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五、請敕徐用儀明白回奏片

光緒二十一年四月初九日（1895年5月3日）

再，聞浙江京官上恭親王之書，係出軍機大臣徐用儀23授意，先令呈遞封奏，繼以樊恭煦24等不以爲然，衆多引去，餘十四人，遂改爲上書1。該編修戴兆春25、陳昌紳26等與徐用儀皆係同鄉，往來狎熟，主使本在意中。而徐用儀權勢絶倫，炙手可熱，亦足能驅遣若輩，聽其指揮。本月初九日，皇上召見樊恭煦時，李鴻藻27、長麟次第進見。樊恭煦尚在候傳，徐用儀竟敢私過直廬，責其不附和議。該大臣近依禦闥，渥荷殊恩，苟一意主和，何不可自行陳奏？而顧密屬同鄉，於恭親王前肆爲矯誣，煽惑朝政，殊非忠誠事君之道！應請敕令徐用儀明白回奏，及應如何嚴斥之處，出自聖裁。謹奏。（第24—25頁）

【案】此奏片原件28現藏於臺北“故宫博物院”，兹據校勘。再，此片具奏日期目録署“光緒二十年九月二十一日”，未確。兹據本文内容確定爲“光緒二十一年”，再查四月初九日《軍機處隨手登記檔》29，僅署“司業瑞洵摺”等字樣，而摺件名目脱落，無從辨認。兹據刊本摺件前後順序及内容推斷，此片之具奏日期應爲“光緒二十一年四月初九日”。

1．【案】翰林院編修戴兆春等十四人爲嚴密籌防倭人進犯事呈文，曰：

翰林院編修戴兆春等再上書王爺殿下：竊自古馭夷之道，不外和、戰、守三策。此時事勢固惟壹意主和，以全大局，而戰守不可不處處嚴防。現在鳳凰城、山海關内外、沿海均有防軍，倭人諒難長驅直入，惟恐倭人避實就虚，不必徑擾陪京，而潜由山海關外繞北趨西，近則居庸、古北等口，遠則張家、殺虎等口，處處皆可内犯，出京師之背，都下必岌岌可危。竊謂宜速調集大支勁旅，分防各口，扼要駐扎，庶足壯前敵之聲威，作京畿之拱衛。現雖一面議撫，誠恐倭人狡計百出，陽就撫局，陰圖内犯。如此嚴密籌防，萬一撫局不成，寇氛日熾，而有備無患，不至進退失據，爲敵所乘。是否有當，伏祈鑒察。翰林院編修戴兆春、陳昌紳、姚士璋，刑部主事錢能訓、徐宗溥、夏敦復、孫寶琦，工部主事金蓉鏡、周頌、夏偕復、孫寶瑄，國子監學正學録姚詒慶，候選知縣湯壽潜、李鵬飛，同拜上。30

【案】翰林院編修戴兆春等十四人爲敵强我弱呈文，曰：

翰林院編修戴兆春等叩首上書王爺殿下：竊惟近日軍威大挫，敵焰日張，傳聞倭人增添陸兵九萬人，用水師鐵艦護送，直攻山海關，專意注重京師，大局岌岌可危。中國兵單餉絀，船械俱乏，戰、守二者萬不足恃，不待智者而始知都人士憤惋竊歎，私居議論，或多以和議爲然，顧尚未敢有昌言於皇太后、皇上之前者。

伏惟殿下勳舊懿親，出持大計，以宗社生靈爲重，除權宜議款外，别無長策，固已在殿下遠謀深慮之中，似萬萬無待於芻言。而兆春等鰓鰓過計，竊意殿下上顧宗社，下畏清議，兩者兼權，或至持重不發，而樞垣譯署諸臣明知事勢宜然，斷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事機已間不容髮，而濡忍不决，貽誤非淺，殊不知和之一字爲南宋以後諸儒之第一惡名，而南宋以前無此成見也。三代以下，主戰亡國者有之，未有以主和而遽亡其國者。漢高以三十萬困於平城，非婁敬之策，漢社已屋。先主敗於猇亭，吴蜀不共戴天，而武侯卒不與吴爭，後人無譏其忘仇蒙垢者。唐回紇、吐蕃辱肅、代、德三宗極矣，而汾陽、鄴侯皆議主款。及北宋之寇萊公、范文正公、富鄭公、司馬温公，於遼、夏無不議和，神宗踐祚，富公即云：願陛下二十年口不言兵。此十數公者，豈皆古來無氣男子哉？誠知其時其勢皆有所不可耳。迨遼、金構釁，航海夾攻之邪説起，蔡攸、童貫思恢復幽、薊之奇功，橫挑邊釁，宣和因而北轍。韓侂冑希不世之勳，一戰而要領不保，金人以忠繆謚之。此非古事利害之昭昭者乎？然徵引古事，猶不如述本朝，我太祖高皇帝之肇興東土也，以明人陷害我景祖、顯祖之仇起兵伐明，薩爾滸之戰，破明兵七十餘萬，然一勝之後，遂降志忍辱，修書通好。太宗文皇帝之世，國勢日强，無堅不摧，乃猶遺明帝書，願修和好，至於十餘次之多，而明之君臣執迷不悟，屢以傾國之師出關來犯，力屈於東，是以禍延於西，以致不可收拾。

竊謂國家比時當以明之不肯言和者爲殷鑒，而以我太祖、太宗之待明者待日本。夫以日本滅我朝鮮之憾，斷不如明人害我二祖不共戴天之甚。以今日吏治、軍政之不舉，萬萬不如國初之强盛。乃太祖、太宗猶屈意言和，數十年之中，愛民如子，惟專以求人才、講武備爲務，大智大勇，卒雪大恥。則我今日萬不得已而與日本議撫，困心衡慮，奮然振作，豈有將來不可報仇雪恥乎？且我見屈於日本，徒見日本之强，亦知當日日本之見屈於他國乎？同治元年至三年，英與法、美諸國屢以與日本小嫌，合力攻擊，逼償兵費至三千萬之多，日人乃甘心受之。明治改元，奮然崇尚西法，百務具舉，嘗貸洋債至二萬餘萬，整頓商務，貨價進出口比較十年之中，共贏洋銀二千三百餘萬元，洋債次第歸繳，國勢日盛，臺西諸國亦不敢侮。設使當日日人惟務氣矜，輕於一擲，則源氏已不血食矣。故以自古及今之有國家者言之，往往當積弱之後，和則猶可圖存，戰則日瀕於危。而以本朝之開國言之，祖、宗躬抱大恨，勢處全盛，猶且降心修好，從不肯輕於一戰。而以今日之時勢言之，日本爲英所陵逼，而日本因此轉弱爲强，尤爲目前指點，萬勿以權宜言和爲可恥也！

我皇上聰明天亶，秉承皇太后懿旨，當此安危呼吸之際，自有聖謨廣運，特恐言事諸臣非不忠義奮發，徒執一定之理，不知事勢之急，猶有始終主戰之説淆惑聖聽者，則爲患滋亟矣。惟殿下仔肩獨任，寸衷之所執，萬夫非之而不撓，迅速敷奏，機在旦夕，九廟在天之靈，實式馮之！兆春等豈不知附和戰説以爲名高，又豈不知自安緘默！惟念大局日亟，故不避斧鉞之誅，冒死上陳，伏乞鑒察。翰林院編修戴兆春、陳昌紳、姚士璋，刑部主事錢能訓、徐宗溥、夏敦復、孫寶琦，工部主事金蓉鏡、周頌、夏偕復、孫寶瑄，國子監學正學録姚詒慶，候選知縣湯壽潜、李鵬飛，同拜上。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