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魔界这场动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听闻，鬼司纯狐荨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将叛贼击杀。魔尊以此嘉奖纯狐荨平叛之功。魔界中人都心知肚明，冥王已死，这位鬼司大人怕就是下一任冥王了。

三界的纷扰永远也影响不到花界的安宁。槿年青丝高挽，一袭素色烟水裙，看上去清冷中又带了几分温婉。我低头浅浅啜了一口，微微含笑：“今天这百花酿倒比往日更甘醇些。”

槿年淡笑：“哪里是百花酿甘醇，不过是心情更好罢。”

她微微一顿，面色严肃了许多：“天帝可知道你也插手了这件事？”

我的手指摩挲着微微润湿的杯缘，轻笑：“原本不知道。不过，现在大抵是知道了。”

槿年紧锁双眉：“是火神？”

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以前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投诚。这些日子用聆莲镜追查他的行踪才知道，原来，是天帝的眼睛啊。”

“不过，天帝这般大喇喇地把他安插到你身边。他不就等同于废子吗？”

“废子。当然是废子。可是却是我不愿拒绝的废子。”我苦涩一笑，“那也就算不得废子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长琴的生父。天帝就是算准了，长琴……是我的软肋。看见我忽然暗淡下去的神色，槿年默了默，轻声问：“真不去找找吗？”

我哑然一笑，摇了摇头。神仙超乎轮回之外，身死之时，便是化作飞灰，重归洪荒，连魂魄也不会有。所以活着的那个，只能日日思念，却故人难见。这些，我心知肚明。可是……如果他没死呢？我又想起玄忆那双凤眼，像是能看到我内心最深处。他，会是他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熟悉？这样……让我念念不忘……我狠狠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努力保持着表情的平静：“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应对天帝的报复吧。”

我知道天帝一定会用一些难以预料的法子诱我入套，但我还是没想到他会用长琴乱我的心神。其实我应该是想到的，只是不愿面对，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当我跟着那道神似长琴的身影到章尾山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中套了。果然，那道身影一入山便化作虚无，想来是天帝用灵力造的幻影。我想离开章尾山，但越走越不对劲，兜兜转转，似乎总也走不出去。幻阵？我眯了眯眼睛，冷“呵”一声。天帝是想画地为牢，囚禁我么？我席地坐下，想稍稍歇息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传来，且越来越近。我咬了咬下唇，眼眸转向声源处。一群神侍走了过来，他们的衣饰……火神宫？那群神侍有说有笑地从我面前走过，我猛地抬手，玄光练裹挟着毁天灭地的灵力，瞬间攻向了那些人。那些人似是未觉，任由玄光练的威势迎头压下。只听见一声轰响，那些人顷刻消散，化作点点白光，散在半空中。幻象？我冷笑一声，这幻阵不过如此。

我嗤笑着转头，却在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时，全身僵住。我感觉我的心跳快了好几倍，呼吸也已经全没了。时间仿若静止。我大睁着双眼，看着那个熟悉的少年，一袭红衣依旧，踏着满地揉碎的阳光，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张了张嘴，喉咙里涩得干疼，发不出一个音，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那含笑的眉眼，那清隽的面颜……灿若云霞的红刺得我瞳孔微缩。我闭了闭眼睛，又快速睁开，生怕一闭眼，他又会消失。少年走到我跟前，俯下身，笑意温存：“丫头。”

我捂住嘴，生生咽下了那场恸哭，另一只手颤抖地抚上他的侧脸。一寸一寸地抚摸，指尖传来的温度，刺激着我已不甚理智的大脑。突然，一阵琴音在耳畔响起，低沉悠扬，却像一滴水在心湖中溅起圈圈涟漪。似乎有人焦急地喊我“玄女，玄女”。恍惚间，一丝清明闪过。我死死盯着眼前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袖中，玄光练已被我捏得皱皱巴巴。是幻象。我在心里告诫自己。可面对这样一张脸时，我终究不能像方才那样毫不犹豫地出手。或者说，我根本不忍出手。

“呵。”我冷笑一声，有泪从眼角滑下。我顾不上拭泪，手中幻出一把精巧的匕首，狠狠在左手手心画了一道。尖锐的疼痛让我的神志瞬间一清。眼前的幻影顷刻间散去，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戴着银质面具的脸。此刻，他正眼光复杂地看着我。我从他眼里读出了太多情绪。有惊怒，有恐惧，有焦急，还有……那几乎要溢出双眸的心疼。我微微一挑眉，冲他笑了笑：“魔尊怎么也在这里？”