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卒过河
棋盘县是一方天赐的福地,它座落在索仑河冲积平原上,地界平坦方正,因此良田广布,田间阡陌纵横,索仑河由正中穿流而过,县辖地界就像索仑山下一面巨大的棋盘,是叶迦国有名的富庶之地,麦米果蔬年年丰产,加之索仑山中珍宝无数,只要进山狩猎采药,无不满载而归,于是便有“棋盘一翻天下足,索仑一采四海富”的说法,农产品和山珍野物可由水路、陆路运至菱城,再由菱城销往各国,丰饶的物产成就了发达的商贸,令棋盘县成为繁华之地。
这天上午,林飞走出了大山,他在山下转悠了很久,终于为獒崽幻影寻了一处隐秘地点,一棵大树生长在两块岩石之间,树根部刚好有一个树洞,被四周丛生的杂草掩盖着,他找来细软的枯草,垫了个舒服的小窝,然后把幻影放进窝里,片刻之后,小家伙的毛色就变得和枯草一样了。林飞拍拍它的小脑袋说:“你有睡觉的地方了,我还没有安身之处,所以我也得去给自己找个窝了,你要在这乖乖听话,我尽量每天都来看你。”
幻影仰头舔了舔了林飞的手指,将四腿绷直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将身子一团,自顾着睡觉了。林飞离开了树洞,走出十步开外,他不舍地回头张望了一下,蓦然间看到蛮妞正围着那两块岩石打转,他彻底放心了,转身钻入一片玉米地中。
秋天的索伦河畔锦绣万般,清冽的河水倒映着山岭的百色妖娆,河边岸柳成行,田地舒旷,蓝天白云下鸟飞蝶舞,蝉鸣蛙叫,每当阵风轻掠,便吹起秋水碧波微皱,荡得金穗麦浪翻滚。白壁青瓦的村舍簇缀于田野,偶尔有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又被微风撕扯成薄雾青纱,淡淡地笼在四周,好一派田园仙境。
索仑河上有座石桥,桥拱两侧镌刻着“洒金桥”三个字,这桥名透着张扬、自豪与富足,林飞此刻正站在桥上扶拦远眺,左边是无尽的田地,右侧便是繁华的县城。经历了几天山中野人的生活,终于身处充满人气的地方,内心感到两脚落地的踏实。
看够了风景,林飞终于回到现实的问题上来,他身无分文,食宿无着。对此他也不是毫无准备,下山时格外留心,采到了两株碗口大的灵芝,这是他身上唯一能卖钱的东西了。进入县城后,林飞第一目标是寻找药铺,所以专往人多处走,最终来到了繁华的元宝街。
时值正午,食店酒楼饭菜飘香,勾引着路人的肠胃,林飞咽着口水继续寻找药铺,终于看到远处一块吊幌,黄底蓝边的招子上绣着斗大的“药”字,他快步赶到近前,果然是处药铺,门头上是一块黑底金漆的招牌,“裕安堂”三个字格外醒目。
林飞走进店门,柜上站着一位中年男人,正一手端茶一手翻着帐本,见有人进来,便抬起头问道:“抓药?”
林飞拿出灵芝摆在柜台上,问道:“你这收药吗?上好的灵芝。”
中年人拿起一株在眼前转动着,问道:“这是哪里采到的?”
“我刚下山时采的。”
“药牌拿来看看。”
“药牌?什么药牌?”
中年人将手中的灵芝放下,开始上下打量林飞,脸色一变道:“看你这身穿着也不是叶迦国的人,药材留下,你走吧。”
林飞一听就急了,信口胡诌道:“对,我是从舒拉国来的,怎么了?你这分明是欺负外地人,想讹诈我,没那么容易。”
中年人扭头向里屋喊道:“阿福,快将这舒拉小子赶出去。”
一个年轻的店伙计抹着油嘴跑了出来,显然是正在吃饭,看模样倒是文绉绉的,他来到林飞近前,微张双臂扇动两下,像是赶小鸡一样,口中说道:“这位小哥,你还是走吧,采药是有规矩的,没有方家的药牌那就是私采,跟偷一样。”
林飞气道:“什么方家圆家药牌?难道索仑山都是方家的?岂有此理!”
说话的同时,店门口呼啦一下进来四个少年,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左首一个少年接口道:“哎!你说的没错,这索仑山上下正是方家和袁家的。我们方家管采猎,我身边这位就是袁家少爷,他们袁家管种养,没有我们两家的牌照,私自采猎种养都要送官治罪,而且没收一切所得。”
阿福上前问候道:“少爷,你散馆了?”
林飞发浑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狗屁规矩,把药还我,我不卖了。”
那位袁家少爷忽然向前一蹿,拦在了林飞面前,对身后的少年说道:“方旭,我看咱们要给这小子讲讲狗屁规矩了。”
那个叫方旭的少年阻止道:“算了,袁成,他一外乡人,轰走得了。”
话音未落,袁成已经出手了,一拳打在林飞的左眼窝上,林飞嗷叫一声用手去捂,紧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一脚,身子向后退着,又被高大的门槛一绊,咕噜着滚到了门外街道上。行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来,袁成走出药店准备继续教训林飞,方旭一把扯住道:“好了袁成,被师傅知道了咱们又要挨罚,我饿了,咱们还是赶紧吃饭去吧。”
袁成收住脚步,瞪了一眼地上的林飞,回身搭着方旭的肩膀走向街对面。林飞一手捂着眼,一手捂着小腹,呲牙咧嘴地蜷缩在地上,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的猜测起因,有的扔下一句同情话便离开了。
林飞移开手,发现左眼前一团黑,心下不禁害怕,难道这就要变成独眼龙吗?他忍痛用手指抻开眼皮,还好,有一团雾腾腾的光亮,总算这只灯没有灭掉,但心里已经窝火透顶,仅仅下山两次,在山那边挨了一矛,在山这边挨了一拳,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林飞正在暗骂时,忽觉腋下伸进一只手来搀他,起身后扭头一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在自己身后,此人丰神俊朗,面如冠玉,一身白色衣装说不出的清爽。林飞呲了呲牙,不知是笑还是哭,冲年轻人道了声谢。
男子凑近低声说道:“这里人多眼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一起喝两杯如何?”
林飞忍痛直了直腰,说道:“他奶奶的,本来肚子就饿瘪了,这一脚踹得我更是前心贴后心,我说哥哥,咱们素不相识,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男子微微一笑道:“你说不相识,那我如何知道你叫林飞?呵呵!”
林飞先是一惊,继而恍然道:“你是岳……”
男子嘘声制止,然后拉着林飞径直走向街对面的“聚仙楼”。
二楼的屏风雅间里,青年男子点了些酒菜,待店伙计离开后,林飞问道:“还没请教哥哥姓名,你与那个岳老头是什么关系?”
“我叫文剑,本县人,也是东仙岛记名弟子,那晚我也在山上,你吃的兔子可是我抓的,你可别以为是蛮妞的功劳,呵呵!”
“哎呀!原来如此,那我谢谢文兄了!既如此,想必你也是有本事的人,吃了饭帮我教训教训那个袁成,哼!真是气死我了。”
文剑做了个下按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小点声,这间酒楼正是袁家的,仙师没告诉你吗?我们不能插手凡界的事,我只是奉命来看你如何落脚,仙师知道你身无分文,要我带些资费给你。”
“哦,这岳老头还真够朋友。对了,这袁方两家什么来历,怎么如此霸道?”
“袁家祖上曾是叶迦国的粮农大臣,辞官养老回到本县,要求王室将棋盘县的种养业交给袁家代管,由袁家每年向王室进贡粮油禽蛋和税赋,本县人若想从事种养业,必须向袁家交年金,购得牌照,每年收成由袁家统一收购。方家祖上是王室医官,见袁家如此行事,便照猫画虎,要求打理山中的药材和野物。这一来,各县纷纷效仿,王室也认为省心省力,便将这种形式固定下来,由各家传承世袭。”
这时酒菜摆上了桌,林飞顾不上闲聊,狼吞虎咽大吃起来,腮帮子甩得太用力,牵扯得眼睛肿痛不已。文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淡绿色的粉末,用酒调和后涂抹在林飞的眼睛上,林飞感到麻木清凉,疼痛立消,总算畅快地吃了个酒足饭饱。
文剑将一个绒布袋递给林飞,林飞打开一看,是四锭银子和一张银票,他怔了半天,不知道这些钱到底价值多少,于是便问:“咱这顿饭值多少钱?”
文剑道:“六七钱银子吧。”
林飞数着袋里的钱,四个二十两的银锭,加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总共一百八十两,参照这顿饭,手上的钱可以说是巨款了。林飞只揣了一锭银子,将其余的银两推回到文剑面前,说道:“替我谢谢岳老头,这二十两算我借的,将来一定连本带利奉还。”
文剑赞道:“果然不贪,仙师料定你不会全部接受。”
林飞拍了下桌子道:“奶奶的,这鬼老头,派你来试探我的?我都说不做他徒弟了。”
文剑笑着摇头说:“还真是有些古怪,我做个记名弟子都开心死了,你却门前闪避,好吧,就算借给你二十两,明日我要回岛上去了,你多保重吧。”
两人在酒楼下告别分手,林飞独自一人在县城里转悠,他想熟悉一下县城的环境,就在他要走出元宝街口时,身后突然传来叫声:“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