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立威
天边日头偏西，洁白的云彩染上娇艳的红色，像是我主人马背上的少女颊上那两抹娇羞之色。
道上来往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吵杂的脚步声混着车轱辘吃力的声音，也有了小贩吆喝卖茶水、糕点的声音，我想这应该是到了某处的热闹的城郊了。
“哎呦，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一个苍老的男子脚步匆忙的冲到了我身边。
“管家，你可见到老刘了，他居然丢下我和小姐撒腿就跑了！”侍女口气显得很是气愤。
“老刘呀，没见到啊！小姐您，没事吧？”管家的声音透着几许担心。
我摇头笑了笑：“身家性命攸关，谁还顾得上你和你的主子呢？真是个没有点儿江湖阅历的小丫头！”
“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小姐，来来，请到锦绣坊坐会儿！”那个管家一路不停的道谢，将我和主人迎进了城中。
我从那道口子里面看了一眼，城门上写着大大的沂水两个字，看来马上便会有一场痛快淋漓的杀戮了，我兴奋的手舞足蹈，毕竟是已经有百年不曾活动过筋骨了，想想还真是大大的激动。
沂水城繁华的主干道上，封绝牵着马停在了一幢三层高的雕花木楼前，一楼视线所及全是五颜六色的绸缎布匹，还有几个看起来衣着华丽的富贵女眷，正在使唤着小二，一匹一匹从木架子上搬下各种布料。
“哟，美人儿原来是家绣坊的小姐呀！主人，打个商量，你给我换件衣裳呗！这黑布隆冬的外套真是丑死了！”我美滋滋的看着那些上好的织锦面料。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再会！”封绝清高的决绝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答谢。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个坐在木椅子里面的少女，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角。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就那样措不及防的与我的视线对上，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封绝不解的将我取下，才看到之前打斗中 划开的口子。
我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蹙起的眉头，立即解释道：“主人，真不是我自个弄得。这得问你，为啥用柄破铜烂铁和人家掐架，你看把我衣裳弄破了吧！”
封绝是听不懂我的话语，但是却看得懂那少女的意思。
少女手上握着一根黑色的绣线，柔柔的捏住了破了的衣裳一角，下手极为轻柔，仿佛怕弄痛了我，不一会儿那道口子便被缝合，而我再一次彻底陷入黑暗中。
“多谢，姑娘！”封绝道谢之后，居然就这样牵着马走了。
“主人，英雄救美，通常美人都得以身相许的，你是不是傻呀，这都要我教你！”我叹了一口气，算是认命了，谁让我当年就看中了他眼底的那抹坚毅和狠绝呢。
随着木门咯吱一声关上，我总算是得以重见天日了。
封绝握住我立在一扇窗前，目光正盯着斜对面一座朱门碧瓦的府邸，那府邸高高在上的牌匾端正的写着“司徒府”三个粗黑的大字。
“主人，没看出来，你还知道要先探查一番呀！”出门这么多天，看他这么安排，我总算是找回了一点儿没选错人的自信。
“客官，您要的阳春面好了。”店小二有礼貌的敲敲房门。
封绝立即将我又丢入了黑色的衣服里面，沉着声音道：“请进！”
在店小二放碗筷的当头，封绝开口问道：“对了，小二哥，我想替家中妹妹裁一身衣裳，你可有绣坊介绍？”
店小二乐呵呵的立即说道：“公子可算是问对人了。咱们沂水城，锦绣坊的当家温馨小姐绣艺可谓景幽一绝呢！不过嘛，她身体不好，很少接活计的，所以那价格也就水涨船高了！锦绣坊其他绣娘裁剪的衣裳价格也不低，公子可以去看看，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去城东的许家布坊看看，那里的虽说花色绣艺不如锦绣坊，但是也算是挺好的了！”
“谢谢！”封绝道了谢，亲自关上门。
“哎呦，温馨该不会就是你半道上救的那个美人儿吧？”我脑子里面浮上了那少女姣好的面容，又看看盖在我身上的那件黑衣，细细一看之下，才发现原本的口子若不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了，这点缝补的功夫真是极好的。
夜晚，封绝没有点烛，就那样静默的立在了窗前，我知道他定是在观察司徒府，看来今夜他是不会动手了，打了个哈欠，我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封绝将我捂得严实，从包裹中取出了他自己的钱袋子，出了门。
“哟，公子，是您呀？来来，里面请！”我听到了锦绣坊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管家热情洋溢的声音。
“主人，打个商量呗！不要给小桃花的主人选粉色衣裳可好？”我知道自个重新得件衣裳是奢望，只能帮小桃花捎句话给他了，也不枉与她相识一场。
木轮子咕噜的声音，很显然那个美人儿也来了。
封绝将我放在了一方木桌子上，我努力眯着眼睛从头顶的微光中看去。
“是替家中妹妹裁的！她与姑娘年纪相仿！”封绝淡淡的陈述道。
温馨今日穿了一套翠绿的裙裳，像是一支春天刚刚抽芽的嫩柳，清新脱俗。
侍女手捧着两匹粉色的锦缎走了进来，我立即直摇头。
“舍妹已经有太多这个颜色衣裳了。”封绝的话，我是相信的，自从八年前见到盛夏，她的衣裳一溜的粉色，从未换过，因此门中同伴都学着天绝管幻影叫作小桃花了。
温馨浅浅一笑，犹如春风拂面，在她桌前的纸面上写了下六二两个数字字，侍女点头立即抱着粉色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手中抱了二匹鹅黄色及月牙白的料子进来。
“哦，原来是拿数字标注了布匹呀，倒是新鲜。”我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很有创意的姑娘。
“温姑娘，请问几日能够制成？”我头一次听到封绝的声音这般轻柔，就像是语气重了，便会吓到对面的可人儿一般。
温馨提笔写下答复五日，立在她身侧的侍女蹙眉低声道：“小姐……”
温馨对着她摇了摇头，那侍女也就不再说了，我寻思着只怕是时间上挺赶的。
“多谢小姐，五日后这个时辰，我再来拜访！”封绝说完之后，带着我便准备走。
温馨飞快的在白纸上写道“请问公子贵姓”
封绝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姓落！”
“扑哧！”我抚着肚子笑得打滚：“主人你什么时候跟着我姓了？真是的，问过我同意了么？”
温馨低头浅浅一笑，在侍女的推动下，亲自送了封绝出门，我从那微光中看到了温馨看封绝背影的眼神，柔情似水大抵便是如此吧。
此后，封绝面上装作了一般的游客，天天向店小二打听附近的出名景点。店小二倒是个知无不言的热心小哥，什么桃花坞、雨花瀑布、飞来寺……每天都说出一大堆的名字，还顺便一一告知怎么走才顺路。
而封绝倒好，枉费了小二哥的一番美意，这边听完，出了客栈门，拐几个弯就飞到司徒府附近的树上，隐蔽的观察敌情，真没有半分要带我去看美景的意思呀。
第四日的夜晚，封绝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我知道这是他动手的日子了。
这一晚，乌云蔽月，已经是深秋入夜温度不免要凉了几分，他手握着我，攀上了枝头，他眼中戾气飞扬。
“真是好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呀！”随着我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他像是一只鬼魅飘到了一处房门前，轻手推开了雕刻着龙凤呈祥样式的门扉。
碧光一闪，床上还在睡梦中的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便飞速去往阎王殿报道。
口中血腥的味道，令我欢喜的笑了，许久不曾尝过的滋味，这一次能够好好喝个饱了。
“杀人啦！”
那个男人啦字刚刚落下，我便已经折断了他的脖子，看着他飞落在一个女子脚边，睁大眼睛的头颅吓得那个女子瞬间昏倒在地，我哈哈大笑：“你以为昏了就能活命呀！”
封绝下手又快又狠，逢人便是干脆利落的一剑斩过。
原本布置得颇为雅致的院落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迷茫着浓重的血腥味。
有人从后门跑去，还有人从前门跑去，最后都统统绝望的发现无论怎么推，门都纹丝不动，唯有乖乖的认人宰割。
其实封绝早就将前后门用木柱堵住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这里就是一个密闭的大宅院罢了。
虽在闹市，司徒府住人的院落却修建的很气派，里里外外层层墙壁，此刻倒是显出了极好的隔音功能。
最后，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将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护在了身后，扑通的跪在了院中，哀求道：“求求您，放过我的儿子吧！我们司徒家就只剩这么一个男丁了！求求您，别让我们家绝后，我任凭您发落！”
小男孩站在了死人堆里，吓得瑟瑟发抖，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眼睛早就已经失去了焦距。
“莫不是吓成傻子了吧？”我看着那个小孩子，柳眉蹙拢。
“九年前，封鼎天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呢？”封绝笑了，在这充满了肃杀之气的修罗地狱里面，我初次见到封绝这样的笑容，那森森露出的白牙，和上扬的嘴角，杀红了的眼睛就那样看着猎物。
“你……你…….你是封家的孽种！”那个男子刷的白了一张脸，瞪大了眼睛，低呼。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当年…….当年我亲手点的火……不可能有…….有活口的！”
“记住了，我叫封绝！”封绝讥讽的自我介绍之后，单手一扬，我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刁钻的弧度，饮了一口温热的血液，真是舒坦。
下手从不留情的封绝看着那个吓傻的孩子，在原地愣了半响，远处已经能够听到了敲锣的声音，是打更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我想那粗粗的堵门柱子，只要不是个瞎子，肯定都会看到，那也就是说，让我们抽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主人，快呀，没时间了！”我焦急的催促着他。
封绝看了看那个小孩子，闭上眼，捏着我的手掌微微颤抖着一挥，我饮下了今夜第六十四口热血。
封绝冲到了司徒家的杂物间，取出了几个瓦罐子，他双手提着罐子泼着透明的液体，最后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火折子，随手丢在了院子之中。
我与封绝立在客栈的窗边，就像是其他入住的旅客一样，探头看着斜对面火光冲天的司徒府。
路上，官兵和百姓提着桶不停的忙着救火，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最常听到的便是：“司徒家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