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语言在人文事实中的地位:符号学
语言的这些特征可以使我们发现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特征。在言语活动的全部事实中这样划定了界限的语言,可以归入人文事实一类,而言语活动却不可能。
我们刚才已经看到,语言是一种社会制度;但是有几个特点使它和政治、法律等其他制度不同。要了解它的特殊性质,我们必须援引另一类新的事实。
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因此,可以比之于文字、聋哑人的字母、象征仪式、礼节形式、军用信号等等。它只是这些系统中最重要的。
因此,我们可以设想有一门研究社会生活中符号生命的科学;它将构成社会心理学的一部分,因而也是普通心理学的一部分;我们管它叫符号学(sémiologie [34] ,来自希腊语sēmeîon“符号”)。它将告诉我们符号是由什么构成的,受什么规律支配。因为这门科学还不存在,我们说不出它将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它有存在的权利,它的地位是预先确定了的。语言学不过是这门一般科学的一部分,将来符号学发现的规律也可以应用于语言学,所以后者将属于全部人文事实中一个非常确定的领域。
确定符号学的恰当地位,这是心理学家的事 [35]
按关于符号学的范围,摩里斯(Charles Morris)在《符号,语言和行为》(1946)一书中有所论述。——校注
为什么大家还不承认符号学是一门独立的科学,像其他任何科学一样有它自己的研究对象呢?因为大家老是在一个圈子里打转:一方面,语言比任何东西都更适宜于使人了解符号学问题的性质,但是要把问题提得适当,又必须研究语言本身;可是直到现在,人们差不多老是把它当作别的东西,从别的观点去进行研究。
首先是大众有一种很肤浅的理解,只把语言看作一种分类命名集(参看第100页),这样就取消了对它的真正性质作任何探讨。
其次是心理学家的观点,它要研究个人脑海中符号的机构:这方法是最容易的,但是跨不出个人执行的范围,和符号沾不上边,因为符号在本质上是社会的。
或者,就算看到了符号应该从社会方面去进行研究,大家也只注意到语言中那些使它归属于其他制度,即多少依靠人们的意志的制度的特征。这样就没有对准目标,把那些一般地只属于符号系统和特殊地属于语言的特征忽略了。因为符号在某种程度上总要逃避个人的或社会的意志,这就是它的主要的特征;但这正是乍看起来最不明显的。
正因为这个特征只在语言中显露得最清楚,而它却正是在人们研究得最少的地方表现出来,结果,人们就看不出一门符号科学有什么必要或特殊效用。相反,依我们看来,语言的问题主要是符号学的问题,我们的全部论证都从这一重要的事实获得意义。要发现语言的真正本质,首先必须知道它跟其他一切同类的符号系统有什么共同点。有些语言的因素乍一看来似乎很重要(例如发音器官的作用),但如果只能用来使语言区别于其他系统,那就只好放到次要的地位去考虑。这样做,不仅可以阐明语言的问题,而且我们认为,把仪礼、习惯等等看作符号,这些事实也将显得完全是另一种样子。到那时,人们将会感到有必要把它们划归符号学,并用这门科学的规律去进行解释。语言学家的任务是要确定究竟是什么使得语言在全部符号事实中成为一个特殊的系统。这个问题我们回头再谈,在这里只提出一点:如果我们能够在各门科学中第一次为语言学指定一个地位,那是因为我们已把它归属于符号学。
[1] 法语的nu这个词和民间拉丁语的nudo相对应,到十一世纪末才由民间拉丁语的nudo变成了现代法语的nu。它跟古典拉丁语的nūdum没有直接联系。德·索绪尔在这里认为法语的nu和拉丁语的nūdum相对应,这是一种比较简单的说法。——校注
[2] 辉持尼的这些话,见于他所著的《语言和语言研究》第十四章。——校注
[3] 卜洛卡(1824—1880),法国解剖学家兼外科医生。他研究人脑结构,曾发现人们的言语发动中枢位于左大脑第三额回,它跟语言音响中枢和书写中枢有紧密联系。这些神经中枢受到损害,就会引起失语症和失书症。——校注
[4] 德·索绪尔对于心理现象的分析,一般采用了德国赫尔巴特(Herbart)联想心理学的术语和概念,这使他和新语法学派很接近。试参看德尔勃吕克的《语言学的基本问题》和保罗的《语言史原理》。——校注
[5] 仔细不要把符号学和语义学混为一谈。语义学是研究语义的变化的,德·索绪尔没有作过有系统的阐述;但是在第105页我们可以找到他所表述的基本原理。——原编者注
[6] 参看纳维尔(Ad.Naville)的《科学的分类》第二版,第104页。——原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