梁璐摆摆手：“那现在回家吧，我很困了。”
秦远赶紧开车门下车，直到梁璐驱车离开了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