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果爱情是一场赌博
我假装我不喜欢你，
其实是害怕失去你。
我以为爱情是场可以躲得过的大雨，抬起头，
却发现命运是屋檐。
1
有些人不谈恋爱，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有些人不谈恋爱，是困顿在自己的纠结里，闯不出心魔的结界。
硬币小姐是第二种。
天秤座的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但那些浅浅、称不上雷火轰鸣的好感，很快就会被她纠结犹豫的性格稀释干净。
张悬在《城市》里唱：“聊遍了所有万千的脸色，还是在等一瞬间的心动。”
大概她就是在等那一瞬间的心动吧。
硬币小姐遇见电梯先生的那天，是她最狼狈的一天。
刚刚入职新公司就碰上产品上架，在公司里忙完次日新品发布会的有关事宜，硬币小姐才准备下班。收拾办公桌时，疲惫之间，一个踉跄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美式咖啡，米白色的大衣沾上大块咖啡污渍，有种触霉头的感觉。
手机叫车软件上的排号已经到了68位，预计到达时间至少一小时。
在北京生活就是这样的，但凡遇到雷雨、暴雪，刮大风或全城重度雾霾，打车就成了抢亲，常常让人哭笑不得。硬币小姐脱下湿答答的大衣，决定趁着地铁站还没关，跑去坐地铁。
“滴。”
电梯门开的瞬间，硬币小姐对视上的那双眼睛，有种说不上的微妙感。
硬币小姐缩了缩毛衣袖口，有种奇怪氛围。现在已经十点钟了，整栋大楼空空荡荡，这个陌生男子是从上面坐电梯下楼的。新公司成员众多，包揽了这上下三层，很大可能性，这个男生是其他部门的同事。
因为太冷，硬币小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抱歉。”在封闭狭窄的空间里，打喷嚏这件事稍显不礼貌，硬币小姐向男子表达了歉意。男子笑笑，没有言语。
下去时硬币小姐才注意到这个男生个子很高，清瘦，白净，温和敦厚的脸庞透着介乎于稚气和成熟之间的气息，并不违和。
风吹起来，男生的风衣鼓鼓的。她走在他后面，好不容易脱离工作放松下来的神经，开始无聊又新奇的少女式脑补。
“喂，你不冷吗？先把我的衣服穿上吧。”电梯里遇到的这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硬币小姐身边，双手摊开，上面放着自己的衣服。
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惕和客气，硬币小姐略带诧异地回绝了对方。
硬币小姐看着对方，心里和自己嘟囔：“这人自己大冬天穿个风衣也够冷的吧，还让给我穿，真奇怪。”
可电梯先生仍然坚持：“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穿的太单薄，容易感冒。男生嘛，毕竟身体强壮些。”说完这话，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脑袋，把衣服丢到硬币小姐怀里的同时，硬币小姐把自己的“小人之心”也一并丢弃了。喏，眼前这个男生人还蛮好的。
那一刻，站在路灯下的他们影子拉长，宛若璧人，忽而落雪。
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嗨，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的那个夜晚，北京下了大雪。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人怎么可以在一天之内，遇见这世上三件最美妙的事情。”
2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谢生命里某些“倒霉或不如意”的时刻。
硬币小姐常常想，如果那天没有加班，没有打翻那杯咖啡，没有丢弃湿了的大衣，或许，这个男生仅仅就是人潮中擦肩而过的一个人。
不会像此刻，两个人能有机会并肩往地铁走去。
打开了话匣子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被对方吸引了。硬币小姐吐槽起北京惹人暴躁的交通，又忍不住交口称赞那些藏在胡同深处的私房菜馆，撒上胡椒粉的罗非鱼，正宗的越南米粉，装置在精美碧盘上的江南鲜点，咕嘟咕嘟冒着生命力的九宫格火锅，一碗足够抚慰孤独的炸酱面……硬币小姐喋喋不休地列举起自己喜欢的馆子来，完全没有注意到电梯先生的眼睛，是那样纯粹、专注、温柔地注视着她。
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啊，这么冷的天穿的好少，看起来温吞恬静的样子，一说话，就像在冬天里撒下火种。
刺啦刺啦，往他心里撕了个口子。
两个人真的是在一个频道上的同类，通过进一步交谈，硬币小姐得知他们竟真是同事！
男生外号“赌神”，是五楼技术部的程序员，硬币小姐在三楼的运营中心。硬币小姐很想问他名号的缘由，难不成是因为周润发那部电影？但还是忍住了。
马上就要到地铁了，硬币小姐有个大胆的想法，故意在路过时，假装没看到，继续往前走。谁曾想身边的男孩居然没有揭穿她这蹩脚的演技。
就这样，两个人走了一站又一站，笑了一程又一程。
明明刚认识，却觉得这个晚上像经历过一个漫长世纪。硬币小姐从没觉得轧马路如此有趣，也从没如此刻这般希望去往地铁站的路再遥远些，最好就让时间静止，白雪皑皑覆盖成诗。
终于到了要分别的时候，硬币小姐和电梯先生走进地铁站。
临上地铁前，硬币小姐脱下身上的衣服还给了电梯先生，她不知道他们能否再有这样的机会亲切恳谈，但能拥有一小段短暂的“流火情缘”，都是她内心无比珍贵的宝藏。
小时候硬币小姐看《巴黎野蔷薇》，里面写到：“我遇到过很多人，有人让我发烧，我以为那是爱情，结果烧坏了所有。有人让我发冷，从此消失在生命里。有人让我觉得温暖，但仅仅是温暖而已。只有你让我的体温上升了0.2摄氏度。”
从未相信过爱情的硬币小姐，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那0.2摄氏度的力量，是如此灼热，而又漫不经心。
硬币小姐要上地铁之前，电梯先生却和她挥挥手，一边往出口方向走，一边说：“我原本就不坐这趟地铁，只是担心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你要好好的，这五个字怎么听，都不是对一个陌生人说话的感觉。
硬币小姐忍不住笑了。车门关上。
可是，笨蛋，这趟地铁也不是通往我家的呀。
3
硬币小姐觉得自己真的蛮蠢的。为了和刚认识的男生多说一会儿话，竟然坐上一趟并不通往自己家的地铁。回家路上硬币小姐自己都快笑出声来。
那天晚上，硬币小姐梦到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急得从梦中惊醒。
结果发现，微信里有个好友申请信息。
是他。是他从公司大群里找到了硬币小姐。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只二哈，萌蠢萌蠢的，倒是符合他的气质硬币小姐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到他，总想笑。
接下来的故事并不难猜。电梯先生从公司微信群里加了硬币小姐，开始和她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他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她面前，在公司休息的茶水室，在负一层隔着许多排座位的公共餐厅，在部门老大的生日会上，越来越多的同事似乎都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微妙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就越是想要逃离。硬币小姐真的很喜欢和电梯先生在一起聊天的感觉，可是总觉得别扭，办公室恋情，在她的计划之外。
硬币小姐曾经谈过一段恋爱，在她还是实习生的时候。
对方是同一个公司的视觉设计师，两个人从最初忐忑甜蜜的地下恋爱，到后来硬币小姐想要公开恋情，遭遇到了很大阻力。男生总以各种理由推脱，比如领导不喜欢办公室恋情，比如公开之后万一影响工作怎么办，比如苦口婆心劝导硬币小姐，你还在实习期，让别人知道了，会对你产生误解。
能产生什么误解呢，硬币小姐不解。
直到她无意中得知对方其实早就结婚的消息后，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不过只是个笑话。那张充满谎言和欺骗的嘴，也曾密密地吻过她，信誓旦旦说要和她天长地久。
受过伤的人，都有个硬壳。
所以后来硬币小姐遇到任何喜欢的人，都变得患得患失，并非不相信爱情了，只是缺乏了那份笃定和信心。
我所有的逃离都来自于我的渴望，我所有的满不在意都来自于我的高度紧张，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于我内心住了个小孩，我所有的怀疑都根植于相信，我所有的胆怯都在掩饰我的热情。
我假装我不喜欢你，其实是害怕失去你。我以为爱情是场可以躲得过的大雨，抬起头，却发现命运是屋檐。
每天下班，电梯先生都会在楼下等硬币小姐，送她回家。
有时硬币小姐忍不住就会和他一起走，有时想到许多顾忌，反倒觉得疏远是好事，毕竟是公司，走得太近总归是不合适的。就找借口说临时有事，然后看着男生的背影孤单单地向前去。
电梯先生能感受到，硬币小姐对他不是没有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忽近忽远让人难以捉摸。
为了了解硬币小姐，他翻遍了她所有的微博和朋友圈，还偷偷买蛋糕“贿赂”和硬币小姐相熟的同事打探消息，始终以得体的方式，默默对硬币小姐好。
他相信，人心就像暗处的二维码，只要光源足够强就能扫开。
4
硬币小姐的纠结症不是一天两天了。
去面包店，她会纠结是味多美还是好利来。出门穿衣服，会在衣橱前徘徊至少半个小时。周末的闲暇时光，她会被浏览器首页五花八门的推荐影片逼到绝境。好在，这些不大不小的问题都可以靠扔硬币解决。
但遇到爱情，总不能依靠“正面谈，背面分”这样的粗暴方式来对待吧。
时间久了，硬币小姐能感受到，电梯先生对她是真心的。而且她也无法欺骗自己那颗因想念而焦灼的心。
身为程序员的电梯先生虽然没多少浪漫细胞，却十分细腻。在硬币小姐过生日那天，他带她去了什刹海附近的一家湘菜馆，是她的家乡菜。
他记得硬币小姐曾经说过，想要了解一个人，就要了解她的家乡，所以他找到这家著名的湘菜馆，希望能够在味蕾处帮助硬币小姐找到“家的味道”。
那一碗农家小炒肉端上来时，硬币小姐还没啥感觉。
可当明白男生的用心良苦之后却无法抑制地红了眼眶，食物和情绪，本就是一体的，都是极其富有感染力的存在。就这样，硬币小姐终于答应和电梯先生在一起了。
什么是幸福呢？用六个字形容：有你在，夜还长。
可是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
当天晚上，男孩就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他们的合影，配图是爱心表情，意思不言而喻。被甜蜜包裹着的硬币小姐，躺在床上都觉得是做梦，结果在刷朋友圈时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共同好友，是公司里的同事，评论道：“赌神，不愧是赌神，拿下了妹子该请我们吃饭了吧。”
硬币小姐咯噔一下，害怕到手的幸福，不过又是一场笑话。
他们为什么叫电梯先生赌神呢？
硬币小姐之前听同事说，是因为他非常喜欢和别人打赌，而且往往赢的概率大，所以才得此外号。
那会不会这场所谓的“恋爱”又只是都市爱情里的一场赌局？
硬币小姐不敢再往下想了。
5
硬币小姐如此揣测，也无可厚非。
毕竟在现代的速食爱情面前，看一眼照片，道两天晚安，来三次偶遇，就喜欢上了。说起来他们的爱情并无太多过往交换作为基础。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多情又冷酷。
喜欢的时候要死要活，不喜欢的时候干净利落，缘起缘灭，好似泡沫。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最后可能只是单纯因为一个眼神，一条朋友圈，就在杀伐中倒戈相向。
胡思乱想了一晚上的硬币小姐，最终决定当面和电梯先生问清楚。如果一切只是他和同事之间的赌局，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把真心当游戏，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
次日，硬币小姐冲到五楼技术部，把电梯先生拉到走廊，主动出击：“你追我，是不是因为打赌？”
“是。”
他居然承认了，硬币小姐气得浑身发抖：“幼稚，无良，骗子！”
“我的确和同事打了赌，一定要追到你，这不，追到了。”
“呵，要是没有追到呢？”
“那就一直追下去啊！”
“啊？”
“哪怕追到赌约失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男生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嘴角挂起狡黠的笑容，她还真是笨啊，谁会因为一个赌局去对一个人那么好……
事实上，所谓的“赌局”只是同事间的玩笑话，他当初那样和同事说，只是担心硬币小姐直白地拒绝他，这只是一个还不够成熟的男孩想要保护自尊心的一种方式。
可他从来没有把爱情当游戏。
成年人谈个恋爱太不容易了，办公室恋情更是不易，和硬币小姐说清楚，又诚恳地道完歉以后，两个人终于步入正式的“恋爱阶段”。
现在，硬币小姐和电梯先生在上班时很少见面，只在茶歇空隙偶尔两个人跑到楼下的咖啡厅小坐一会儿。
在公司，两人尽量避免公开秀恩爱。倒是日常生活中，两人会不辞辛苦地相约跨越大半个北京城去看Live house现场音乐。硬币小姐依然遇事就犯纠结症，但现在她有了可以商量的人，而电梯先生比起从前的莽撞行事，开始在选择上学会沉心思考。
办公室恋情怎么了？这个世界上比这复杂艰难的爱情多了去了，唯有赤诚，值得死磕。
那些没能在一起的人，就是不够喜欢。那些没能去到的远方，就是不够迫切。那些没能抵达的人生，就是不够用力。
韩剧《今生是第一次》里有句台词：心不是抢夺和抓住，而是一颗心走向另一颗心。换句俗话讲，谈恋爱嘛，唯一的套路就是“走心”。
如果把真诚和勇气作为赌注，爱情本身就是一场切磋。
硬币的两面都是好结果。
赢了，你归我。
输了，我把自己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