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玄冥老人
月余后，距无极山西北千里的荒原之中，这里人迹罕至，当下朔风四起，已经飘下雪来，放眼望去原野上已偶有积雪，放佛在枯黄的草上带了一顶雪白的帽子。一群野马撅着蹄子，喷着响鼻，口里哈着白气，有一口没一口的刨开积雪啃着下面的枯草，偶有几只还未南下的沙狐警惕的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方。
这时，两条人影突然出现在天际处，两人均衣着单薄，但却完全无视这刺骨的风雪，不疾不徐的朝荒原深处走去，不是丁策和陆奕二人是谁。
原来两人自离开无极山后，丁策见陆奕伤势沉重，遂在山下不远处找到一个废弃的农家，替陆奕运功疏通受伤经脉，而陆奕更是已经深得回升决之妙，伤势好转一日千里，十余日时间便已经大好。如此恢复速度也令丁策诧异不已，暗道无极门作为三大正派领袖之一，确有自己独到不凡之处。而两人曾同习通玄心经，丁策功力更是深厚无匹，尤令陆奕称奇的是丁策当年所修分明为赤炎真气，但其身上玄气同自己类似无丝毫那种炽热伤人之感，陆奕却又感到其修炼的确又只是单纯的通玄功法，且不知他是如何作到，难道他真的修炼已达到了传说中南华祖师境界，已经使体内真气中正平和，若是如此当真匪夷所思。可明明丁策并未习得通玄真经最后三层功法，却是确信无疑的。陆奕将心中所想告诉丁策，丁策却言道，待到了逍遥门陆奕自然知道。不过通过这次疗伤，对陆奕收获甚大，体内无极真气修为已经隐隐突破三层，加上其在地宫中经脉得到强化，体内真气当真雄厚无匹。与之顺应的就是，陆奕终能将体内另外一股玄冰真气发挥到四成左右。自己始明白，自己体内真正修为方是制约玄冰真气输出的根本，若有一日，无极真气修为达到玄冰真气程度之时，必定可以将全部玄冰修为催发。
丁策也对陆奕体内盘旋的两种真气叹为观止，心中暗道几百年来，这通玄功法太过霸道，修到深处反噬自身，无人修到最高层级。如今陆奕身上三种真气相生相克，恰似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只是这途径太过凶险，无人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吉凶难料，成败与否，也只能看天意了。故丁策也未对陆奕明言自己心中担忧，待陆奕伤势全好后，两人一路西行，向碧游山而去。
一路上，陆奕心事重重，想起师父之殇痛切心扉，又念起那采苓峰上的玉人，是否也在此刻如同自己一样的望着远方！唉！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丁策为人十分豪气，实在见不得他如此沉闷，一路上手中之剑不停，时不时朝陆奕出招，以丁策神剑无双，自然轻易逼得陆奕狼狈异常，疲于应付。不过却暂时让陆奕忘却了烦恼，身法剑法结合也是突飞猛进更加熟稔。同时陆奕也更加看到了自己同丁策这类绝顶高手的差距，若是丁策此等级高手存心取自己性命，自己瞬间便被秒杀，绝无反抗之力。想到那隐藏的敌人何其强大，陆奕丝毫不敢懈怠，苦练不辍。其实陆奕那知道，丁策剑法绝伦，早已经返璞归真，招式至简至强至快到极点，而高手相争往往就在简单几个照面之间，当年丁策和叶道成相遇，也只用了短短八剑便分高下，而此刻的陆奕三种真气融为一体，更融汇了无双的天罗剑法和逍遥身法，却已经远高于同等年龄时候的丁策，江湖中一般高手已经难以与其匹敌。
这天，走在荒原中，看着远处低矮的天空，陆奕陡地闪过一个年头。想起这些年自己遇见的高手，无极门宁无极，神道宗张仲义紫微派叶道成无不修为通天，而天魔门凶名在外，不在这几派之下，可是天魔子对比这几人却远远不如，甚至可以说天差地别，那天丁策不用真气单凭手中剑术便轻易将其重伤，明显名不副实，不知却是何故。
于是陆奕把心中疑问向丁策说来，不料丁策一脸郑重，对陆奕说道：“你可听说过玄冥子？”
陆奕正预摇头，心中突然一动，那天在无极山中叶道成说到玄冥老人，宁无极顿时对自己痛下杀心，莫非这二人乃是一人，急忙说道：“丁师伯，可是玄冥老人？”
丁策点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玄冥老人的故事。”
见陆奕摇头，丁策神异的眼中顿时焕发出明亮的光彩，对陆奕说道：“你不知倒是正常，那些正派之人怎肯提起他的旧事，揭自己伤疤。”
又言道：“你可知何为正邪？又为何有正派和魔道中人之分？”
陆奕正奇怪为何会有如此浅显问题，但却从未仔细思考过正邪之分，连忙回答道：“正派之人自是光明磊落行侠仗义，救人于困厄，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相反魔道中人自是罪恶滔天，无恶不作。”
丁策却嗤之以鼻，说道：“元盛是不是正派中人？虚妄狡诈令人齿寒。那张仲义你也曾见过，魔门最大二宗之一，但行事向来仗义，气度令人心折，你可曾听过他有过为恶劣之事？”
见陆奕回答不上，丁策又道：“魔门之人固然极多残忍邪恶之辈，但正派之中此类人色却绝不比魔门之人少得了多少。披着名门正派的面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阴险毒辣之事之人，比魔门尤甚。”
陆奕已经是第二次听得别人评说正魔之分，心中也不禁十分诧异。丁策将陆奕脸上神情看在眼中，继续说道：“其实当下正魔之分，无非是道统之争罢了。几百年前，边塞多股胡人力量趁汉人势微趁势而起，近两百年间为争夺中原大地的统治权展开绞杀。胡汉相争以及各股胡人之间的力量角逐从未停息，一时之间，各种王朝骤起，有胡人的有汉人的，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你杀我，我杀你，都自诩为中原正统，以这片大地的主人自居，最终以血的代价完成了残酷的民族融合，也开启了长达几百年的乱世纷争。”
丁策不顾一脸震惊的陆奕，接着说道：“最终当今赵国开国皇帝在紫微门等支持之下，终将天下各种势力一举平定，结束了近三百年的乱世。紫微门名字来源于紫微星，紫微星属己土，乃南北斗中天之帝王星，紫微门更是贵为赵国护国神教。而那些所谓的魔门，仅不过支持的是那些终不敌赵国的敌对势力而已，自古成王败寇，若是让那些魔门势力取得了中原天下，现在的魔门称号怕只是会落到紫微门等正派头上。然当今皇帝宠信杨文柬，一心只想长生，搞的民不聊生，一时天下有动乱之忧，魔门中人看到复国之望，如何不蠢蠢欲动！”
陆奕心内的震撼无以复加，发现自己坚持多年的信念在丁策口中说来竟完全只是一场童话，只为名正言顺掩饰残酷的争斗而已，顿时心乱如麻。但又想到师父等人的侠义心怀，心中方才稍微笃定。
“当初支持赵国的除中原除三大派外，最重要的还有一股隐秘的力量，当时势力还在紫微派之上，位于云雾山下的清溪谷。这清溪谷存在千年，第一代谷主王诩学究天人，通天彻地，人不能及，且此人数学星象，在其掌中，占往察来，无所不验；兵法韬略，变化无穷，行军布阵，鬼神不测；明理审势，广记多闻，出词吐辩，万口莫当；修真养性，祛病延年，丹药导引，平地飞升。”
天下竟有此等奇人，让人好不心驰神往。就连丁策脸上也难得出现钦佩仰慕之情。陆奕隐约觉得云雾山十分熟悉，猛然醒起，多年前小刀和那魏姓老者所去的地方正是此山，不知道那神秘的老者和清溪谷有没有联系。
“而历代王氏后人，也莫不聪明天纵，玄功才情皆是一时之选。一百多年前，清溪谷那一代少谷主王易更是其中佼佼者，才智高绝，颇有其先祖遗风。”
而丁策这时候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瞟了一眼陆奕说道：“当时天下经过多年征战，最终形成了秦国与赵国的南北对峙。秦国王储却是带有一半氐人血统，而其国内的主要支持力量，就是现在的天魔门的前身月影门，月影门门主更是当时秦国公主秦依云！那秦依云当真乃一奇女子，当时的秦国，几个王子争嫡，叛乱不休，更是弑父弑君，眼看秦朝即将土崩瓦解，宗祀断绝，这秦依云却在危急间一举平定国内叛乱。最后以一女子之身，辅佐其年幼之侄上位，王权神权更在其掌握之中，秦国始才勉能与赵国相抗。不过双方连年征伐，百姓流离失所，皆困苦不堪。”
“这王易当年心怀天下，眼看兵戈不止，实在不忍更多生灵涂炭，只身赴秦，欲劝说秦依云归赵。那秦依云何等样人，岂肯轻易就范，只是商定两方暂且休兵。暗地里影月门和王易双方你来我往，文功武斗，暗中展开了激烈的斗法。”
说到这里，丁策却是对着天空一声大笑：“那王易实乃人中龙凤，秦依云也是一等一的奇女子，双方在此过程惺惺相惜，最后竟然情愫暗生。而此刻该是赵国国运当昌，偏偏这时候恰逢秦国幼主崩亡，秦依云心有所托，又心知天下一统乃人心所向，势不可逆，而秦国虽有自己勉力支撑，但实则风雨飘摇，又不愿天下苍生再起战端，遂生出退隐之心。哈哈，想不到吧，赵国便是如此轻易的得了天下，靠的竟然是美男之计！”
丁策所说，却是与陆奕以前知道的完全不同，心知必有缘故，果然丁策说道：“双方最后达成协议，秦国顺降，赵国需得保全秦国王族和宗祀。不料赵国才接收秦国土地人口不久，王易因故返回清溪谷，紫微派也包含你无极门等先辈，却突然向影月门出手，影月门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几被连根铲除。那秦依云固然修为甚高，但怎抵得住几大派高手围攻，最后待王易返回时，已然重伤不治，临死之际却是嘱咐王易重振影月门，王易眼见爱人惨死怀中更是白发鹤颜，又深恨几大门派背信弃义，待其找到几大派领袖理论，几大派却斥影月门为邪魔外教，王易不该与邪魔外教妖女勾结，几大派所为不过是为了天下苍生。王易仰天狂笑，几大派这等卑鄙歹毒行径还妄称为天下苍生，道又如何魔有如何？顿时一场激战，那时的王易虽然修为极高，但也不敌几大派高手合力，最终遁逃西去。那王易经此变故，性格大变，自称玄冥子，又改影月门为天魔门，却是王易深恨这些自诩的正派君子颠倒黑白，欲以魔之名占得天下道义，戳穿这些人邪恶虚伪的嘴脸。而清溪谷因王易之事，也同几大派划清界限，从此不再参与天下纷争。”
陆奕听到这段，心乱如麻，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些事情乃这些名门正派所为，自己一直坚持的道义似站不住脚，除魔卫道，除的只是敌对，卫的又是什么？
丁策见他脸上矛盾的表情，虽心里也是冷哼不耻那些正道所为，但又不愿过分刺激陆奕，又说道：“那些也就是几大派前人百年前所为，那时叶道成宁无极还是年幼之人，如今我观之，却是宏器雅量，颇有侠义之风。况如今的天魔门却早已不是当年玄冥子生前那般模样，作恶甚多，你也不必多想。”
“那玄冥子自成为天魔门门主之后，潜心苦修三十年，自创玄冥神功和九幽剑法。他原本就才智高绝，修为极高，再出之时，已然傲然于天下，无人能在其手中之剑下过得了三招，无论正邪之人，听到玄冥老人之名号，莫不胆寒。其在短短一年之内，将影月门等正派所谓的邪门外道统统纳入麾下，其自称魔门圣人，欲与各大正派一争长短。双方遂约在岱山之颠一决恩怨，更是定出谁胜出便是是天下的正统。不料决战前夕，玄冥子却突然失去踪影，随同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盖世的玄冥神功和九幽剑法。最后岱山之战时，天魔门等群龙无首，再次被各大正派付出极大代价后，合力重创逐出中原。天魔门更是一蹶不振，当代天魔门门主天魔子却是当初侍奉玄冥子的一小小道童，未得到玄冥老人真传，故当今魔门之中却是以天魔门最弱，若非玄冥老人之威名响彻百年，怕早就被别人并派。”
宁策对玄冥老人失踪十分惋惜，其一生噬剑如命，玄冥老人那惊艳绝伦冠绝天下的九幽剑法，自己终不得见，终是人生一大憾事。
听丁策讲完这段故事，陆奕心内五味杂陈，无所适从的问道：“师伯，照你说来秦依云年纪当不大，为何死去之时，头发尽白。”
“你有所不知，清溪谷擅于丹道，其中有一种逆天的丹药名曰天人丹，在人受伤之时，可抽取人体生机爆发出全部潜力，但服用此药之人，必定活不过十二个时辰。不然以王易学究天人，当不难救得秦依云性命。咦，你怎么了？..”
丁策见陆奕如遭雷击，手上颤抖不停，不禁很是惊讶。
“师伯，你可知道，我父亲生前却正是服用天人丹！”丁策心内听得也是一震，脸上露出凝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