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典籍文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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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廪君陵

廪君陵共有25亩,其中廪君墓占地8000平方米,墓高13米,直径90米。环陵墓铺设有长320米、宽3米的青石板人行道,陵墓前建有占地面积100多平方米的祭祀亭。陵墓后有覃氏宗祠。廪君神道全长420米,宽3米,其中从渔峡口镇到廪君陵的青石台阶360级。廪君神道石牌坊宽10米,高6米,四柱三门,正门上方横眉上刻有“廪君神道”,四柱上刻有两副对联:“虎冲霄汉载雄魄,垄镇巴山乘大风”“香炉石畔建夷城威振渝东黔北,白虎垄头护巴胄德被汉南湘西”和象征吉祥的白鹤祥云图案。

以“白虎垄”为基础重建的“廪君陵”不仅将“白虎垄”外形进行适合当下时代化的改造,而是重建了现代清江流域土家人的文化和当下土家人的生活及其诸多的社会关系。

“廪君陵”的建设与先前“白虎垄”有很大区别,“白虎垄”的记忆侧重信仰性的始祖,突出了“白虎”的形象,突出的是土家族的图腾信仰形象;“廪君陵”的记忆却明显带有现代元素,突出廪君人文始祖的倾向。“廪君陵”的建设历经五年时间,而真正规划建设“廪君陵”的时间更长,在建设“廪君陵”的过程中,每一个环节均包含了当代长阳土家人对先祖的理解,包含了长阳土家人对先祖“记忆场域”重建过程中的文化情怀。

廪君陵为何要建在“白虎垄”?

不妨先看《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载的廪君神话:

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瞫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之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沈,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

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君。”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思)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廪君死,魂魄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注157

尽管《后汉书》记录的廪君神话较为晚近,却仍然让我们看到了早期土家族先祖的生活状况和信仰传承的基本面貌。廪君与白虎信仰、与“白虎垄”存在直接的渊源关系,《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以及后来的文献有明确的表述。从历史记忆的维度来看,从廪君到白虎有演变关系,清江流域土家族白虎信仰的物化对象之一为“白虎垄”,因此,今人在“白虎垄”基础上重建“廪君陵”也就顺理成章了。

重建“廪君陵”面临的是陵园地址的选择,“白虎垄”的具体地点当地人有不同的说法,后来综合了民间传说以及当地人的记忆,就将廪君陵建在现在的“登心岭”。

白虎垄的范围比较大,并不是指哪一个小的山。地域划分呢,大概有东西二村,白虎垄泛指大的范围。这里山头很多,今天这里的白虎垄的山包,不一定就是真的,这里是人们泛指的白虎垄。其实白虎垄没有一个准确的地方。白虎垄的范围内有五个景点,第一就是香炉石;第二就是现在廪君墓的地方;第三是思天湾;第四为登星岭,我问了很多老人说是白虎星就在这里升天;第五是上面的蟾洞。蟾洞据说是廪君晚年隐居在这里,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他曾经在这个洞里居住蛮长时间。他在这个洞里不饮不食,就死了,当地人把他埋葬在登心岭的地方。还有庙岭,这里有一个庙,叫向王庙,庙里不单单供奉向王天子,还供奉了道教的神仙,也有佛教的东西。等于说这些宗教合流在一起,有道教,有佛教,有向王天子、廪君、白虎,所以这个地方呢,不知道开始是道教、佛教为主修建的向王庙呢,还是以向王天子为主修的向王庙。注158

渔峡口老文化人张盛柏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这里的与白虎垄有关的所有文化,他认为白虎垄的范围很大,然而,重建廪君陵应该在这个范围内,应该在这个范围内的某一个可以建设的“点”上,为此,修建“廪君陵”的策划者和建设者之一的刘光容说:

白虎垄有说在这里,有说在那里,但是白虎垄这个地方很突出。第一,这个大片的地区叫思天湾,当地人思念向王天子,所以叫思天湾,它有意思的唦。第二,这一个地方叫白虎垄,但是这一个包呢,小地方叫它登心岭,这个地名就和传说相吻合。为什么叫白虎垄,为什么叫登心岭呢?为什么这一块地方又叫思天湾呢?这个呢把香炉石的考古,结合传说,再就是从现在来看啦,那块陵地有20亩,那个包呢有13亩。这里我们论证就叫它白虎垄,祭祀台上呢我们就叫它廪君陵。还画了一个向王天子吹牛角的塑像竖立在那里。边上有一些关于向王的碑刻。注159

廪君陵地址的选择是综合了不同时代文献关于廪君的文化记忆和当地人的口头记忆确定下来的,并且将许多历史的碎片整合在廪君陵的重建上,这些碎片的记忆是历史留下的,在清江流域土家人的记忆深处,带有深厚的情感。

那么,长阳土家人为什么要重建廪君陵呢?

我们集中精力、集中人力、集中财力建设廪君陵,是因为廪君陵在巴文化研究中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我们着力打造廪君陵,就是要把廪君的形象树起来,成为古代巴国、今日土家族的一面旗帜。廪君出生在长阳武落钟离山,带领五姓部落西征,在夷城(香炉石)建都称君,死后又安葬在白虎垄,这就形成了廪君完整的一生。这是古代巴国最早期的一段历史,这段历史就发生在长阳。我们现在在廪君出生地佷山建巴土圣山,在他称君为王的香炉石通过考古现场还原历史旧貌,在他安葬地建廪君陵园,就是要把4000多年前的那段历史,再现在全国人民面前,使长阳成为800万土家儿女寻根拜祖圣地。注160

刘光容的报告,详细地阐述了当代长阳人重建廪君陵的目的:树立廪君形象,提升廪君符号;建立土家族寻根拜祖圣地。同时,廪君陵的重建,也有旅游因素,这里是清江画廊4A景区的范围,将廪君陵纳入旅游景点再自然不过了。

廪君陵建立有一些旅游的考虑,比如,建立一条寻根问祖祭祀旅游的一条线路。这些都是与民族文化紧密相联的。注161

长阳土家人之所以热衷于重建“廪君陵”,廪君陵重建的核心人物刘光容说:

我们要在已经取得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一步以早期巴文化为重点,一是围绕廪君这个鲜活的历史人物,对早期巴国的发生、发展进行研究。从武落钟离山至香炉石、白虎垄,贯穿了廪君从生到死在长阳奋斗历程和开创古巴国的业绩。我们要在深度上下功夫,把廪君的形象树起来,使他成为中华民族重要历史人物之一,同时围绕香炉石出土文物和白虎垄遗址,对巴国早期的政治、经济、文化开展研究,从人到物,丰富早期巴文化内涵。二是要扩大宣传,要使廪君及其香炉石遗址在早期巴国中的历史地位,要在全国土家族和其它民族扩大影响,进而走向世界。为此,我们对白虎垄——廪君墓遗址要重新认识。廪君是土家族先民巴人的始祖。廪君墓也应该像炎帝墓、黄帝墓那样保护好,建设成旅游景区和旅游圣地。注162

也就是说,通过重建土家族始祖信仰活动,彰显长阳作为土家族始祖诞生地的意义,强化长阳土家族在土家族身份中的特殊价值;强化以白虎垄、廪君陵为中心的长阳土家族文化的特殊地位。建立清江朝拜先祖的旅游观光路线,以推动地方经济发展。诚如负责廪君陵建设的老县长刘光容先生所说:“白虎垄廪君陵园,为巴文化研究提供了新的史实,为长阳旅游业提供了新的景点。”注163

“白虎垄”作为清江流域土家人留下的信仰象征,原本是自然土丘状态,围绕它土家人附会着许多神奇,然而,今天在重建“廪君陵”的时候,“廪君陵”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就不得不考虑了。

白虎垄的总体建筑是仿造南京中山陵的建筑,我们请了很多专家来设计,包括长阳的专家。大规模启动这个建设是2006年10月,由县委、县政府批准,具体实施的是长阳土家族民族文化研究会。建立这个廪君陵,主要是为了土家人寻根问祖。正在建的是廪君陵的祭祀亭。垅的海拔高度是380.65米,祭祀亭的路面是368米。白虎垄保护区大约25亩,垄是12.6亩,垄上面种的都是中药材里面的麦冬,常年保持碧绿不黄,这个垅也叫登心岭。注164

廪君陵之所以模仿“南京中山陵”,这里面包含了长阳土家人的逻辑:南京中山陵是为孙中山所建,孙中山不是一般的人,廪君也非同一般人,两个非同一般的人自然具有类比性了;南京中山陵在中国“陵园”建设中具有代表性和典型性,因此,模仿南京中山陵建造廪君陵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南京中山陵是世界闻名的“陵园”,对于这座陵园中国人既有感情,又很熟悉。因此,将廪君陵依据南京中山陵来建造,从设计者的角度来说,简单、快捷;从情感的角度来讲,能唤醒人们的情感记忆,唤醒土家人对于始祖的记忆。

在建设廪君陵的过程中需要建设哪些内容呢?

白虎垄廪君陵园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建设。一是墓地清理。廪君陵墓地,在原九中校园内,墓顶有水池等建筑物,后来园地荒废,水池残破,因而陵园建设的第一步是把水池迁移到敬老院背后的山顶上,对残破的水池和其他建筑物全部拆除、填埋,使墓顶恢复原貌。二是修建陵墓外部挡墙和环陵青石人行道。廪君墓在海拔368米处,陵墓直径90多米,高13米,环陵墓修建了3米高,320米长的陵墓挡墙,沿挡墙铺设了320米的青石人行道。三是祭祀亭、祭祀台建设。这是廪君陵园的主体工程,也是廪君陵标志性建筑。祭祀亭在陵墓南面,前临清江,背靠陵墓。祭祀亭内悬吊着仿制的代表巴文化的出土文物“虎钮镦于”和“猪形青铜特磬”,均为铜铸,每件重达100多公斤。著名画家汪国新的新作“向王天子”石刻画像树立亭中。刻有“白虎垄”“陶印章”的木刻匾额都已安装到位。四是石碑长廊。白虎垄廪君陵有很多专家、学者、政府要员在这里题字、写诗,我们选择了部分题词环陵墓建立了碑林,如考古学家王善才教授题的“土家儿女源于巴,长阳寻根话渔峡,文物考古谈依据,喜见夷城古文化”,等等。石碑还铭刻有《水经注》、清道光版《长阳县志》等有关廪君墓的记载。五是绿化工程。植树造林由林业局供苗并具体规划指导,园区内已种草皮2万多斤,栽樟树、柏树、柳树等各种花木1300多株,整个陵园占地约25亩,面貌已焕然一新。六是整修了覃氏祠堂及其附属屋。注165

廪君陵建设着力以上六个方面,并且得到当地人的认可,成为渔峡口的重要文化场所和联通古代和当下的记忆场域。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政府在重建廪君陵的过程中,还充分考虑了廪君陵的土家族始祖身份属性,只有这样,廪君陵才能吸引更多的土家人来朝觐先祖。于是,廪君陵的重建就将与廪君相关的、与向王相关的、与白虎相关的土家族人的记忆全部汇纳在这里,成为当下土家人历史记忆和现代情感表达的场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