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噩梦
滚滚黄沙中，一片幽幽的绿色，一汪清澈的池水，住了不过百余人，十多户人家。这片离荒漠最繁华的墨城很近的小绿洲叫做云州。
夕阳下，风吹得胡杨树沙沙作响，一间间简单的土坯房子上冒着袅袅炊烟。云州唯一的一条街道上，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正低头看着黑色的蚂蚁背对着清水池子飞快的跑开了，他低声道：“你们为什么不喝水呀？”
另一个扎着很多小辫子，头顶白色八角帽的小女孩偏头看着拴在水边胡杨树上不停挣扎的骆驼，不解的问道：“大黄，你怎么了呀？”
两个妇女分别从街道的两侧探出头，异口同声的叫道：“小云，快回家吃饭啦！”
两个妇女彼此看了一眼，低头笑了笑，并不诧异。云州太小了，她们对比彼此的孩子都太熟悉了，或者说这个小小的地方，百余个人里面便有大半的人名字里面带了一个云字。
“哦！”小男孩一边拍着裤子上的沙子，一边向着家里跑去。
“好！”小女孩拔了一根绿草捏在手里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走去。
他们都没看到，湖边那几棵枝繁叶茂的胡杨树渐渐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枯萎，原本翠绿的叶子瞬间成了黑色，纷纷扬扬的落下，大黄惊恐的挣开了缰绳，撒腿就跑。
暮色下，小女孩惊恐的冲出了家门，直奔街口的那户人家而去，她边哭边喊道：“云叔，云叔，爹爹和娘亲昏倒了。”
云叔家里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便被小女孩轻轻的推开了。小女孩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哭声吓得全部哽在了喉咙里面。
地上躺着云叔和他妻子云姨，两个人脸上都冒着黑气，口里还吐着白沫，这症状就与躺在自己家里的父母一个样子。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黑衣的男子冲进了一片死寂的云州，咒骂道：“该死，他们居然下毒了！”
男子策马而过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呆呆立在街口的小小身影，拉住了缰绳，弯腰将愣在原地的小女孩抱在了怀里，安慰道：“小丫头，别怕，我带你去墨城！”
就在策马奔出街道的时候，男子听到呜呜的哭声，刚要扯着缰绳折返，肩头便中了一箭，转身中他见到一个小男孩抱着头，躲到床下。
街道上窜出了几个与他同色衣裳的男子，举着弓弩道：“是墨城的奸细，不能留活口。”
小女孩呆呆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家，那一轮红色的夕阳渐渐的消失在了黄沙的尽头。她和身后的男子一起重重的摔在了沙地上。
那个男子眼看着马跑了，身后隐约可见六七道身影极速的追来，对她催促道：“往前一直跑就是墨城，不想死就快跑呀！”
小女孩眨了眨那双褐色的眼眸，她不懂什么是死，但是她知道什么是跑。她提起缀着彩色珠子的裙摆，在沙地上跌跌撞撞的向着男子手指的方向跑去，浑然不管身后可怕的打斗声。
不知跑了多久，茫茫大漠中一只骆驼向着她的方向跑来，她高兴的喊道：“大黄，大黄！”
骆驼跑到了她面前，四蹄跪下，肚子贴着沙子。小女孩反反复复试了好几次，才爬上了骆驼的背，坐在两个比她高的驼峰间，双手牢牢抱住了前方的驼峰，骆驼站了起来，原地不动，它不知道该去哪里。
小女孩迷茫的瞪大了眼睛，墨城她从未去过，那里有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家里有父母，她是知道的，小女孩拍了拍骆驼叫道：“大黄，我们回家！”
大黄踏着蹄子向着它方才逃跑的方向走去，行至一个地方，却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夜色中，沙地上躺着七具尸体，一个黑衣男子跪在了地上，双手握着两个尖刺一般的东西，插入了沙子中，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听到了骆驼鼻尖喷出热气的声音，他抬起了头，看到那个之前救下的小女孩时，笑了笑。
骆驼似乎察觉到了小主人要下去，便又一次匍匐在了地上。
男子挣扎着爬上了骆驼，对着小女孩说道：“叔叔，带你去墨城。云州被庆安那个混蛋毁了，你不能再回去了！”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他吃力的把那两柄尖刺交到了小女孩的手中，嘱咐道：“到了……城门口……就让他们……让他们……看这对……峨眉刺！”
“好！”小女孩点点头应下，她能够感觉到背后抓住缰绳的身体越来越冰冷，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丫头……替我……告诉……他们……云州……有毒！”男子说着便坠下了骆驼，大黄看了看已经断气的人，撒腿继续往前跑。
墨城坚固的城楼上，守城的士兵奇怪的打量着越来越近的骆驼：“咦，怎么没有人？迷路的骆驼吗？”
“嘿，你傻呀，沙漠里你有可能迷路，这畜生可不会！”另一个守城的侍卫调侃着同伴。
“有人，有个小丫头在上面！”另一个侍卫看着已经立在门下的骆驼惊呼。
不一会儿，沉重的铁门打开了一个细缝，一个穿着铠甲的男子走了出来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小女孩手中那对峨眉刺对她来说太重了，放在驼背上还行，她此刻想举起来，却只见到其中一个顺着脚边就掉了下去。
那个穿着铠甲的男子拾起了来看了看，立即惊呼道：“这是老六的缺月！丫头，给你这个人呢？”
小女孩指了指身后茫茫大漠，想到了之前那个人交代的话，大声说道：“那个叔叔让我告诉你们，云州有毒！”
“云州有毒？”铠甲男低声重复了一遍，抬手将小女孩抱下了骆驼，另一手捏着缺月快步走进了城门之内。
“我去禀告城主，南戴的人偷袭了云州，你们给我守好了大门！”铠甲男骑上了快马，向着远处的宫殿奔去。
小女孩坐在殿上手不停的戳着那两根放在地上的峨眉刺，她没有看见峨眉刺里一个瘦高个子的男子无奈的翻了几个身，口中问道：“小丫头，你谁呀？还让不让我睡觉的？”
灯火通明的大殿上，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抱着一个同小女孩差不多大睡眼惺忪的小丫头，听着跪在殿中的铠甲男禀报。
被抱住的小姑娘揉了揉眼睛，看到殿中央还坐着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挣扎着从母亲怀里跑了下去，好奇的打量起了这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女孩。
“你是谁呀？”小姑娘替缺月问出了他已经反复问了多遍的问题。
小女孩抬起头大声的答道：“挽歌，云挽歌！你呢？”
“雨柔，墨雨柔！”墨雨柔笑着握住了云挽歌的手，问道：“挽歌，那是我母妃，你的娘亲呢？”
“娘亲！”女子急促的尖叫声，划破了安静的夜色。
我气愤的看着那个坐在床上的少女，她额头冒着冷汗，口中喘着粗气，一手按在了起伏的胸口，汗水打湿了她的单衣：“云挽歌，你还让不让我睡觉的？打从认识你第一天起，小爷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作孽呀，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主人啦！”
我知道云挽歌听不到我的抗议声，可是还是忍不住破口骂了一通。认识这个主人已经整整十六年了，几乎每个月我都得在她的尖叫中醒来至少十次，导致我长期挂着一对黑眼圈，被门中的同伴常常调侃夜晚只顾着看美女主人，都忘了睡觉。
天知道我比窦娥还冤，虽然这个主人是长得挺漂亮的，可是我从她眼泪巴巴的一个小屁孩儿看着她出落成如今这副模样，还真是提不起半分兴趣呀。
云挽歌看着自己床尾那对泛着寒光的武器，抬手将他握在了手中，轻轻的摸上了那冰冷的刺身，幽幽的说道：“缺月，你会想你的前主人吗？”
我翻了一个大白眼答道：“想有用吗？谁让你当年和大黄不把他扛走的，现在找不到他尸体，内疚啦？”
云挽歌自然是看不到缺月的白眼，她自言自语的道：“我明天要去云州找白骨之花了！你要是真的有灵性，沿途记得也找找季叔叔的尸骨啊！”
“小爷我就算有灵性，你又不通灵，能有半分钱作用？”我无语的摇摇头，翻个身背对着还在喃喃低语的她，直接忽视那在我身上作乱的爪子，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继续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