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此系给一位伦敦绅士的信,与后面几篇论文一起寄出,信中说明了写作这些论文的一些原因
1. 先生,您在您的每封来信中都向我暗示,考虑到我目前的处境和社交往来,我必须把我结交的人以及我自己的著作(这些您虽不完全赞成,但还是好意地尽力宽宥的)统统忘掉。至于说我们没有按时经常通信,我想您从我上次的信中已经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对此我没有什么更多的话要说了。因此,在现在这封信中,我不谈此间的社会新闻或隐秘逸事,而是要向您讲一下我自己的研究工作。我愿意承认,这是我所能谈论的最枯燥乏味的题目之一,不过对此您只能抱怨您自己,因而希望您对我的这个选择予以宽恕。而且,首先我不能不坦率地说,您对这个国家的态度是极不公正的,您把浓雾的天空比之为模糊的理智、迟缓的运动比之为呆滞的观念、广漠的荒野沼泽比之为漫无条理的想象或杂乱无章的陈词滥调,是毫无根据的;对您的这种偏颇的看法,无须提出任何别的责难,我只是要提醒您想一想这个国家各个时代在战争与和平、文学与艺术方面产生的那些伟大人物的名字,今天他们使这个国家荣耀生辉,而且如果您不是为自己的同胞而感到过分自负,如果您对异国人士更尊重一些,您本来会在伦敦同他们许多人晤谈甚欢的。虽然大多数外国人有太多的理由抱怨他们在英国时常遇到的那种冷漠无情和怠慢无礼,而且这种冷遇极经常地来自他们曾以最诚恳友好的态度相待的那些人。
2. 我眼下正在此逗留的这个城市似乎是一个讲究礼貌而且有豪侠之风的大都会。作为政府的所在地,你可以确信最精华的才智之士、最光彩照人的美女和最辉煌灿烂的各种设施都在这儿崭露头角;此外你还可以看到经常有许多外国人汇集于此,他们在本国都是第一流的著名人物,求知欲促使他们出来观光异国的人物风尚,而万贯赀财则使他们能果于行。他们虽然拥有丰富的真实有用的知识,然而我要向您承认,在他们那里却看不到这个谬误的世界轻易地尊以学术之美名的东西;他们虽然藏有各种各样极好的书籍,然而咬文嚼字死扣书本的学究在他们那里却是一类最受蔑视的动物。从表面来看,这里不过是青春美好的人们不断演出爱与欢乐的喜剧的舞台,无论政界还是实业界的人士都只是予以适当的调节,而绝不加以阻挠。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或者一个未能深入了解社会各界的人,是看不到比外在现象更多的东西的;他对异国所知道的东西远不若他在本国所知道的东西多,因而他会给他的朋友一个错误的报道。但是,请相信我,先生,我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见过在私人图书馆中汇集了如此卷帙浩繁的精心选择的书籍,没有见过对历史过程和自然奥秘的如此自由不羁的探求者,总之,我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见过有任何人更懂得以研究为谈助的技巧,更善于以其博览群书而用之于练达世事的实际目的,他们有学问而无学究气,有教养而非徒尚礼仪。
3. 如果在这样一个地方我竟抛开了您知道我多么喜爱而且在一切消闲时光都不曾荒废而力求精进的那些研究,您可以想象那一定是我自己的过错。我肯定地对您说,只要我健康而自由,就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我去阅读好书,我相信唯有在那里才能找到完满的快乐。因为我虽然喜爱人自然欲求的许多其他的快乐,虽然耽于一切合法的享受而不过分,但是我不能不同意普通经验的看法,即在任何一种乐趣中总是混合着痛苦,无论是在期望、欢乐中还是在其后果上都包含着痛苦。然而,阅读一本饶有兴味的书时,读者所感受到的却是一种不杂有任何烦扰的绝对的满足,不萦怀于往事,不忧心于未来,而完全沉浸于当前的幸福。因此我能够并且愿意继续进行我先前的研究,利用一切机会去增长知识,这是美化和完善我们自然本性的东西。但是如果我在如此有利的情况下只取得了很小的进步,那么您不要以为这是由于我缺乏这种意向,而应当归咎于我的能力有所不逮。
4. 虽然我并不像有些人所想象或所说的那样忙,但是一到此间我就决定让自己只读书和与人交谈,而无意写一封日常的书信。但是由于一位我无力拒绝的通信者屡次三番的要求,我很快就不得不改变初衷。此人居于海的此岸,但不在这个城市;而更会触犯您的偏见的是,此人是一位美丽的女士,她很乐于向我询问有关我随信附上的前三篇论文的一些问题的看法,我把它们寄给您以使您相信我远不是像您想象的那样优游岁月,无所事事。她是一位显贵人物的夫人,这是我现在能够告诉您的有关这位女士其人的一切。
5. 我现在真正了解了您心中最隐秘的思想,就仿佛已掌握了您的心灵的全部重力和动机,掌握了您的大脑的真正结构。您大概还记得,我常常总是站在女性一边反对您对她们的偏见。我诚然自知自己的事业之正当,但是,毫不夸张地说,我可为一个更错误的论点辩护,以反对从您的伙伴们习常的谈话中取来的那些论证,这些论证源自妇女的糟糕的普通教育,或者说来于您恰好在那里最初被教养起来的地方的那些出名的太太小姐们,无论此前此后,您的知交密友就是这些人,而不是任何具有更高尚品格的女士。我不是经常不能不向您说那些缺乏社交和文化教养的男士们是一群多么粗野、无礼、无知和鲁莽的怪物吗?而这些田野鄙夫的妻女一般地倒比他们更灵活机智,更有礼貌和更聪明!关于妇女们之被排斥不能接受文化教育,是陈规旧俗造成的结果,还是出于男人们处心积虑的计谋,不是我要探讨的问题。但是如果一个妇女曾经恰好潜心读书并因此而变得烦闷无聊、矫揉造作或滑稽可笑(尽管这种情形只是千里挑一),那么我们对此会掀起怎样一场大吵大嚷,会如何做好准备利用这一点去贬低妇女的天赋,又会以何等胜利者的口吻宣布我们男子的理智能力之优越啊!但是,天晓得,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呢,它最多只能说明那些男人的傲慢、自负和迂腐,他们不过是一帮浅学之徒,粗读了几本书,是为某些作家、某些书刊鼓吹的忠实喉舌,是生僻诡异的字词和晦涩难解的妙语的搜集者,热衷于追索的纯粹经院派学究,因而是一群十足的蠢驴。我无意重述我已向您说明的东西(我认为花力气去说明是值得的),即男女两性的理智器官是相同的,因此,如果女性与男性一样有受教育、出外旅行、交友结伴和经营管理的平等机会,让她们与男人一样参与日常事务的交往(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反对的),就会使她们在一切方面同样能够获得完善。
6. 在经验足以表达我的立场的地方,我也许无须费力诉诸理性的论证。您大概不会忘记,我曾为您的私人藏书推荐过的一整套书籍吧,那些书中包括古往今来若干妇女的生平传记,由于她们在哲学、神学、道德、历史、诗歌和散文方面的美妙的作品,由于她们在绘画、音乐和其他各种科学技术方面备受赞许的技巧,由于她们善于指挥困难重重的战争、治理国家大事,还是治家理财的能手,因而在其生活的时代,她们就已著名于世,而且她们的英名应当传之后世,垂诸史册。第欧根尼·拉尔修的古代哲学家思想和生平史就是献给一位女士的,因此我们当可推想,这位女士是通晓古代的各种哲学体系的,而这些体系中许多是极其复杂而深奥难解的,尤其是她所喜爱的那些体系,即柏拉图和伊壁鸠鲁哲学。梅纳热先生写过整整一本书论述女哲学家,是题献给一位今犹健在的妇女的,即大语言学家塔那基尔·法贝尔之女、大名鼎鼎的达西耶夫人。整个学术界对她的卓越的著作都给以了应有的崇高评价,任何人都不怀疑,她是当代研究希腊罗马作家的最优秀的评论家之一,法国国王奖赐给她一笔巨额的津贴,就是一个证明,这当然远不是一个充分的证明,因为也有其他的人从国王那里领取高薪。我可就个人所知现居于欧洲各地的如此杰出的女性给您写一卷书,而无须举出已逝的古代意大利毕达戈拉斯派的女徒们为例。在英国尽管这样杰出的妇女极为少见,但是您还是可以遇见一位女士,我个人与她并不相识,但她是精通最抽象的形而上学思辨的道地的名家,曾以一种洒脱的风格和从容的论证批驳一位很有声望的神学家 [1] 攻击洛克的信,为洛克的《人类理智论》进行辩护。她的著作题为《为洛克先生著〈人类理智论〉辩护,对某些评论的回答》。
7. 关于妇女贤明治国和英勇作战的事迹,我无须远溯巴比伦的塞米拉密斯 [2] ,锡西厄的陶米雷斯 [3] ,古不列颠的博阿狄凯亚 [4] ,或帕尔米拉的芝诺比亚 [5] 。西班牙属尼德兰的著名女摄政王马格丽特 [6] ,您觉得如何?我知道您非常喜欢阅读我们最博学的语言学家伊丽莎白女王 [7] 的值得称道的编年史,她不是很善于选用一些无与伦比的枢密顾问官而予以驱策指挥吗?在执政之初,她不是聪明地给予天主教徒们一些恩惠以争取他们的支持,使得她后来能够比较平稳地在一个不可动摇的基础上奠定了新教吗?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她就变成了敌人为之震恐、臣民衷心爱戴的君主,她赢得了盟友的支持和全欧洲的仰慕和赞美,从那以后她的英名更为寰宇同颂。当今安娜女王在位,以伊丽莎白为楷模,亦充分显示了一位女性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她在其统治的疆域之内实行普通司法制度,保持最强大的海上舰队和庞大的陆军,领导着由许多不同民族、不同派别组成的大联盟抗击法兰西的暴虐统治,为在德国、弗兰德、西班牙和印度进行的战争提供充足的军需供应,在这些方面她丝毫不让于任何一位男性君主。而且她还担负着看来更为严重艰难的任务,对国内互相争斗不已的各个党派加以制衡,使之不能随其反常的癖性互相倾轧、势灭对方而后已。就连那些否定她的王位合法而拥戴她的兄弟僭位的那些人都承认,她在防止他们的邪恶阴谋上虽极精明,但在对待他们个人上还是很仁慈宽大的。事实充分证明,她绝不为来自各个角落的盲从者的叫嚣所左右,因为她知道他们是挑动社会动乱的永不安分的狂热分子,是妨害社会安宁的扰乱分子。他们伪称对宗教具有比别人更大的热诚,实则不过是为了把他们自己选中的人推上台,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伪装成为了推进上帝的事业和为了教会。尽管如此,安娜女王还是宽宏大量地尽力安抚和满足各种各样的人的心愿,即使对最无理的要求也不置诸不问。她的这种超乎寻常的善意(最初并不为人们完全理解)确实曾使心怀恶意的敌对党派感到鼓舞而忙不迭地暴露了他们妄图复仇、任意横行的心志,同时也在自由之友方面引起了一些温和的小声的抱怨,因为他们为女王陛下的安全和国家的巩固担忧。但是她的敌人伤心失望了,她的忠心尽职的臣民则很快感到安心了。当她在国会开幕式上发表演说,使全世界(尤其在我们这里)都清楚地看到,她不仅按照英国现行的法律统治着教会和国家,而且坚定地沿着新教的路线维护王位的继承,对所有不信国教的新教徒采取完全而公正的宽容态度。这些足以充分表明一个妇女凭着自己的才干能够达到何等伟大的成就,况且她还处于这样一个不利的条件下,即她是作为像威廉国王 [8] 这样伟大人物的继承者登上王位的。如果您,先生,还要我再举一个例子以使您忠心折服于女性的才能,那么我就要指出我们王位的预定继承人、索菲亚公主殿下。由于精通多种语言,有广博的历史知识,对国家事务深具卓见,对宗教和哲学上最重要的争论有精湛的理解,她在欧洲广大学术界人士中备受称赞。如果在我提出这些理由和例证之后,您仍然没有真诚地改变自己的看法,那么您不仅要被宣布为一个顽固的异端分子,而且要受到女士们的蔑视,这正是对您轻视妇女的罪过的恰当的惩罚。
8. 但是不论您对这个问题如何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我特为寄上的这几篇论文 [9] ,其长短与数量足以对您有关我在此间的日常工作所写的一切做出回答。这些论文大都是应一位女士之邀写的,这位女士既不缺乏质疑问难的求知欲,也不缺乏把握这些论文内容的能力。她不懂得任何古代的语言,但是她非常了解权威的重要,而且不相信任何没有权威证明的事实。但是为了您本人,也为了使您偶尔会把这些信向其展示的那些人(您可以自便向随意多的人展示它们)不致心有疑虑,我把所有引语的原文都附在页边,不过在我给这位女士的论文中,则将引语一律译出以与其他文字相一致。这是古人写作使用的值得称赞的方法,然而近代作家却将引语照原文塞进文中,把读者弄得糊里糊涂。从来无人断言,一个受过教育的罗马妇女不能读西塞罗的《论人的义务》或他的对话录《论占卜》;就因为他巧妙地把引自希腊作家的许多文字穿插进自己的著作之中。反之,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也没有一个男人)不饱尝心烦神疲之苦就能读懂塞尔顿和萨尔马修斯的作品,即使他们的作品是以通俗的语言写作的,也不能不如此。说什么在论证中不应援引权威典籍来为难妇女,这不仅是说她们是缺乏理性能力的生物,而且是说在宗教上也绝不可对她引用圣经,因为男人们不会允许她们学希伯来文,而且她们自己也不愿意让这样一种生硬刺耳的语言来糟践自己的温柔悦耳的发音。
9. 您可以相信,先生,我的通信人是您所知道的最富求知欲的人士之一,具有渊博的知识。她遍读以现代语言写作的所有值得用心一读的作品,至于古代作家原著的最佳译本就不用说了。毫无疑问,您会容许一位女士去赞赏那些久已逝去的往昔作家的作品,只要她也尊重在活着的作家中值得尊重的年轻一代的作品。有些人可能以为塞伦娜是一个想象的人物,但是我要特别让您确信,她是一个完全真实的人物。我反复地讲这一点,是因为我既然经常劝您结婚,就要促使您对妇女有一种较好的看法,而且也是希望一旦您有了女儿,就要给她们一种可为他人表率的教育,因为一位富有、出身名门、享有盛誉的人物的行事作为往往有深远的影响,乃至改革整个国家。至于其他人,如果他们仍然认为塞伦娜是一个传奇小说里的名字,就像封登奈尔先生的《世界的多样性》一书中的那位侯爵夫人那样的虚构人物,那也无所谓,因为无论如何他们会公正地承认,即使我是根据自己的想象虚构了一个妇女形象,那么她跟那些虚荣、轻浮、装模作样、说长道短、华而不实的女人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那些女人是庸俗而可鄙的,她们自己是徒有其表,而且也只以貌取人。她们对一切优良的品质毫无所知,她们缺乏真正的高尚德行,只会及时消遣作乐,而不追求人生最基本的乐趣和紧密的社会交谊。这不仅是对那些妇女的批评,也是对一般男子的责斥,他们的纨绔习气、怪异不凡、傲慢自得、浑噩无知和纵欲无度,至少与那些妇女是半斤八两,一丘之貉。我这些想法不应更加重您对妇女的反感,而是要使您更加谨慎小心,因为您既不属于上述那类男子,您理所当然地会在妇女中间找到自己期望的伴侣。
10. 关于妇女的话题就谈到这里。现在我需为您附寄的这几封信提供点参考材料,把我写这些信的原由告诉您。第一封信的题目是《偏见的起源和力量》,是研究偏见产生的道德原因,而非其生理的原因。写作的起因是我给塞伦娜看的西塞罗下面的这一段话:“无论是父母、奶妈还是老师,也无论是诗人还是剧院,都不能破坏我们的官能,一大群人众口一词也不能误导我们的官能,但是我们的理智却可以被人们设置的种种圈套所诱惑,设局骗人者或者是我刚刚提到的那些人,他们欺我们软弱无知,任意腐蚀我们,使我们顺从他们;他们或者利用深深植根于我们每一官能中的追欢逐乐之心诱我们堕落,这种对欢乐的欲求伪做向善之举,实为万恶之母。因而我们已不能完全辨识哪些事物本性是善的,因为这些事物不那么甜美宜人,不能使人兴奋。” [10]
塞伦娜一面赞美西塞罗的这些话讲得极精辟有力而又自然流畅,一面对我承认说,她虽已看到许多偏见确乎如此,但是仍不能使自己摆脱它们的影响而经常会重复这些偏见。因此她要我把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写给她,于是我就以上面所引的这段话作为讨论的题目给她做了尽可能简短的回答。我指出偏见在我们生活的各个阶段上不断的产生和发展,并且力图证明全世界的人都联合起来阴谋败坏每个人的理性。我为各个身份地位的人的偏见勾画了一幅尽可能生动的图画,我所批评的只是每个人都会对他人加以批评的东西,尽管他们会纵容自己的错误。有人如果根据我对学校教育、大学、教会和政治家的指摘得出结论说我是反对学习知识、反对宗教、反对政府的,那么他们也很有理由宣称我反对养育和看护小孩,反对一切职业和手艺,反对人们的日常交往,反对人们在社会中生活;因为所有这些方面没有一处不遭到他们的滥用,而我所斥责的就只是这种滥用,而非被滥用的事物本身。
11. 第二封信的题目是《异教徒灵魂不朽观念的历史》,也是应塞伦娜的要求写的。我曾推荐她阅读柏拉图的《斐多篇》,有一天她问我:根据《斐多篇》的法译本,能否对柏拉图做出正确的评判。我回答说,法译本准确地转述了柏拉图原作的意义,但是远没有把他优美的文风表达出来。她想知道对《斐多篇》的阅读怎么会给加图 [11] 以力量,使之下决心强制自己罢手,以免陷入恺撒篡政的樊笼。她尤其不明白,《斐多篇》怎么会使安布拉西亚的克辽姆布罗托斯高兴得竟至自沉于海,以求迅速臻于柏拉图在此篇中所描绘的那种极乐状态。她承认自己在这篇极其沉闷乏味的对话中未发现有令人信服的证明,而看到的只是一大堆的臆测。我对她说,神圣的权威是我们的希望的最可靠的精神支柱,是灵魂不朽的最好的证明,如果不是唯一的证明的话。我又补充说,灵魂不朽的观念最初起源于异教徒,但是使他们相信这个观念的理由是很软弱的,因此,毫不奇怪,在他们中间有很多人对它表示怀疑或否定,而大多数人则对此持漠不关心的态度。我最后指出,如果加图从未读过柏拉图的著作,绝不可能在罗马丧失自由之后还隐忍苟活下来;克辽姆布罗托斯的故事则远未得到证实。有些古人自己对柏拉图以苏格拉底之口提出的论证并不那么看重;西塞罗是柏拉图公开的崇拜者,对他的《斐多篇》尤为赞赏,然而对它也有如下的苛评,他说:“我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我读它的时候,我是同意的,可是当我把书撇开,开始独自思考灵魂不朽问题时,全部的同意都消失了。” [12] 她听我谈到这种看法在异教徒中间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种看法也如其他观念一样有其首倡者、支持者和反对者,她感到很惊讶。我坦率地向她讲了这一切,同时指出这种看法在那时所知的各地逐渐传播的情况,以及关于极乐世界、河流、判官、天堂和地狱之门及地狱的摆渡者,关于未经安葬的死者的忧虑不安的灵魂的那些诗意的神话的真正起源,我还根据明显的证明指出,古埃及人是异教徒世界的一切知识和宗教的真正源泉。所有这些我力图证明的东西,都不是根据一向被视为最大的权威,而是大都以保存至今的古代典籍为依据的。因为在这些问题上,推想、假想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因此,当我们说某某人是第一个教天文学的人,某某人是第一个建立神殿的人,某某人是第一个施魔法的人时,我们的意思并不是说他决然无疑地就是第一人(因为上追如此久远的年代,谁能完全确定这一点呢?),而是说他是能以现有记载为证的第一人。因此凡是我讲某某第一时,我都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的。在这第二封信中,我同样证明灵魂不朽之说并非始于哲学家,不是哲学家们根据人有随意自发的动作、有推理或语言能力而推出来的结论。与此相反,我指出在异教徒中这种观念最初是被民众接受的。在一般民众中流行的传统观念往往变成哲学家的学说,他们力图以充分的论证支持他人首先提出而缺乏论证或论证不当的观点。如果我所说的这些是正确的,那么这首先就驳倒了通常认为异教徒的灵魂不朽观念来自犹太人的那些人,其次也驳斥了科沃德博士所持的意见,即认为关于人的灵魂具有独立存在的观点来自异教哲学家而非来自他人。 [13] 我在写第二封信时并不知道有科沃德博士的这本书,而是最近才看到的,不过没有发现其中有任何对我有用的东西。
12. 第三封信也是写给塞伦娜的,而且是应她本人的要求写的。在此信中您会看到我是以一种与通常不同的方式解释偶像崇拜的。在这里您会读到我对如下诸种现象的最初起因的说明,如异教的庙宇、祭司、圣坛、节日和祭品;神像、雕塑、保护神;鬼魂、幽灵、神谕、魔法和占星术;我还说明了是什么原因使得人们想象天堂(好人的宫殿)在他们上面,地狱(恶人的牢狱)在他们脚下;为什么他们在祈祷时面向上苍;以及其他一些这类性质的事情。一般认为,除了诉诸风俗习惯,是不可能对这些现象做出任何说明的,或认为由于年深日久,遗迹已湮没无闻,这些现象的最初起源已被埋葬而不复可寻了。在此信中我还对异教徒的主要礼拜仪式,他们对他们的神灵们所做的奇特的描述,他们所讲的关于这些神灵的举止行为的丑恶污秽的传说以及其他种种特异的事情给出了说明,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以为这些都是诗人的虚构或人类想象的妄作,而绝不可能被化归为确实的历史。最后我对异教神学之区分为自然神学、民俗神学和诗意神学做了说明,对他们的神秘仪式加以隐喻的解释,并将他们的一些习俗与基督教的腐败恶行相比较,由此可见,迷信在一切时代都是一般无二的,不论其名称如何不同。这第三封信虽然是我写的所有的信中最长的一封,但您还会认为在如此之短的一封信中不可能对我提及的许多不同的题目给以充分的说明,更不要说我无暇谈到的那些问题了。因此您一定认为,我在这里不乏陈词滥调,也未详述关于这些题目可说的一切(这是我远远做不到的),不过只是讲了为使一位女士以及所有具有理性能力的人都能确信和容易理解这些问题所绝对必须的一切。因此,不能以此为论据而断言我没有其他的理由或其他可援引的权威典籍来为我的那些可能被看作危险的奇谈怪论的意见辩护,有这种看法的人极端害怕被引导逸出常轨,不敢越雷池一步,虽然我所讲的一切只是要使他们走的路更便捷更安全,使他们走在丰草如茵的丘原上,而不再漫无方向地穿越荒野,跋涉湖泊沼泽,在危石巉岩间攀援而行。
13. 我料想,您会感到奇怪,在关于偶像崇拜的起源和发展的问题上,我和一位作者的意见分歧竟如此之大,而这位作者论这个题目的著作我最近刚刚以赞许的口吻推荐给您。我是指哈尔伦城的名医、最可依赖亦最勤奋的古文物研究家安东尼·范戴尔。我对他那本书的评价依然不变,只是我认为(如我后来曾告诉您的)书的名称应当为《远古时代异教的、犹太教的和基督教的迷信大全》,而不是《偶像崇拜的起源和发展》。因为该书对这些迷信的东西有极准确的叙述,但对它们的起源并未论及,而且也不包含任何与我引用的文献资料相反的东西,除了他讲天体崇拜的地方,那是我所驳斥了的。至于偶像崇拜之由迦勒底传播到叙利亚和亚洲其他地区,特别是爱奥尼亚,然后又传至希腊,如此等等,这些是纯粹的推测,并未提出任何证明,正如我们从上述论著的第二和第三章所看到的,作者在这两章确实谈到这个问题,但只是附带地提了一下。我毫不怀疑这位有学问的先生会重视可靠的文献资料(即使它们通常不被人们注意),而不会喜欢一般人误信的事情(虽然它们是被普遍承认了的)。对于范戴尔先生的《异教神谕史》,您已非常满意地熟读精研过了。他最近发表了11篇论文,主要是关于异教徒的宗教仪式的。在这些论文中他根据对圣牌、碑文和一些作家著作的若干章节文字的研究,对古代史做出了重大的发现。他目前在准备发表一部驳一个化名亚里斯梯亚的人的作品,因而也驳斥了被错误地归之于七十名希腊释经者的所谓七十子希腊文本《圣经·旧约》翻译的历史。在书中他考察了斋戒涤罪和灵魂重生的古老仪式,如用水、血之类洗涤、喷洒、浸泡等等;由此我们可以预期出现与基督教的洗礼、浸礼相关的许多奇妙的仪式。对这些仪式作者不仅讲述得极其流畅自如,而且解释得异常平实公允。因为范戴尔先生虽然就其信仰而言是一个门诺派教徒 [14] 或者说是所谓再洗礼派教徒 [15] ,但他是我所知道的最热爱真理者之一,也是一位真理之友,虽然财单力薄,却有一颗宽宏博大的心灵。他是一位具有崇高思想的人,而绝非痴迷于任何违反常识和权威证明的东西的顽固派。
14. 我还给塞伦娜写过另外几封信,而且谈论的都是远更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因为这些信尚未完全抄好,所以现在寄给您的是另外两篇哲学的书信,这是写给您全然陌生的两位绅士的。其中第一封信,亦即我给您的信袋中的第四封,原是寄给一位斯宾诺莎的极度崇拜者的。他一心热衷于斯氏的原理,据说是对斯氏体系有最深刻透彻的理解者。经过几次在几个问题上的争论,有一回我顺便对他说,斯宾诺莎哲学的整个结构没有任何坚固的基础,他立即抓住我这句话进行反驳,使我不得片刻的安宁,一直到我隐居在一处优美的乡间别墅,才有了充足的闲暇,于是我就写了这封信。他是一位极其坦诚的人,直率地承认斯宾诺莎在这个问题上是有缺陷的,因而在所有以此为依据的地方都是有缺陷的,虽然他此前从未深切地注意到这一点,而且其他一些斯宾诺莎主义者也同样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有一位由于其卓越学识和高贵家世而颇负盛名的绅士设法看到了我这封被他们称之为《驳斯宾诺莎》的信,并且互相传阅。这位绅士对信中直接谈到这位哲学家的地方有许多赞许之词(我在此不宜重复它们),但是对信的后面一部分表示不满,我在那里发表了我个人的看法,认为运动像广延一样是物质本质固有的,物质绝不是也不可能是一堆呆滞的、僵死的、没有任何能动性或处于绝对静止状态的东西。对于他乐于提出的若干反对意见,我在第二封信亦即我寄给您的信袋中第五封也是最后一封信里做了明确的回答。关于我之主张这样一种与古今哲学家截然相反的观点,我所做的辩护您可翻阅此信本身,它会使您同样相信,我的观点并不会得出乍一看似乎会导致的那些有害的结论。至于您本人对于我的观点可能给哲学带来什么重要的利益持有什么看法,我不做预测,因为问题不在于它是否给人以便利,而是它是否是真理。我也无意为自己以一种极平淡的文体撰写哲学的奥秘进行辩解,我感到遗憾的只是没有充分的时间把这些东西讲得更通俗,使人更易理解,因为用日常习用的术语讲哲学的奥秘要容易得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对哲学上的争论做出判断的人就愈少了,哲学这门学问就会被弄得愈加无用和无趣了。如果科沃德博士(他最近的一本书我日前才有幸拜读一回)碰巧看到我的这封信,我希望他不要再断言:“运动显然不是物质,虽然我们想要定义它,但是我们几乎找不到可以表达其本质的语词。” [16] 因为我觉得我已非常清楚地说明了:运动不过是从一定的方面来看的物质,它和广延一样没有包含或穷尽整个物质观念。一个人如果承认(如科沃德所声称的那样 [17] )“上帝可能赋予物质以自我运动的原则”,那么就再也不会认为物质自动在哲学上是不可能的了,也不会再主张 [18] ,由于神的智慧的某些隐秘而不为我们所知的原因,物质永远不能使自己运动了。他所设想的这些原因大概是“为了保持宇宙的秩序和结构”,他认为,“如果全部物质开始自我运动了,那么宇宙的秩序和结构就必然会被毁灭了,因此上帝认为给物质以限制是适宜的”。 [19] 但是如果他考虑一下我的论证,他就会看到,物质恒常发挥其本质固有的能动性并不会给宇宙带来他所担心的那种危险。诚然,如果一方面说运动是物质本质固有的,同时又说只有物质的某些部分而且是在一定的情况下才赋有一种自动的能力,那就陷入矛盾了。其实,如果我的说法有点道理的话,那么说物质有时可无运动正如说物质有时可无广延一样是矛盾的。物质本质固有的是运动本身,而不是物质运动的这种或那种或任何其他特殊的方面,这些各别的方面一般皆取决于物体的相互作用或万能上帝的直接力量和无上英明的旨意。但是说上帝会使物质去掉运动,虽然运动是物质本质固有的,这就等于说上帝能把物质的广延性或坚实性剥夺掉,这也就等于说他能使物质不成其为物质。
15. 我前已答应过您,让您可以随意把这些信拿给所有对这些问题有兴趣的您的朋友们看,而不问其与我是敌是友,也无论其是辉格党还是托利党,是思想宽容的宗教自由派还是恪守教规的清教徒,是忠于国教会的信徒还是拒绝宣誓效忠国教会的分裂分子。因为在我的这些信中没有任何东西与目前使他们在宗教或政治上分裂的争论有关,它们所包含的只有一切党派、一切宗派、一切派系的人都可以不动感情地加以阅读的东西。这些信不过是对悠久的古代遗迹的单纯的研究,或者是对哲学的简略论说,无意伤害任何人,倒是想要使所有的人感到愉悦,即使它们不能给读者以教益,总可以使人们得到消遣。至于对一切都怀有猜忌之心的那些人,他们的意见根本不为人所重,这已经使他们受到了足够的惩罚。这些心有怨气的游侠骑士们总在寻求新的冒险奇遇,把他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一个巨人或者一个侏儒。要让他沉默不语的最可靠的办法就是我们用以安抚桀骜不驯的顽童的办法,即对他们的诉苦抱怨置之不理,而对他们的猖獗恣肆则绝不纵容。如果能阻止人们把古代人的见解、风俗习惯、宗教和政体介绍给广大民众,以使任何现代的人都别幻想利用古代的伪装扮演自己的角色,那么这的确是阻挠一切学术的增进和一切知识、文明教养的进步的一个有效的方法。我不否认这种做法有时是很自然的,即使一个作者并无此意,我除了在直率地进行比较的时候也不会这样讲。但是,有关的人士远更易于做出这种推论,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了解古代的学说和习俗跟他们自己的学说和习俗最具相似性之处何在。在我看来,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们来说,二者必居其一:要么抛弃他们自己所捍卫的东西,如果这种东西并不比他们所批评于古人者更有可靠的根据,而且甚至也许即渊源于后者,要么就发布一条法律,禁止向人们讲述古代人所信仰的东西,现代人只许从古人那里仿造绝对有用有好处的东西,而要删掉一切绝对是坏的和谬误的东西。
16. 至于您的某个怒气冲冲的朋友对我的非难,您也许不愿意听,但是我总劝您对这种无聊的东西不要比我更费心伤神,您会看到就连教会和政府中地位比我优越者都不能保护自己免受那帮热衷于进行人身攻击或者没有能力与他人成就抗衡因而心怀忌恨的人的诽谤中伤。人类在一切时代都是一样的,自古以来人们都是用的同样的阴谋诡计煽动人的情欲或误导人的热情,任何谦恭抱歉之词都不可能使这样一些满腹怒气或心怀仇恨的家伙安心满意。因此,一切明哲之士一向都极蔑视诸如此类的喧嚣叫嚷,如果他们完成了任何值得注意或称赞的事情,使他们感到惊讶的不是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遭到恶意的攻击,而是居然无人予以贬斥(这种情况是罕见的)。他人的沉默使他们怀疑自己的作品是被人藐视的,或者担心普遍的赞许恰恰表明自己所写的不是真理。但是,不论他们在自己的时代命运如何,公正的后代人会给他们以应有的评价来纪念他们,而他们的那些对手则或者被完全遗忘,或者只是因为他们曾心怀嫉妒地或愚昧无知地反对过本来应加以感谢和赞扬的东西而被人们记起他们的恶名。在人的一切弱点中虚荣心无疑是最可耻的一种。当一个对手在嘲笑怒骂时,人们很容易认为他不讲理;当他大发脾气时,人们认为那是因为他无言以答;当他胡聊瞎扯、言不及义时,那是因为他对所谈的问题本来无话可说;当他惹是生非、制造混乱时,那是为了迷惑读者,或者在他自己制造的烟幕的掩盖下逃之夭夭。我们知道,就有这样一些具有那种特别癖性的人,他们不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简直就不能活。如果这是他们为了健身所必需的,或者他们的机体需要这样排泄其胆汁 [20] ,那么我们应当予以谴责的就不仅是这些人,而且是那些非常看重他们的意见的人。至于您寄给我的一位低教会派信徒 [21] 的手稿和其他一些这样的作者的作品(那么我要说的是):尽管我并未参与或干预他们的争论,而且我在《自由的辩护》中对反驳拙著《基督教并不神秘》一书的意见已做了满意的回答,但是他们还是硬把我的名字拉扯到无宗教信仰者之列而加以谩骂,并且一定与我们最可尊敬的主教、大主教们结伙搭伴恩赐我以他们的恶语辱骂。简言之,由于我保持沉默和温顺的态度,他们就以与往日相同的语言对付我。非常明显,他们的一切虚言矫情都是伪善的,正如他们的仁爱行为都是狭隘小气的。他们的作为并不是为了关怀我的灵魂,而是要恶毒地攻击我的人格,不是为了教会的利益,而是要取悦于一个宗派,其中有的人则是要以其效力有功而博得奖赏,而这是他们有望升迁的最好的机会了。就是这些人使牧师们蒙受了他们永远不会宽恕的奇耻大辱,但是上帝不会允许一个庞大的教会团体为少数人未经其同意而胡编乱造所犯的罪过负责。在任何时候,我对一个这样的人都会心怀感激而无不快之意,他对我并不比对我们永远难忘的使我们摆脱奴隶制的解放者和我们自由的举世无双的守护神威廉国王抱有更大的敬意;他对我并不比对广大的新教徒和英国反国教派这样忠实的臣民有更大的宽容;他对我并不比对国教会的一切温和派成员表示更多的关爱。但是这个人的激烈狂放的文风却只能讨好极少数的人,至于他的无知和缺乏教养就无须说了。他的诽谤书文的真正目的确实邪恶之极,就是要反对一些人,把我们大家分裂。不管他和他的同类如何,我要大胆宣布本人在国内是一个低教会信徒,在国外则是与此间的新教徒站在一起的英国国教会信徒。
17. 为了使您能顺畅无碍地阅读后面这几篇论文,我在上面已为您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现在我就不再麻烦您和我自己了,而只是要请您确信,像思念在英国的任何朋友一样,我渴望见到您(我希望很快就能实现),而且我仍然是您的恭顺的仆人。
[1] 指伍斯特的主教斯蒂林弗利特。——译注
[2] Semiramis,古代传说中的亚述女王,聪明美丽,为巴比伦的创立者。——译注
[3] Thomyris, 伊朗一部族的女首领,曾领导与波斯王基罗的战争。——译注
[4] Boadicea,古不列颠锡西厄的王后,曾领导反罗马人的起义。——译注
[5] Zenobia,罗马属下帕尔米拉女王,曾侵入埃及和小亚细亚,宣布脱离罗马而独立。——译注
[6] Margaret,西班牙属尼德兰的女总督(1480~1530)。——译注
[7] Elizabeth,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1533~1603)恢复英国国教,击败西班牙建立英国海上霸权。——译注
[8] 指1688年“光荣革命”后被拥为英国国王的威廉三世(奥伦治)。
[9] 指下面的五封信。——译注
[10] 西塞罗:《论法律》,第1卷。
[11] Cato(公元前95~前46),俗称小加图,古罗马政治活动家,支持元老院贵族派,反对恺撒,为斯多葛派信徒。——译注
[12] 《图斯库鲁姆谈话集》,第1卷。
[13] 《总论》,即《保卫理性和宗教,反对哲学骗子》,第105页。
[14] 基督教新教的一支,反对婴儿洗礼,主张过简朴的生活。——译注
[15] 基督教的一派,认为婴儿受洗无效,主张成年时再受洗。门诺派为其一支派。——译注
[16] 《总论》,第74页。
[17] 《总论》,前言。
[18] 《总论》,第153页。
[19] 《总论》,第153页。
[20] choler,原义为胆汁,转义为怒气。——译注
[21] 低教会派为英国基督教圣公会之一支,反对教会的至上权威,主张简化仪式。——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